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说我想你[先婚后爱]》雁栀

4、第 4 章

　　两人走出医院时已经是傍晚了。

　　拂面而来的晚风吹在脸上暖暖的，带着令人舒适的水汽。

　　宋时叙个子高腿长，为了迁就云檀他刻意迈着小步子。

　　现已是八月末，夏日的余晖已经来临，晚霞格外好看。

　　忽然，宋时叙开口：“关于结婚，你还有什么想法？”
　　云檀顿了一下，道：“就按照爷爷说的来吧。”

　　宋时叙的脚步停下，转头望向她，“爷爷的想法你刚才也听见了。”
　　“他老人家还是希望我们早点领证。”

　　云檀心一跳，目光游离，小声地说：“那咱们还是不要违背老人家的意愿吧。”

　　她欲盖弥彰的样子落入宋时叙的眼睛里，他微微勾唇，问：“饿了吗？想吃什么？”

　　云檀愣住片刻，不明白话题怎么就突然转到吃饭上面了。
　　她反应了一下，说：“还好，你想吃什么？”

　　“边走边说吧，先去车上。”

　　云檀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去了停车场。

　　上车系好安全带，云檀掏出手机，想看看餐饮app上有什么推荐的餐厅，就听身边驾驶位上的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明天有时间吗？”

　　云檀不明所以，“有的。”

　　“明天去领证吧。”

　　云檀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这，这么突然？”

　　宋时叙一脸平静地打方向盘，“是有点突然，只是我后天要去公司交方案，接下来的一周可能会很忙，只有明天有空。”

　　“如果想在下次去探望爷爷时让他看见咱们的结婚证，最好的选择就是明天了。”

　　云檀一噎，停顿了许久，声音轻柔地说：“明早八点，你来接我吧。”

　　--

　　密码锁滴滴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明显。

　　云檀推开家门，把装手机的斜挎小背包挂在门口，弯腰换鞋。

　　玄关昏黄的灯暖暖地照在地面上，云檀换鞋的时候余光扫过了墙边的另一双拖鞋。
　　她忽然感觉，此时此刻的心情与拖鞋上面的油画产生了奇异的共鸣，黄房子中充满着对未知未来的憧憬与希望，正如现在的她一样。

　　她明天就要和宋时叙结婚了。

　　云檀忽然蹲下身子，把头埋在臂弯与双膝之间，无声地呐喊。

　　宋时叙！她就要和宋时叙结婚了！
　　云檀从昨天晚上开始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中，仿佛她再次遇见宋时叙只是一场梦。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飘忽，宋时叙的那句“明天去领证吧”无时无刻回荡在她的耳畔。一种难以压抑的兴奋感从心底逐渐攀升，刺激的她整个大脑都开始发胀发热。

　　云檀抬起被晚风吹的有些冰凉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燥热退去，眼前的一切终于又落回了实处。

　　“啪嗒”一声打开卧室的灯，云檀踢掉拖鞋，身体埋进柔软床铺之间。

　　忽然间想到什么，她噌的一下坐起身。来不及穿拖鞋，她光着脚跑到衣帽间，打开衣柜最下面的一层抽屉，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布兜，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红色小本。

　　云檀看着居民户口本这几个字，把它拿到了玄关的鞋柜旁边，又特意从包里拿出了身份证放在了一起。

　　准备好这一切后，云檀才松了口气，回到卧室换了睡衣，去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夜里，窗户半开，清凉的风吹进室内，吹散了因午后的炎热而带来的闷气。
　　阵阵海浪声从遥远的方向传来，为准备进入梦乡的人们演奏着一首悠久的安眠曲。

　　睡梦中，云檀眉头紧皱，被子外面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

　　***
　　“云檀呐，我上节课的书落在画室了，你帮我去取一下。”

　　那是她刚上大一的时候，她以专业课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北城美术学院油画系，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专业课老师的课代表。

　　云檀点点头，脑后利落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发尾处轻轻扫动脖颈。

　　刚才的基础课上，老师颇为真诚地向大家推荐了系里副教授新出的理论书籍，虽然大部分的学生都没有购买的意愿。
　　这位老师进行了长达二十分钟的推销后，见一帮吊炸天的学生们都不拿正眼看他，老师见怪不怪，完成了推销任务后，随便定了个题目和上交作业的时间，就回到办公室喝茶水去了。

　　那本被他积极推销的书就这么落在了画室的讲台上。

　　云檀推开画室的门，在一堆用烂了的碳条和可塑橡皮之间找到了那本沾着碳灰的书。
　　抖落掉上面的炭灰，正准备离开，一回头，不知道画室门口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男人。

