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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主簿嘴巴怪软的 ...


  •   沉闷的乌云被风吹散,连天儿的大雨总算是停了。

      先前因为大雨搁置行程的旅客们都纷纷重整了行囊,从马厩中牵走自己的骡子或是驴。互相道别之后,客栈内一下子显得空旷起来。

      而曲款儿自那日的争执后,便不见了踪迹。

      怪的是,李寂禅丝毫不慌,整日不是刻石拓,就是翻阅宗卷,半分查案的势头都不显。

      胡菡瑛躺在贵妃榻上,懒懒地抬抬眼皮,欲睡不睡地看着眼前这少年不务正业。

      正值客栈的淡季,若不是受了李寂禅的胁迫,胡菡瑛应当被卢老爹抓去山寨里锤炼武法,哪能躺在这悠哉悠哉地浪费时光。
      她乐得清闲,自然看着李寂禅的目光也带上了几份善意。

      此时,李寂禅正在这过家家似的种树。

      我们的县太爷不知走哪儿搞来一捆翠竹,正指挥着小石头围着客栈一圈儿都栽上。

      李寂禅那双深色的瞳孔悠然自得地对着胡菡瑛的方向转过来。
      这一瞥,使得胡菡瑛原本迷瞪着的眼突然一下清明了许多,昨日的那一场败仗,让胡菡瑛在面对李寂禅时,不自觉地打上了十二分的精神。

      而此刻,胡菡瑛分明看到了李寂禅如墨的瞳孔里分明写着“腹黑至极”四个大字。

      果不其然,满脸明媚的少年将话锋拉到了胡菡瑛的身上,“胡主簿,你瞧这翠竹,可想到了什么?”

      胡菡瑛听到这一声“主簿”,顿时头晕目眩,那日被他威逼利诱就成了这通州的主簿。

      她懒得思考,懒洋洋地打着哈哈敷衍说道,“竹笋若是焖肉,鲜香至极,大人改日去尝尝。”

      “你要不要再想想?”李寂禅不满足于如此敷衍的回答,走近了几步,眼含期待地希望胡菡瑛能说出些好听的话,“比如说,你看到这苍翠的劲竹,可会联想到你眼前的谁?”

      胡菡瑛轻咬贝齿,心中暗骂此人没皮没脸,这腆着脸的模样,就差挑明了说自己就如那翠竹一般,是植物中的君子。
      可是胡菡瑛有棱有角的,可不会惯着他,她不屑地一个眼风扫去玩味地看着李寂禅,“县令大人没事和翠竹比什么,那竹子头上一年四季都顶着碧绿碧绿的一团,莫非县太爷也是?”

      李寂禅脸色一僵,顿时如一只被嘲弄的花孔雀般收起了羽毛。他陪着干笑道,“主簿说的一点都没错,竹笋左右不过能吃罢了。”

      胡菡瑛瞧着李寂禅吃瘪,心中自是高兴:他的未婚妻和他二哥勾搭在一起,他可不就是头上一团翠绿么。

      李寂禅拿起桌上一个柑橘开始剥了起来,空气中弥漫起橘皮酸酸甜甜的清香。

      没一会,胡菡瑛感觉到唇边有凉凉软软的触感,水果的香气钻进鼻子,她顺便就着李寂禅的手便吞下了这瓣橘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寂禅的长指扫过胡菡瑛的唇,一触即离,似乎是无心之举。
      只是若胡菡瑛眼睛再睁开些,便能看见李寂禅低头,指腹间小心翼翼地揉搓,指尖蝴蝶,心痒难耐。

      李寂禅心中惊骇世间竟有如此娇软的唇,面上却不显半分,正襟危坐着坦然询问,“主簿在此生活多年,可见过哪儿的竹子最多?”

      胡菡瑛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半眯着眼认真回想复而回答,“江覆海。”

      “竹子高节欲凌云,风过而腰不弯,这样清逸儒雅的树竟然在江覆海那样的人宅子中最多,细细想来竟十分违和。”李寂禅仔仔细细地将手中的橘子扒皮,极其有耐心地将连接在橘子上的白色静脉一根一根地撕去,细致到仿佛是在对待什么艺术品。

      胡菡瑛沉吟片刻,她歪头皱眉,看着这几日过分沉着的李寂禅,总感觉一场危机就要到来。

      “那今日县太爷在我客栈周围种竹子,是能让江覆海露出马脚吗?”

      “不对,今日只是为了装点你这客栈一二,毕竟像我这样高风亮节之士的居所竟然没有一棵半棵的竹树,怎么配得了我?”李寂禅颇有些得意。

      胡菡瑛彻底无语,懒得理他。

      “胡主簿,今晚江覆海要给我摆宴席,这可摆明了是鸿门宴呢。主簿不妨和我一道同去,就当是为我壮胆。”

      “舅父身子还没大好,我不想让他为我多操心,可否就拜托主簿随我走一趟。”

      “主簿,你倒是睁开眼……”

      胡菡瑛听着耳边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只觉得李寂禅竟然比春天的鸟儿还碎嘴,吵得聒噪。

      她心中烦躁,挥挥手道,“你别再说了,我随你去便是。不过我可劝你别太天真,兴许和我在一起才叫你吓破胆呢!”

      李寂禅看着胡菡瑛张牙舞爪的模样,却笑得格外舒心,“那我就在此谢过主簿了。”

      胡菡瑛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反倒有些不自在。李寂禅是知县,再往前推是皇帝的三子,而自己不过是被他口头上封的主簿,而眼下这情景倒有点儿二人身份对调的感觉。

      胡菡瑛压在心头怪异,心安理得得劝说自己:无事无事,凡人不都讲究尊老么,她这年纪都足够做他老祖宗了,受他一拜无可厚非!

