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当知我意》寒枝沐

4、趁早了断

　　山风阵阵，吹的人心里凉飕飕的。叶晨穿着一件单衣，下意识紧了紧。但似乎没有用。
　　路上碰到打柴人，看到叶晨，说：“早些回去吧，今日哪里也不好走。”
　　叶晨嗯了一声，说：“若路过山中道观，跟观里的师父说，我不回去了。”
　　那人应了一声，下山了。
　　四处枯木还未生春，墨压压的，点缀在蒙蒙山雨中，如水墨画一般。树下的荒草里，间或有一抹新绿探出头来，许是四叶草。
　　叶晨慢慢走着，很快到了山中的木屋。她这一年每遇到一味新药材，便来着山中寻。这里是她歇脚的地方。旁人若是看到木屋顶飘起炊烟，就知道她来了，便不再过来。
　　叶晨不知为何会走到这里，她心里有太多不甘，太多悲伤。不知“木桃花”何时会发作，不知是不是真的父亲和半清要害自己，亦不知如此瘦弱的自己，怎么去应证这一切。
　　木屋里静悄悄的，叶晨点起一个火堆，屋子里很快热起来了。
　　看着木材上跳动的火焰，叶晨想，毒药也如这般。慢慢着吞噬人的血肉，最后只剩下灰烬。
　　或许自己葬身大火中，好过死后任人吸食。好过，别人代替自己回去受折磨。更好过，无端的怀疑父亲，将世间仅有的温情撕裂。
　　叶晨望着火堆，想着自己的父亲，流了一日的泪。
　　夜里雨停了，叶晨被一阵琴声唤回来。琴声很快又落了，四处再无声音。叶晨半坐着，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长发散落在地上，说不出的寂寥。很久后叶晨叹息一声，起身寻了许多干材堆起来点燃。
　　“木桃花无解。”记忆里桃花十三的手下这样说，“这毒很罕见。症状属下也没查清。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毒，随着被吸食，也会消失殆尽。”
　　“不如，就这样离开吧。”叶晨这样想着，心里平静了很多。木材很快燃起来，热浪扑面而来。
　　叶晨嘴角挂起一抹笑，低声道：“若有来世，我不要一个人走......”
　　说着，纵身跃入火中。
　　黑暗里突然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抓着叶晨猛地拖了回来。叶晨惊叫一声，被那人压着扑倒在地上。
　　夜中清冷，四处是山脉，静谧从遥远的地方蜂拥而来。
　　叶晨仰起头，环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痛哭起来。
　　许久后，叶晨止住哭。草地上还留着白天的雨水，后背已经全湿了，传来的寒意，让叶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谢谢你救了我。”叶晨推开那人，坐起来低声道。
　　那人道：“你说你不想一个人死。但我不能陪你去死，只能救你了。”
　　叶晨听到是个少年男子的声音，顿时面红耳赤，忙道：“我只是，刚才......”
　　男子神色冷如冰霜，声音却说不出的温柔好听，他问：“刚才如何？”
　　叶晨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眼前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长袍，长发简单束起，衣发飘飘逸逸，说不出的白云俊雅。气质脱俗，却一张美妖冶的脸。眼如朗星，只是此刻瞳仁不知为何，黑色中又带着明显的猩红色，看着有三分神明般神圣，三分狠厉，三分狂傲。
　　这些气质夹杂一起，配上他如妖孽般精美的五官，就还有一分说不出的妖冶。这一分，却如烈火灼灼。
　　叶晨忙道：“刚才，我失礼了。”
　　少年也不接话，看着叶晨，许久后道：“你修炼鬼气？”
　　叶晨楞了一下，就要解释。只听少年狠声道：“你从哪里学的？”说着，伸手要来抓叶晨，叶晨吓得退了一步。
　　男子眼中红光大盛，动了杀气。
　　叶晨惊呼一声，转身向着木屋内飞奔而去。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那少年突然跌倒在地上。
　　过了很久，少年人一动不动。
　　叶晨胆战心惊的走过去，只见他脸色雪白，眉头微蹙，薄薄的双唇紧闭着，虽然不省人事，眉宇间依然有一股常人勿近的寒意。
　　叶晨皱着眉看了片刻，脑海里又是男女之防，又担心救回去之后他又要抓自己。纠结许久后，叶晨一咬牙道：“先救了再说。”
　　说着，将人扶起来，那人身子很重，叶晨一手搭着他，一手还要提着灯笼，摇摇晃晃许久，才把人带回屋内。
　　叶晨把火堆重新摆放，让火焰小下去，帮少年人把外衣脱下，架在火边烘着，又找了一件干净的毯子，盖着他。
　　做完这一切，叶晨退到另一边远远望着少年人坐下，看了许久，叶晨这才想起来总觉哪里奇怪，这人他浑身并无一处外伤。那是什么伤呢？突然倒下了。
　　叶晨沉吟片刻，又走到近处，抬起男子的手腕，摸到脉门上有一个硬物。凑近了细看，发现竟然是一枚极小的钉子！
　　钉子淡淡的青蓝色，与手腕上的血管颜色几乎一样，若不是偶然摸到，但凭眼睛看，断然不可能发现。
　　叶晨看着近乎要与血管融为一体的钉子，又看看昏迷不醒的男子，心里五味杂陈。如今她有了前世桃花十三的记忆，自然知道这些钉子是做什么用的。
　　只是，用如此歹毒的办法封人功力，稍有不慎，被封之人功力呆滞，爆体身亡。就算万分之一的可能，成功了，新月时经络疼痛，也会让人痛不欲生。
　　世间的可怜人，如此之多。
　　男子微微动了一下，冷汗细细密密的从额头上渗出，叶晨心道：“这样下去，他会疼死的！”
　　这样想着，忙在架子上拿了一颗清神醒脑的药塞到男子的嘴里。手里又抓着几味镇痛的，扔到捣药槽中，粗略将药材捣扁，这才调成药水，喂给男子。
　　做完这一切，叶晨也痛呼一声，艰难的躺下。
　　夜凉如水，时间过的很慢。人总是平静下来后，才开始想近处，远处的危险。
　　“背后的伤不知怎么样了，木桃花的毒发作起来是什么感觉？死后自己的身体会被送到哪里呢？”
　　“等他醒了，好好道别后，就离开吧。”
　　叶晨这样想着，闭着眼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