　　那人看起来三十岁出头，一头油亮的背头梳得溜光水滑，他单手撑着画架，直勾勾地盯着她。

　　云檀感觉到不舒服，皱着眉头问：“你找谁？”

　　那人的眼睛片刻不离地黏在她的身上，目光中毫不遮拦的欲望就像一条阴冷的毒蛇，恶心又黏腻。

　　“你是新生？”

　　云檀察觉出他的不怀好意，往后退了两步。
　　却不想那人一把推开门口的画架，抬脚向她走了过来。

　　云檀连连后退，厉声道：“你是谁？我们老师就在外面。”
　　男人嗤笑一声，踢开脚底下的一个画材盒，“你们系的张安教授是我老舅，这个地方我比你熟。”
　　“别那么紧张，我没想做什么，咱们就加个联系方式，下课了我请你吃饭。”

　　云檀不断地后退，画室不大，学生们的画架见缝插针，画板和座位之间半分空间都没有。
　　这大大阻碍了云檀的后路，但同样也一定程度上阻拦了对面的人。

　　“你刚大一，有些事情还不明白，我是为你好，咱们好好相处，等你大四了，我就给你推荐我舅舅的研究生，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一番口舌下来，见云檀软硬不吃，男人的耐心消耗殆尽，抬起脚猛地踹倒挡在他面前的画板和画架，反着光的皮鞋践踏在某位倒霉同学没画完的素描稿子上。

　　云檀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气的，身体微微颤抖，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校园里竟然会有歹人堂而皇之地闯入。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我好心教你做人的道理，别不识好歹！”

　　男人一步步接近，云檀心中颤栗，极度的恐惧占据大脑，她什么对策都想不出来，一把将拿在手里的书狠狠向他扔过去。

　　轻薄的书砸在他的胸前，跟挠痒痒似的。
　　云檀将身旁的画架全部推到，双手举起画板扔过去，直到退无可退。男人一手拎着画板，目光阴鸷地把她堵在墙边，云檀抬手指向他，指尖害怕得颤抖，“你要敢动我我就报警！”

　　男人一把将画板摔在地上，声音巨大，伴随着云檀吓到极致的尖叫声。

　　脑后的马尾已经散乱，碎发贴在耳后，双眸中男人如贼鼠般恶心的脸无限放大。

　　那一刻云檀前所未有的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消瘦的手臂猛地从身后勒紧男人的脖子，然后从后面狠狠踹向他的腿弯，一息之间，男人跪倒在云檀的面前。

　　“快报警！”

　　一声厉吼叫醒了处于极度恐惧之中的云檀。

　　她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刚按下一个“1”，手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云檀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抖着手把手机捡起来。

　　“别，别报警！”男人的双手使劲掰着脖颈间的那只小臂，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了一道血痕。
　　“我，我老舅是，是教授……”

　　云檀迟疑了一下。

　　“报警！”钳制住他的人猛地打断他的话。

　　云檀不再犹豫，拨通了报警电话。

　　跪在地上的男人脸色涨成了猪肝色，许是云檀报警的举动刺激到了他，他猛然用力掰开了脖子前的手臂，连滚带爬地跑出了画室。

　　“滴答”

　　“滴答”

　　细小的声音在突然沉寂下来的室内格外明显。

　　云檀抬起头，入眼处就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消瘦的手腕绵延向上，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透过肌肤甚至能看见里面青色的血管，血珠沿着骨节的走向淌过，最终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没事了。”

　　秋日的午后，他背靠着窗边金红色的秋叶，向她展露出温润的笑。

　　如同神祗下凡，拯救了险些被恶鬼拖下深渊的她。

　　他向她伸出手，但伸到一半又放下，似乎是考虑到了她刚刚的遭遇。

　　“别担心，他跑不掉的，学校里所有的教学楼都有监控。”
　　可能是怕她害怕，他特意靠在了离云檀有一定距离的窗边，也不看她，流血的手就那么垂着，自顾自地说：“我叫宋时叙，建筑学院的，今天来是替我朋友来取你们导师的推荐信。”

　　“你们工作室真难找啊，我绕了好几圈才找到油画系。”

　　“外面墙上挂的画是你们的作业吧，画工真厉害。”

　　宋时叙就这样靠在窗边，自言自语地说话，也不在乎云檀不理他。直到警察找来，他跟着警察走到外面说明情况。

　　那个时候的云檀，劫后余生，脑子完全是懵的，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直到许久以后，她慢慢回想，才发现，宋时叙那样做应该是为了让她安心吧，如果他当时直接走了，云檀难免不会害怕危险会卷土重来。

　　她唯一的遗憾就是，当时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也因此错过了让宋时叙记住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