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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海国 ...

  •   陆南山郑重地行完三礼,定定看向段鸣鸾的双眼,开口道:“段师妹,气海有损尚可调理,但你如今气海已毁,纵然壶云真人在世,只怕也难有回天之力。”
      段鸣鸾“啊”了一声,在体内蓄起股灵气朝气海一灌。果然,那股灵气在体内打了个旋儿,又荡荡悠悠流向她身体各处了。

      没有气海存灵气,修士不就是个四处漏水的筛子?一辈子也只能干些帮人占风卜水,炼丹延年的傻事了。
      段鸣鸾此刻倒也不是十分在意这些,她探了探体内飞蓬真人的灵气,想抽一股出来试试,但折腾半天,那灵气也没给她这个面子,又只好悻悻地收手,不再继续叨扰那座冰山。

      “许还有其他办法呢……”段鸣鸾想了想,说道。

      陆南山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随后又抬起眼看向段鸣鸾:“当今世上,还没有这样的办法。师妹,我不愿欺瞒你,此事乃我一人之过,你从今往后道途若有任何坎坷,师姐定然全力为你扫平……万死不辞。”
      言毕,陆南山伸出一只手,郑重地牵过段鸣鸾的手,又伸出三指指向身后月轮:“以此为证。”

      “师姐!”段鸣鸾知道这是极重的誓言,急忙要撒手,奈何陆南山将她的手握得死死的,直到月轮消失才慢慢放开。

      “师姐!”段鸣鸾看着笼在自己手腕上,像镯子一样的一段莹莹月光,急道:“师姐,你是为了三遄,我却是为了我自己!我打上山而来就想成为你这样的修士,我为你做事心甘情愿,我……我巴不得为你做事!况且气海一事是意外,也有我学艺不精之故,你又何必将所有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陆南山似乎从未听过这样的话,神色之间居然露出了些许茫然。

      段鸣鸾自幼能察言观色,一双眼已经在簪袅侯府里锻造得炉火纯青,看到陆南山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忽然又有些泄气地想:师姐不会懂的……我待师姐的心,早与他人不同了……

      她早就察觉,自己对陆南山的情意绝非敬仰那样简单,她留在三遄山,渡过了那样多艰难的时刻,遇着了那样多棘手的事,却不曾有一点儿怨气,反倒因为这些事皆与大师姐相关而窃喜。
      此刻,段鸣鸾在心中清清楚楚地正告自己:你对大师姐,非同于朋友,非同于同门,非同于姐妹手足,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纯粹的欢喜。

      见段鸣鸾目光闪烁,陆南山只道她心中还有对未来的惶恐,于是又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膀,似是年长者的安慰,又似是带点宠爱的哄劝。

      段鸣鸾一把抓住那只手,抬眼看向陆南山。

      那句话就在嘴边,她只消轻轻一张口,就能将那几个字原原本本吐出来。

      吐出来吧,吐出来就好了,吐出来,她就甘了心,她就能睡好觉,她就能坦坦荡荡,从此之后,烦恼的人将不再是她,而是大师姐……

      “师姐,我……”段鸣鸾终于开了口。

      “别怕,师姐在。”陆南山以为段鸣鸾想哭,又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盖上段鸣鸾抓着她的手:“你若是想哭,痛痛快快哭出来就是。”

      段鸣鸾看着陆南山盖上来的那只手,嘴唇微颤,那句话终于还是被她原原本本吞了下去——倘若现在说出口,大师姐会不会就这样放开了她的手?
      她知道凡间为夫妻者皆是男女,女子爱慕女子者在她贫瘠的十多年岁月中还闻所未闻,她这样说出口,大师姐要怎样看她?

      不能说。

      “师姐,我不怕。”段鸣鸾上前一步,仿佛真有无限委屈一样,将下巴磕在了陆南山肩头。
      能这样靠在陆南山肩头,她开心极了,何必要说些煞风景的话呢?

      段鸣鸾扭了一下肩,又委委屈屈叫了一声“师姐”。

      陆南山倒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无措,她心中同样难受极了:师妹天资聪颖,倘若能够走上正途,未来无限可期。可现如今,她才起步,成就就能一眼望到头了——没有气海的修士,哪来的未来可期?

