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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日上三竿,一室静谧。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室内,灰尘在光线下跳跃,也不知道要飞往何处,着实惹人厌烦,尤其是容易招惹榻上那位十足金贵的主。

      床榻的方向突然传来几声轻咳,不知是不是受了微尘侵扰。

      床幔层叠垂落,榻上的人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轮廓。

      床头原本的半截红烛早已燃尽,想来是主人夜晚忙碌,甚至没来得及吹灭。

      恰在此时,在房门口守了一上午的沈三也听见了屋内的声响,迫不及待地敲了敲门。

      “公子?”

      话音一落,帷幔里的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抓起床头的烛台狠狠往门边一砸,青铜烛台砸在木质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门板震了一下,烛台砸到的部位,木屑细碎地掉落下来,而被震到的还不止门板,门外的沈三一下闭了嘴,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修云只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烛台脱手而出后才发觉不妥。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觉得酸麻的,刚刚拿烛台的手此时更是酸痛得不行,尤其是手腕一圈,好像被什么东西掐过一样。

      修云原本侧身躺着,双目紧闭,此时疼得忍不住皱眉,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聚焦之后,他看清楚了自己手腕处的惨状。

      白玉般的一截手腕,此时却留着一圈略显狰狞的掐痕,那青紫的痕迹好像彰显着主人曾经经历过粗暴的对待。

      修云不用仔细查看就知道自己身上是一副什么凄惨模样。

      这具身体一贯如此,随随便便的一点磕碰,都会留下十分显眼的痕迹,让修云十分苦恼。

      更何况是碰上昨晚那么个手劲极大又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狗东西。

      不过也没办法,修云先下的手先勾得人,如今落到这幅田地,都得自己受着。

      而那人又中了药,前半场整个人神智都不怎么清明,还能记得自己身下的不是敌人,没把修云掐死在床上都实属万幸了。

      修云“啧”了一声,表情略有些不满。

      他本是俊秀的长相,一袭白衣时看起来和温润柔弱的邻家公子没什么区别,此时长眉紧皱,眉宇之间的戾气便有些压不住了,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厌烦,会让对视者忍不住胆寒。

      他昨晚被折腾了一夜,直到三更天才终于勉强入睡,门外那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东西还催命一样地叫门,让修云心头的火气愈演愈烈。

      他试着从床上起身,但只要稍微一动,痛感立刻传遍四肢百骸。

      修云觉得浑身都好像被卡车碾过一样酸麻,甚至身后某个不能细说的部位十分不适。

      勉强在床上坐起,修云脸色顿时更显阴郁,虽是美人尚未梳妆的懒散,却无端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在。

      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没有被子遮盖的皮肤惨不忍睹,修云侧眸斜了身边空空如也的床铺一眼。

      昨夜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分明记得那人还睡在身边,早上起来真是连点活人气儿都没留下。

      修云伸手摸了摸边上的被褥,触手一股寒意,那人走得到是十分干净利落,和昨晚缠着他不放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修云不适地动了动身子,顿时觉得小腿好像被什么冰凉的物体磕到了。

      他伸手向被子底下探去,从被子里摸出了一个白玉佩环。

      佩环连着的绳结和吊穗都还完好,应该是动作间不小心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双凤纹的雕刻图样,修云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种东西他见得多了,此时也不觉得稀奇。

      但那人行刺途中都将玉佩随身携带,可见这东西的重要性。

      修云想了想,把玉佩暂时放到了金丝软枕上。

      他扶额在床榻上醒神,坐了一会儿,渐渐觉得身上的酸涩感消退了下去,这才起身,下了床榻。

      修云全身上下只剩一件里衣,下身空荡荡的,此时随意地往床尾一瞥,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他这时发现自己昨夜的衣物都被整齐地叠好放在了床尾。

      修云看到那一小摞衣物,也没打算伸手去拿,都不知道里面还有几件没成碎布的,伪装得倒很像样。

      和叠衣服的人倒不太相符,一股子君子端方的味道,看起来十分克制守礼。

      修云翻了一套新衣服出来,慢条斯理地换上,整理好衣物,用桌上的木梳梳理略长的头发,半晌便有些不耐烦了,用发带随手在身后一束。

      修云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这才慢条斯理地唤沈三进门。

      沈三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人连脊背都战战兢兢地压低了些许,视线低垂,一点都不敢往主子身上瞥。

      等沈三在两米外单膝跪地,修云主动开口问:“听见什么了?”

      沈三面皮一抽,回答道:“什么都没听见。”

      修云斜他一眼,继续问:“他们呢?”

      “也没有。护卫营都长着同一张嘴。”沈三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沈三作为修云的贴身侍卫,每晚都会在门口守夜,当然把昨晚房内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但修云无论行事多么荒诞,都不是他们这种人可以置喙的。

      他们这些人,在修云面前永远只有两个字——“服从”。

      不仅是他,还有屋顶的几位同僚,若不是沈三提前知会过,指不定那几个没脑子的就把命丢在这儿了。

      修云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传膳吧。”

      沈三应了一声,正要出门,便不小心瞥见修云打理得略有些潦草的长发,忍不住问:“公子,需要找沈七来帮您束发吗?”