      晚间小石头送来一身华美的衣裳,非要胡菡瑛脱下身上的短打。

      小石头哭丧着脸,“胡掌柜,走前皇三爷交代了,若是掌柜没有穿上这一件衣裳,奴才也不用在他跟前侍候了。奴才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奴才不能失去这份差事,胡……”

      胡菡瑛扶额,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小石头的聒噪程度不低于李寂禅。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罢了,她穿!

      她接下小石头手中的衣物,小石头脸上的苦楚一下子就消失了,这小子笑嘻嘻地打个退礼,“掌柜大慈大悲真是世间活菩萨,奴才这就回去复命。”

      胡菡瑛见小石头变脸儿似的转变,顿觉自己被骗,那小石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哪会有八十老母三岁小儿!

      胡菡瑛手中端着衣裙,心中气急。

      老祖宗应了人的话能轻易食言吗!
      其实也是能的,但是胡菡瑛却鬼使神差地穿上了衣服。

      不多时,胡菡瑛便身着刺绣着繁复花纹的香云纱衣裙出现在了楼梯口,绿鬓云云,香腮似雪。

      李寂禅看到胡菡瑛的柔弱的腰肢尽数被衣裙包裹,眼睛里都要冒星星,在心中好生得意自己的眼光。
      前几日出门访问民生的时候,第一眼瞧见这件衣裙便觉得适合胡菡瑛。

      胡菡瑛瞧见了李寂禅的神色,紧皱眉头,懒得理睬李寂禅这时不时的色胚模样,“分明是短打穿着方便今晚办事,何故非要我穿成这样?”

      李寂禅笑得温润无害,“无妨,今日只是去打探一二,并不动真格。”

      “主簿先请。”

      冬至被套上了不知从哪儿寻来的九华琉璃宝盖马车,而上好的金丝胡桃木竟被做成了登车阶,暴殄天珍。

      “为何只有一辆马车。”胡菡瑛有些局促地看着冬至,“你我二人莫非要同驱而行吗?”
      “怎么会,男女授受不亲,主簿在外边为我驱车不就好了。”李寂禅慢条斯理地跟上来,幽幽地说道。

      “主簿的小马蹄子上尽是泥泞,我让小石头带去洗澡。通州城内均为青石砖铺盖,马儿蹄子上的泥泞从何而来,胡主簿你可否给我一个解释……”李寂禅笑容阴森。

      胡菡瑛提起衣摆,匆匆打断李寂禅的话,“方才已经耽搁了许久,虽是下级摆设的宴席,知县大人还是不要迟到为好,请大人快快上车,我为大人驱车便是。”

      李寂禅似乎颇为满意胡菡瑛的态度,得意地挑眉登车。

      胡菡瑛扬着马鞭,坐在车辕边眼皮一阵狂跳,李寂禅这副模样分明是已经对自己有所怀疑。

      不对,是极大的怀疑,显然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低下。
      分明自己才是控局者,怎么现在她感觉自己莫名像一只半进网罗的黄雀。

      胡菡瑛眸色微沉,看来得更小心地应对了,真是可恶至极!

      沿着崇元街一直走,便到了江覆海的府邸。

      这府邸盖的是一片百斗米的琉璃瓦,刷的是一寸千金盐的御金漆。四边檐角均坐了一尊貔貅兽,镇守八方,十分气派;门口一对雄赳赳的石狮子张着大口,衔着石球,好生威风。

      江覆海身着绛红色锦袍,头戴双织乌纱帽,大腹便便地在门口迎接李寂禅。

      与上次不同,江覆海态度猛然大转弯,忙不迭地跟在李寂禅的身后,哈腰点头十分恭敬。

      “江长官这所府邸甚是豪华,本官哪怕在京城里,也少见这样气派的府邸。”李寂禅笑容不达眼底,状若无意地说道。

      江覆海一脸谄媚,“只要县太爷喜欢,这宅子下官拱手相让,绝无半句怨言。”

      “本官自有官驿可去,怎好叫江长官忍痛割爱。”

      江覆海脸都要笑僵,点头称是,“县太爷体恤下官,下官感激不尽。”

      李寂禅余光瞥见胡菡瑛缩在自己身后,侧身将她展露出来,面不改色地对着江覆海及一众乡绅介绍道,“这位是通州新上任的胡主簿,各位长官乡绅日后可要以礼相待,算起来主簿还算是你们的上司。”

      江覆海闻言吃惊地睁大了他的眯眯眼,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这……主簿上任必有公关文牒,胡大女怎么会……”

      李寂禅冷了神色,“江长官是在质疑本县?胡主簿既为上级,日后可不要再满口胡大女地乱叫。”

      江覆海忙低头,连声高呼不敢。

      “不敢?本官看江长官你的胆子比谁都大。”李寂禅骤然冷哼,一时间气氛凝固。

      风吹草动间,胡菡瑛察觉到眼前这座府邸中不只有眼前这些人,刀剑出鞘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清晰,而杀机就暗藏于其中。

      胡菡瑛心中惊奇,这是她第一次见李寂禅在官场上雷厉风行的模样,看起来还颇有几分魄力!
      只是江宅的杀气有些重,她……好像杀不过。

      胡菡瑛或许有些猜到上一世的李寂禅在这案子中明明志在必得,却最终铩羽而归的原因。

      好一个江覆海,贪污受贿富得流油,还竟敢擅养私卫。

      到底还有什么是不能被挖出来的?胡菡瑛顿觉有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主簿嘴巴怪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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