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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家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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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红玉步摇就是给她买的呀,真是邪了门了!
唐瑾漫不经心地解释道:“那时忽闻祖母病重,我无意与那小骗子周旋,放下礼品便往回赶,最后只得便宜了她。”
说到此处,他更是朝她弯起了好看的凤眸,状似真诚道::“阿芙妹妹,十分抱歉,为弥补你,为兄已经差人加急重打了一支了,妹妹等得起吧?”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再提了!
姜芙僵硬地笑着:“那是自然,好物不怕等,无论如何,兄长的这份心我是领会到了。”
为防众人多问,她只得故作虚弱地扶了扶额头,又装模作样地虚晃几步,撑着面前的柱子咳嗽几声。
果然,老夫人见到她这副模样,忙关心地问:“哎哟我的好阿芙,这是怎么了?”
姜芙又咳嗽了几声,垂下眼帘,恭谨答道:“回祖母,阿芙从维扬一路赶来,不慎染了风寒。不过祖母您放心,阿芙现已大愈,必不会将病气过给了您。”
老夫人听言叹了口气,心疼道:“你这孩子,我哪能担心你那个。老身方才醒来便听长贵提起,你这一月来高烧不止,一路行来也必是车马劳累。”
说到此处,老夫人召来侍立在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咏兰,送二小姐到珍韵阁好好歇息。”
“是,”一个圆脸的丫鬟恭敬地应承道。
老夫人拉过姜芙的手拍了拍,“此后你便住在西侧的珍韵阁了,离毓明园也近。我这身子怕是没几天了,最后能多见见阿芙也是好的。”
听到老夫人这般说自己,忠渝侯唐珏立马开口道:“母亲!”
姜芙也想出言劝慰,老夫人却坦然道:“都不必说了。人固有一死,老身活了这么久,对生死早就看开了。如今能见着阿芙,余生也没什么憾事了。不要一提到生死,你们就如此紧张。”
她听得出来,老夫人言语间的豁达不似作假,便沉默下来。
咏兰领她出来时,忠渝侯和柔娘也一并离开了,只留了唐瑾和唐璋两兄弟继续陪着祖母闲话家常。
临出门时,姜芙最后扫了一眼唐瑾的背影,忽的感到了一阵强烈的违和感,总觉得哪里似乎错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侯府分东西南北四方格局,最好的南边在建府之初划给了老夫人,忠渝侯并夫人住在稍次一点的东面。
侯夫人过世,柔娘进门后,忠渝侯却并未将她安排进自己东边的住所,而是让她和唐璋两人一同住进了北面的华园。
忠渝侯的嫡系子女,则都一并住在了侯府的西面。
此次姜芙被老夫人安排进的居所,便是西边最靠近毓明园的珍韵阁。
珍韵阁在整个侯府中不算大,却也比她在维扬的闺房大了足足五倍不止,除了正殿,寝房外,甚至配有独立的书房、耳房、以及被隔开的浴室。
闺房内间的陈设雅致精巧,她尤其喜欢软榻旁那块雪白的绒毯,如云朵般柔软,又似绸缎般光滑。
此外,女儿家的用品也是一应俱全,不难看出,这些是在她归家前便被精心安置好的。
她不禁为祖母的妥帖感到一阵心暖。
或许这个家,还是有一些值得期待的地方吧。
咏兰帮她将行囊一一归置完后,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姜芙疑惑地望着她,“此间我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了,你且去忙吧。”
咏兰听言,却并没有往外挪步的意思,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搔了搔面颊,显得笨笨的,一开口声音却铿锵有力:“老夫人念您身旁没人伺候,特将奴婢遣来供您使唤,以后咏兰便是您的贴身丫鬟了。”
咏兰的这番话点醒了她。是了,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有随身的丫鬟嬷嬷。
丹娘便是楚夫人的贴身嬷嬷之一,因着一身卓越的手艺和低调的性子,也是最得主母信赖的那一个。
当年楚夫人出行,丫鬟仆从前仆后拥的盛大场面姜芙也见过,可轮到自己时,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咏兰毕竟是老夫人送来的一番好意,她不好拒绝,但又不习惯被人伺候,便指了指行囊里一件破损的外衣,朝咏兰道:“这衣裳是我维扬的养母所赠,在来的途中不慎损毁了。我来前便听说侯府上的丫鬟个个手巧,想必修补一件外衣该是难不倒你的。”
这件衣服确实是丹娘所赠,也确实是在来的路上不慎被她弄破的。
丹娘当年到底是维扬的一等瘦马,绣技自是一般绣娘都比不上的,且这件外衣所采用的雕绣(注1),花纹优雅繁复,绣的过程中需按着纹路裁剪孔洞,并虚实结合地依次带出实地花和镂空花,十分考验绣工。
果然,咏兰接过破损的衣裳,只看了一会儿便为难道:“奴婢是近几年才被买进来的,学的是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本事,于刺绣一事,怕是…”
姜芙才不管她会不会,即使会,也未必精通。即便精通,如此繁杂的工序,一时之间怕也难以完成。
只要打发走咏兰,她便有好一阵子可以不受搅扰地过自己的日子。
思及此,姜芙佯装强硬地打断了咏兰的推辞:“祖母将你给我,你便是我的人了,我让你绣你便绣。”
说完,又怕给她的压力太大,她咳了一声,补充道:“不过此事也不急,你慢慢绣,我身边暂且不需要人伺候,等你绣好了再过来吧。”
咏兰抿了抿嘴,似乎还有些犹豫。
见她似有动摇,姜芙诱惑道:“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一件旧物而已,修补坏了也不打紧,但若是补好了,我定会为你向祖母请赏。”
她都讲到这份上了,咏兰只好拿起外衣,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埋头苦干。
将咏兰打发走,姜芙长吁了一口气,一身轻松地走进了书房。
她离开维扬已一月有余,也不知丹娘和姜固现在如何,偶尔会不会想起她。
姜固从酒楼回家后,丹娘想必已经将她离家的消息告诉了他,他听到后会是何反应呢?
