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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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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人眼里,满好和方璟即使吵架冷战,也超不过一周。
所以满宏杰说,你俩能有啥事啊。
从小学起就同班,一路到高中,一同上下学,再因两家的关系,你来我家,我来你家的,坚冰容易化解。
再有,满好不记仇,方璟说两句软话,她立马就笑嘻嘻的。
唯一一次,有近一个月的时间,谁也不理谁。
当时放暑假,满好跑到爷爷奶奶家去,她没有手机,老人家也没有电脑,两个人断了联系。
她起初玩得很嗨,慢慢地,开始觉得不得劲。
方璟是她最好的朋友,好玩的一起玩,好吃的一起吃,现在变成她一个人,好无聊啊!
满好趴在桌上,看爷爷养的金鱼发呆,玻璃缸里有假草,地下铺着石子,鱼摆着尾,优哉游哉。
连鱼都有伴。
她猛地拍桌起身,金鱼吓得乱窜,奶奶也回过头,“吓我一大跳,咋了?”
“我要去找方璟!”
满好收拾收拾书包,自己搭公交车回家。
太阳当空照,车里开着冷气,又有一股子柴油味,闷得人难受。
车身晃悠着。
她利用这一个小时,思考着怎么去哄方璟,买根雪糕,夸夸他,差不多就可以了吧?
方璟不是老好人,他有脾气的。她见过他冷着一张脸,眼角通红,手握紧拳,攥着对方领子的样子。
若不是有人来拦,拳头就挥下去了。
他跟满好冷战的方式,就是不出声,哪怕她装摔倒,跌坐在地,他把她拽起来,也一声不吭。
但他受不住她撒娇,死缠烂打。
仔细想想,方璟还是蛮容易哄的。
夏日白天,方璟也不爱出门,她觉得,这是他们成为朋友的一大重要原因。
但去方家找,嘿,竟然不在。
满好只得回家。
翘着脚丫子,百无聊赖调着电视频道,电话响了。
当时满家还有座机,就搁在沙发扶手边,她伸长胳膊去够,结果手腕碰到桌角,疼得呲牙咧嘴,眼冒泪花。
她带着颤音说:“喂?”
听筒里静了半天,满好连“喂”几声。
没有来电显示,她嘟囔:“打错了吗,怎么没声?”
对面突然开口:“你哭了?”
她听出是方璟的声音,一喜:“没有呀,方璟,你在哪儿?”她瘪瘪嘴,“我特地回来找你,你不在家。”
“我用你奶奶家电话给你打的。”
“……”
然后,她想的招数没派上用场,就这么阴差阳错和好了。
那次的源头是什么来着?
满好记不清了,似乎跟孟海川,和班里一个女生有关。
总之跟这次性质不同。
两个人都成年了,不会再跟过家家似的闹别扭。不过满好还是同以往一样,是想和好的。
但方璟“牵”着她出去,她看着他的背影,琢磨不明白,这是好了,还是没好。
王苏蕊冲孟海川挥手,跟上他们,问满好:“好好,还去吃饭吗?”
本来两人说好去吃海底捞,但这会儿她不舒服,下腹隐隐有些绞痛,便说:“随便吃点吧。”
王苏蕊后知后觉地想起,她说她来姨妈了,担忧道:“你还好吗?”
