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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峰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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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宁王府管事听文武传回消息,知弘宁王被皇上下狱,他虽不知其中内情,但因柔妃有孕便将此事隐了下来。
如今府中无人主事,赵嘉儿直接带着伏夏回了王府,管事当她仍是主子,并未拦她。
赵嘉儿带伏夏径直进了温雅苑,小昭看她进来便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忙将她拦在了身前,“赵妃娘娘,柔妃娘娘正在小憩,此刻不宜打扰。”
赵嘉儿见状,忽地想起半年前她进芷兰苑时,小昭这丫头也是这样拦住她的,她顿觉气极,新仇旧恨一道涌上心头,抬手便给了小昭一个耳光,生气地道:“这王府里,什么时候也轮到你这个贱婢来拦住我了?”
她对身后的伏夏吩咐道:“给我使劲打不要停,打到这个贱婢说不出话为止。”
小昭虽是丫鬟,但和文武自小跟在慕琰身边服侍,何曾受过这种气,但一想到孙柔还在房中静养,不能因为自己将整个事情闹大,便只得默默咬下银牙忍着伏夏扑面而来的耳光。
小灵和小篱听到苑中动静也跑了出来,见小昭被训得嘴角流下一道道血痕,忙齐齐跪求道:“求赵妃娘娘您手下留情,就算小昭做错了什么,告知王爷和柔妃娘娘,他们也会为娘娘您做主的啊。”
赵嘉儿扫了她们二人一眼,“既然都这么喜欢跪着,那你们就好好跪在这里,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起身!”说完,便转身径直进了孙柔房中。
孙柔此时身体绵软无力,正在榻上小憩,听到有人进来,便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怎么吵吵闹闹的?”
赵嘉儿悠然走至孙柔榻前,抬手看了看指上丹蔻,若无其事地道:“怎么?王爷不回府,你堂堂府中侧妃也不关心关心的吗?”
孙柔听出是赵嘉儿的声音,缓缓抬眸,转身看向她道:“王爷向来事务繁忙,不在府中也是常事。”她的眸中难得露出几分质疑,“只是不知赵侧妃你今日来我苑中到底有何指教?”
赵嘉儿近身俯视着她,脸上带着凌然盛气,她轻声一哧,“呵,我的好姐姐,看来这府中发生的大事你还不知道啊,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也算是丑事一桩,皇上自然是不愿让更多人知晓的。”
孙柔双手探向身后缓缓地撑起身子,想让自己尽量和赵嘉儿保持平视,她额头上不自觉泛起一层薄汗,警觉地问:“王爷出了何事?”
赵嘉儿一张妍丽的脸离她极近,她看着孙柔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阵恶心,她怒斥道:“你少假惺惺的了,你帮着王爷私下里让他和程沅芷约会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会有东窗事发的一日?”
她忽掩袖哈哈大笑,眼角挤出了些许泪花,她好不容易才勉强止住可怖的笑声,重重一拂袖,道:“可真是好笑,他们一个是未来的皇长孙妃,一个是皇长孙的三皇叔,竟然私底下做这么恬不知耻的事情,而更可笑的是,你堂堂弘宁王府里的侧妃,竟还帮着撮合他们,”她斜睨了孙柔一眼,“如今这府中如此乌烟瘴气、荒诞不伦,错就错在慕琰未立我为正妃好好整饬一番。依我看,这个弘宁王府迟早完蛋!”
孙柔又急又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她肚子里的胎儿也不安分地滚动了一下,她忙抬手稳了稳肚子,试图轻轻安抚肚里的孩子。
赵嘉儿眼中透出一道犀利的光,她无比恶毒地看向孙柔的肚子,似乎很享受此刻孙柔脸上痛楚的神色,但她觉得这还不够,还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恨,她朱唇轻启,缓缓道:“姐姐,依妹妹拙见,你与其将这孩子生下来受苦,还不如早些了结了他,免得这日后啊被太子赶尽杀绝呢。”
孙柔像是一条被无情抛上岸头的鱼,她越发艰难地喘着粗气,仿佛在努力汲取更多的空气,她额头上的细汗汇聚成珠,“啪”地一声滚落在了肩头衣襟上。
忽然一抹翠色的单薄身影“砰——”地一声重重撞在了赵嘉儿身上,赵嘉儿猝不及防直接被扑倒在地。
这时伏夏惊叫着追了进来,一把抓起扑在赵嘉儿身上的瘦小身躯,此时小昭发髻散乱、脸上青肿,还挂着斑斑血迹,她却像一头发怒的小母狮,不管不顾地伸手划开伏夏,再次向赵嘉儿扑去。
赵嘉儿平日里看惯了府中众人对她低眉顺眼,没想到小昭竟敢犯上,她没遭遇过这般架势,此刻也顾不得仪容不整,她来不及起身只向后一味退缩着,试图拉开和小昭的距离。
眼见小昭又要扑上来和她扭做一团,伏夏在后忙一把攫住她,猛地将她向孙柔榻边推去。
小昭努力起身还想再战,却看到孙柔一张惨白的脸,她的身下渗出一团浅浅的红,她忙吓得握住孙柔的手,急切地道:“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趁着这个空挡,伏夏忙上前扶起了赵嘉儿,“娘娘,这丫头刚刚是疯了,不管奴婢的教训就不管不顾地冲进来冲撞了娘娘,拉也拉不住……”
赵嘉儿吓得花容失色,没时间听伏夏解释这么多,她来不及整理自己狼狈的衣容,忙催促伏夏道:“走、我们快走!”说完,便在伏夏的搀扶下拖着衣裙,一瘸一拐地仓促离开了。
她们刚出房门,小灵小篱忙跑进房中,看到孙柔的模样,忙吓得双双跪在榻前落泪。
小昭看孙柔痛苦地捂着高耸的肚子,一滩淡黄色的水融着刚刚的血水,渐渐在孙柔身下氤氲开来,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看了看眼前六神无主的两人,忙吩咐道:“小灵姐姐,你快去请产婆,小篱姐姐快去找管事,让他派人去宫中禀告,就说柔妃娘娘快生了!”