伤心?愤怒?又或是对她不告而别的失望?
不论想到姜固的哪一种情绪,她心里都是一阵刺痛,随即决定给姜固写封家书:
阿父亲启:
见字如晤,阿芙已抵达侯府,一切安好。阿父身体可还安康?
离家数日,甚是思念。北上途中,三十多个日夜,时常忆起和阿父相处的时光。苗苗爱吃栗子,却总嫌阿父用嘴咬脏,阿父便拿手一个个掰给苗苗,即使每根手指都剥得通红,只要苗苗还想吃,阿父便不会停下。
每每入冬,苗苗总要缠着阿父去广安寺的湖面上嬉冰。幼时顽皮,还闹腾要捉鲤鱼,却不慎将冰面弄破,掉进了冰洞里。那时阿父便是想都没想,便跃入湖中,将苗苗救了上来。后来苗苗受寒发热,也是靠您和丹娘一直衣不解带地照料才转好,您的腿却因此落下了寒疾...
还有去年上元夜,阿父买的玉兔灯,前年生辰,阿父给苗苗做的秋千….不知这些回忆,阿父是否都还记得。
突然离家实为不得已,阿父无需挂念,苗苗在侯府很好,只是有些思念在维扬的日子。
然,天地之大,光阴之久,山水总有相逢之时,苗苗盼着那一日...
愿家中一切安好,盼回信。
小女苗苗留
她在信中并没有提及丹娘将她送走一事,毕竟再怎么说,丹娘对她也有养育之恩,她不希望两人因她产生龃龉。
搁下笔,姜芙将家书封好,叫来长贵,吩咐他将信送往驿站。
侯府本身饲有专门的信鸽,但她跟姜家那边的接触,侯府这边知道的越少越好。
出了书房,姜芙便到了前厅与众人一同用晚膳。
老夫人的膳食由孙太医特别制定,并不与大家一起;而柔娘一般也在别院待着,非年节日并不会往厅堂这边来。因此,来用膳的便只有忠渝侯、唐瑾、唐璋和姜芙四人了。
她因为念着姜固,本就心绪不佳,在看到面前的三个大男人慢条斯理吃饭的样子后,她更觉无趣了。
从忠渝侯,到唐瑾,再到唐璋,三人一个比一个板正,吃饭都是细嚼慢咽的,盛饭夹菜间更是不会发出丝毫声响。
她顿觉没什么胃口了,只随意吃了几口糕点便草草了事。其他人也只当她是舟车劳顿,外加风寒刚好才会胃口不佳,并未多管她。
等忠渝侯离席后,她也跟着离开了。
路走到一半,身后响却起了脚步声,姜芙转过身。
哦,是她那个便宜世子老哥。
她走的这条回廊只能通往侯府西侧,他跟过来,必是找她有事。
姜芙朝他行了个礼,询问道:“兄长找我有何事?”
唐瑾听言,俊逸的面容上闪过疑惑,随后笑道:“阿芙妹妹误会了,我也住西边。”
是了,西面是侯府嫡系后代的住所,除去她的珍韵阁,还有她已出阁的长姐的闺房,眼前这个侯世子也定是住在那处。
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绯红迅速爬上脸颊,姜芙有些尴尬,丢下一句“抱歉,是我误会了”,便小步快速往前走。
不料,唐瑾却很快迈步跟上了她,揶揄道:“阿芙妹妹因着这点事便要跟我道歉?”
姜芙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他。
唐瑾见她停下,便也跟着顿住了脚步。
“我嗜赌成性,成日在外花天酒地。“
”我胡作非为,散尽家财,妻子病重,需拿嫁妆补贴家用,而我却在外面眠花宿柳。”
“而你…”
姜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刚想说点什么,又突然觉得这些措辞似乎有点耳熟。
唐瑾继续道:“而你,作为被长嫂含辛茹苦养育大的妹妹,只想在长嫂临死前,买一件她喜爱的首饰尽尽孝。”
说到这里,姜芙想起来了,他说的是她此前在美人斋众人面前演的那出大戏。
而戏中的那个恶霸,她似乎把他称为“兄长”,但这是她临时起意,胡编乱造的啊。
好吧,当时她确实也泄了一把私愤,谁叫丹娘想把她换走来换他呢。
姜芙此刻的脸,红得似血。
唐瑾瞧见,却仍不打算放过她,面无表情道:“说我嗜赌成性,眠花宿柳,家财散尽,早年丧妻,狼心狗肺。”
“比起误会我有事找你,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造我的谣,难道不更值得一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