      师妹现在能这样,已算得上很坚强了。

      她轻轻揽住段鸣鸾的身子,轻声在她耳边道:“有师姐呢,往后你就在三遄山上住着,看书游山,住多久全凭你喜欢,好么?”
      她从未对人这样说过话。
      她长在大家族里,爹娘与她不亲,周围下人也与她不亲,后来上了山,师父师兄们待她不错,却也从来没人这样照顾过她。

      陆南山不觉得这是什么缺憾,不曾得到也不曾见过的东西,凭着想象是极难想出那究竟是开心还是难过,甜蜜还是苦涩……
      直到一日她目睹凡间一对姐妹河边玩耍,妹妹不慎滑倒受伤,方才还对她颐气指使的姐姐忽然变了脸,上前抱着妹妹又哄又劝,直到哄干了妹妹的泪水,这才又背着破涕为笑的妹妹一步步走回家去。

      姐妹间相处,原是这样有意思的?
      那时,陆南山盯着姐妹俩看了良久,心中忽然生出些怅然来。
      她大概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但方才段鸣鸾凑上来对她撒娇,她不知怎的,竟将这么几句话脱口而出。
      她从没有这样说过话,但这样说出口,却并没有半点别扭。

      她一下下抚着段鸣鸾的后背,像是面前这个人身上有一身横七竖八的倒刺,她要全给顺好了才罢休。

      段鸣鸾眼中忽然涌出一滴泪来。
      她说不出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释然还是难平,只希望这一刻能长长久久,永远封存在她的记忆中,往后无论遇到多么艰难的事,只要打开这段记忆,她便能安然度过了。

      星宿海之中,间妙真人换过无数符咒、阵法,些眀真人试过无数术法,泄过无数灵气,却依旧无法抵御那自渊底扶摇而上的一股股罡风。
      那风剐在他们每个人身上,将他们在凡间搜罗而来的无数命魂一条条自他们身上剥离,每剥走一条,他们与那命魂都有片刻撕心的痛。

      命魂哀叫着被吞入渊底,瞬间归于平静,深渊如同无底洞,仿佛全天下的命魂在它面前,不过水洼之于江海一般。

      “陆南山!我要你死!”些眀真人身上的命魂格外多,他哀叫着倒下,命魂被全剥走那一刻,他整个人仿佛经受了天大的打击一样,有些狼狈颓然地坐一旁,那永远高大威猛的体格似乎也缩小了一圈,早已看不出当年的英雄气概了。

      间妙真人略好上几分,不知是不贪心还是太挑剔,他体内的命魂并不十分多,在些眀真人之前,他就稳住了心神与身形,此刻看些眀真人大喊大叫着发狂,便出言安慰道:“青山常在,陆南山此举不过雕虫小技,又如何能违逆天下修士之势?”

      “天下修士?与吾何干?”些眀真人怒目圆睁,恶狠狠瞧了间妙真人一眼:“若不是她作梗,此次劫数吾必能不损分毫而渡,现如今——”

      “现如今只怕也要跟飞蓬老婆子一样,不得好死了!”
      些眀真人怒火中烧,一旁一座小岛似乎受不住他无边的怒意,当场炸得粉碎,几条符咒咝咝啦啦响了一阵,好半日才重归平静。

      间妙真人目光被小岛所吸引,盯住小岛与符咒瞧了片刻,轻笑一声道:“些眀兄,要堂堂正正拿下陆南山,也不是没有办法。”

      些眀真人看他一眼,正要起身,只觉得气海之中一阵绞痛,又无力地倒回了原处:“叫连雨亭和朱青来……咳……为我护法几日……”
      间妙真人成竹在胸,只是笑:“不妨事,些眀兄,再给那陆南山几日好活也无妨。”

      海国。
      司天监监正如今六十有八,从未见过如此滔天的巨浪,此刻颇心有余悸地对身边几位学生道:“倘若不是星象有变,咱们与这巨浪想撞,只怕……”

      只怕整座皇城都要就此倾覆了。

      海国皇城因地动与海潮侵袭,时有变动,此次举城迁徙虽然损失不少财物,但万幸皇城人民与皇室、官员等人员并未有损。
      海浪很快引发地动,皇城之中因地动而凭空多出一座山,又多出十数条大小不一的裂缝,海水灌进其中,当下就成了几条小海沟。

      “老师,海国典籍之中,上一次又如此大动静的海潮,也要在六百多年之前了。”监正身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后生感慨道。
      “不是什么好事。”老监正看了学生一眼:“这些事记这样清楚,前几日让你描摹的星象图却错了四五处,我看你是记性没用对地方!”

      那年轻后生倒也不怕老监正,表面恭恭敬敬,背地里却不以为然地笑笑——他听说,六百多年之前有修道之高人在他们海国斗法,那海潮就是据此而起,此次海潮来势汹汹,只怕也是斗法高人的意思……

      后生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只可惜他无缘修道,否则也能窥探天机,主宰一城乃至一国之人的命运,不知有多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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