两人正待离去,小昭忙道:“小篱姐姐,别忘了让管事把张大夫也叫来。”
小昭忙转身握住孙柔冰凉的手,眸中顿时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她哽咽道:“柔妃娘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程娘娘以前就时常嘱咐小昭,她视娘娘如长姐,她若是不在,一定要小昭好好照顾您。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程娘娘肯定就不理小昭了……”
孙柔痛得无法说话,只得反手握住了小昭的手,眼角涌出一行行热泪,用力向她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弘宁王府侧妃早产的消息很快经人传入宫中,林公公将消息禀报给慕霆风时,他沉默半晌,终究重重地叹了口气,“纵然朕气老三,但太子所作所为更是有伤国本,可谓有过之而不及。”他看了看身侧躬着身子,静待听命的林公公一眼,“你去诏狱传令,让弘宁王先行回府。”
林公公躬身应下,缓缓退出了殿门。
一直在诏狱外望风、暗中护卫的文武见宫中来人,仔细看了看林公公身后的几名内侍手中也并未持鸩酒白绫短剑之物,看来这林公公只是前来传陛下口谕,并无其他,他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他收起了手中用于召集暗卫的传信呼哨,继续抱剑静持在墙角隐蔽处,以静待消息。
不过片刻,文武便见林公公引着慕琰出了阴沉沉的诏狱大门,此刻的慕琰已换上了一身洁净的素衣。
林公公向他深深一揖,“老奴在此先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了,娘娘生产在即,王爷先回府瞧瞧娘娘吧。”说着命身后小内侍牵上了一匹精挑细选的宝驹。
慕琰接过缰绳,对林公公回以一礼,“那就多谢林公公了,”他满脸恳切惶恐之状,“另外还请林公公能替小王多美言几句,慕琰平日里放浪形骸,虽有负父皇教诲,但也绝不敢行不端不义之事。”
林公公扶住他的手,“老奴替王爷记下了。”
慕琰点点头,不再多言,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隐在墙后的文武见状,也悄然隐身而去。
慕琰素衣骋马,浑若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郎,他单手扶疆穿过街市,很快便至府门外。
管事刚送张大夫和产婆去了温雅苑,看柔妃情况不甚乐观,正急得打算去宫内传信求个御医前来,就听到门外“踏踏”的马蹄声响,他探头一看,便见慕琰利落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扔到了他手中,他喜极而泣,“王爷,您可总算是回来了!菩萨保佑,这下柔妃娘娘有救了!”
“柔妃她如何了?”慕琰大步跨进槛门,脸上全无出狱的喜色,只余满脸凝重。
管事趋步紧跟慕琰身后,边说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稳婆说小世子头朝上,一直不出来恐怕是难产之兆,现下娘娘血崩,张大夫诊断说是柔妃娘娘受了刺激,情况恐怕不太好……”
慕琰闻言,脸上阴霾又深了几重,便加快了脚下步子,路过前庭时他瞥到一抹冶艳刺目的玫红,不禁停了下来。
赵嘉儿自出了温雅苑后,料文昭那个疯丫头也没空过来纠缠,看着府里渐渐乱作了一团也无人搭理她,她便在前庭石桌前坐定,让伏夏取了茶具来慢慢自斟自饮。
伏夏本静立一侧,忽然她指了指旁侧,颤声道:“娘、娘娘,你、你快看……”
赵嘉儿看了伏夏一眼,嗔怒道:“什么爹爹娘娘的,大白天的吓成这样,你见……”
“鬼”字还未落音,赵嘉儿也看到了不远处的慕琰,她惊惧中忙着起身,却掀翻了手中的茶盏,滚烫的热水将她纤纤玉手烫得通红,她却浑无知觉,只是急着起身,她如同患了失心疯般声嘶力竭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皇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你出来了?”
慕琰疾步上前单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的双脚缓缓离开地面,她顿觉快失了气息,只得无力地抬手一下下捶打着那只如同铁箍般紧紧扼住她喉咙的铁手。
伏夏吓得忙跪地一声声求饶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家主子再也不敢了……”
慕琰迎着日头眯了眯眼,猝不及防手一松,赵嘉儿便如同一滩烂泥摔到了地上,她的膝盖重重磕到了一旁的石凳上,但她顾不得这些疼痛,忙劫后重生般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伏夏忙一把扶住她,为她顺气。
赵嘉儿正极力地重重喘着气,见慕琰忽地蹲身直勾勾地注视着她,他欺着身,颇有要斩敌首于阵前的架势,她便如受惊的野狗般忙向后缩着身子,慕琰毫不客气地道:“本王现在不杀你,你在本王眼中不过是脚下蝼蚁,杀了你也不过是脏了本王的手,还弄脏了本王这方府中宝地。”
他起身幽冷地道:“快滚吧,记住,弘宁王府中再也没有什么赵妃娘娘了。”
伏夏吓得一边磕头,一边扶起缓过点儿气来的赵嘉儿,赵嘉儿在伏夏的搀扶下,一双血红的双眸怒目含恨,她耷拉着一只手一瘸一拐地被伏夏挟着出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