“现在还……”
方璟停下脚步,无奈地说:“叫你别喝凉的了,每回都这样。”
他说的每回是指,她爱吃甜食,即便快到经期,也忍不住吃冰淇淋、冰西瓜,然后就痛经。
满好后悔喝那杯西瓜汁也来不及了。
她把头磕在他肩上,砸了两下,“知道了嘛,方璟你别说我了。”
方璟揉了下她的后脑勺,无奈地扯扯唇角。
王苏蕊看着他们这默契十足的熟稔,知道破冰进度差不多走到70%了。
还剩30%,就得等他们私底下解决了。
友谊如果要计较个先来后到的话,王苏蕊是万万比不上方璟的,但她有一点方璟比不过的,她是女生呀。
就像满好跟满宏杰再好,有些女生的私密事,也是找郭丽霖,再有些不能对大人启齿的小心思,就得跟王苏蕊分享了。
应该是高二吧,满好红着一张脸,眼神闪烁着,小小声地,跟她说:“我觉得我喜欢方璟。”
满好吧,是典型的,家里宠大的女孩儿。郭丽霖常常说她,但也不打不骂的,至多不轻不重地拍两下,做不得真的那种。
然后,又有个竹马方璟,护她帮她,更没叫她在学校受过什么大委屈。
故而养成她这样的性子,看着无忧无虑,一派天真,半点儿心眼都不会耍。
她长得不是顶顶好看的类型,鹅蛋脸,杏眼,笑起来弯成月牙儿,唇边两个小梨涡,甜美怡人。
王苏蕊最初跟她玩的原因,就这两点。
谁不喜欢可爱的甜妹啊。
听到这句话,其实也毫不意外,自小一块长大,生出点情愫来,再正常不过。
王苏蕊点点头,问:“那你要追他吗?”
满好鼓着脸,纠结良久,蹦出一句:“会影响他学习吧,范阿姨怪我怎么办?”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这俩人还是这么好,王苏蕊莫名有一种,老父亲一手抚养大的女儿要嫁人的感觉。
正欣慰着,方璟忽地看向她,“你们原本想吃什么,我请你们?”
满好很有骨气地说:“才不要你请,我有钱。”
这顿最后还是方璟结的。
因为满好毕业了,郭丽霖想逼她找工作,不给生活费了,她这几年月月花光,她还挺理直气壮:又不是我一个人用的。
所以蹭方璟一顿饭怎么了。
方璟干脆连王苏蕊那份一块付了,然后说:“她不舒服,我先带她回家了。”
哦,是“贿赂”呗,因为要把她的好姐妹带走。
王苏蕊却笑逐颜开的,“拜拜,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满好有气无力地说:“蕊蕊,你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一到家,满好就整个人扑上沙发,抱来个抱枕,蜷起来。
痛得更厉害了,一阵一阵的。
方璟问:“要吃药吗?”
“不用,你帮我倒杯水呗,我口渴。”满好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知道这样几近等同于撒娇,他无法拒绝。
方璟不仅倒了水,还冲了红糖粉,端了一碟子红枣。
“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放哪儿的?”
她都不知道。
方璟垂着眼,搅拌着红糖水,热气氤氲,在镜片上凝成白雾,旋即又消失,“我问了郭阿姨。”
满好知道喝红糖水没啥用,顶多是点心理安慰。
还有一点就是,她喜欢他关心自己的样子。
方璟这人,不笑的时候,就有点少年老成的严肃,像方鑫。
满好喜欢逗他,闹他,把他搞得无奈了,他脸上的表情就灵泛起来。
方璟的外套还在她肩上,她扯下来,还给他。
他叠了叠,放到一边。
满好捧着杯子,伸出一只脚,足背白皙光滑,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正中央有颗棕色小痣,做好的水墨画被溅上一滴朱砂般突兀,久了,却觉得和谐,天生便该有那一点。
趾甲上涂着粉色甲油,嫩生生的,像新摘的水蜜桃,切开来,滋滋冒着甜汁儿。
她用大拇指戳戳他的腿,肌肉结实,瞅他,没反应,再戳戳。
玩儿似的。
方璟抬眼,也没阻止她,只说:“怎么了?”
“那端午节之后,你还走吗?”
她和王苏蕊讨论归讨论,没得到他的证实,都是空的。
“你不是拿到那边的offer了吗?”
满好睫毛长,跟蝶翼般,扑闪扑闪的。静心等着他的答复。
甜腻的红糖香气弥漫在两人之间。
她吸吸鼻子,觉得有点齁。
“不走了。”
他的声音似喟叹似妥协,“你都这么逼我回来了,我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