      “不必了。”修云喝了口冷茶,拒绝道。

      沈三点了点头,脚步迅速地出了房间。

      直到轻轻合上了卧室的门,沈三才轻吁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面对修云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好像对方那轻飘飘的视线落在身上,无端让人觉得重若千钧。

      蹲在门口的沈七立刻站了起来。

      “主子叫我了吗?”

      沈七是个长相普通的女人,侧脸有一块紫红色的胎记,哪怕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也遮不住窈窕的好身材。

      “没叫你。回去歇吧。”沈三说。

      沈七期待的表情立刻垮了。

      不过她会觉得失望,倒不是因为有什么歪心思,而是从离了跟随的侍女开始,都是沈七帮修云束发,今日只是因为昨夜的那点小事,修云便不肯了。

      沈七混迹烟花柳巷之地,比自己的同僚更加开放些,什么花样没见过,实在不觉得昨夜的事有什么可避讳的。

      沈七不禁自我怀疑:“主子是不是不信任我们了,从风寒病愈开始,主子就没再叫人贴身伺候过。”

      经沈七提醒,沈三也回忆起来了,修云的改变,正是从那一天大病初愈开始的。

      沈三厉声道:“此事莫要再提,护卫营里是什么情况你我心知肚明,既然选择留下,从前的事就别在想了。”

      从修云那日从马车的榻上睁开眼睛开始,沈三就隐约觉得,主子变了。

      沈三犹记得,几日后车队停在河畔,修云站在河边,河水湍急,他兀自看了一会儿月光,随后回身问:“诸位之中,前来监视我的不在少数,不如主动站出来,还能免受舟车劳顿之苦。”

      青年闲适地站在月色下,仿佛对面站着的,并不是各怀鬼胎的护卫,而是许久不见的老友。

      但那冰冷的目光,或许会让沈三终生难忘。

      混乱之中,沈三第一个向各为其主的同僚们举起屠刀。

      血肉横飞的现场,修云就眼神冷漠地立在那里,一袭白衣没有沾染上一丝污迹,直到沈三第一个在他面前跪地行礼,恭敬地献上自己浴血后的长刀。

      沈三自此从护卫营的一个无名小卒,一跃登天成为了修云的贴身侍卫。

      ……

      屋内的修云灌下一杯冷茶,早把之前生死关头的事忘得七七八八了。

      他从前活得太过劳心劳力,如今倒没有那些运筹帷幄的想法,做事讲究随心便好,最近几日唯一舒心的事,还是昨晚的一夜春宵。

      至于原主身边的这群狗崽子,他也没心思挨个驯养,只敲打一番,不会对着他冷吠就算完。

      没错,原主。

      修云本名宁修云,是个彻头彻尾的现代人。

      他本来重病缠身,被推进手术室之前就知道自己生还的机会渺茫,提前把宁家的事情安排好。

      闭上眼睛之前还隐约听到了家里小辈们歇斯底里的哭喊,多半是为了遗嘱上的财产分割,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的为了他这个人。

      宁修云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好好休息了,没想到还有再睁开眼睛的那一天。

      他醒来的时候躺在一辆马车里,车厢颠簸得让人头晕目眩,周围黑黢黢的,看着车厢顶部,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在棺材里诈尸了,正在前往火葬场的路上。

      下一秒又觉得不对,宁家什么时候落魄到用的车都和快散架一样了?

      不过晕眩了片刻,宁修云才慢慢反应过来。

      坏消息,他好像没死,自然也就不存在诈尸这一说了。

      好消息,他好像穿越了,远离宁家那一整个烂摊子的愿望到底还是实现了。

      宁修云装了两天病号,通过和车队其他人的接触,最终确定了一个事实。

      他不但穿越了,而且穿进了一本书中。

      《千古霸业》是一本典型的大男主文,故事以当朝太子遇刺身亡为开端,以男主简寻登基称帝为结尾,讲述了一代帝王的发家史。

      新隆二十一年,不学无术的太子宁远奉命南巡,行事荒诞无忌,招致流言四起,于南巡归朝之前遇刺而亡。

      而宁修云恰好穿成了这位即将身死的炮灰太子,现在正在南巡途中,距离原书中太子身死的时间点,还有八个月。

      修云会记得剧情也是有原因的,他半辈子给宁家打工,那本病榻上看过的厕所读物,是他看过的第一本小说。

      这本小说几乎是男主角的独角戏,关于太子的笔墨少之又少。

      修云努力回忆了许久,才终于想起些只言片语,目前他只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是伴读背叛、皇兄谋反,以及来自原男主的一场刺杀。

      也就是说按照书里的剧情走下去,修云就能如愿以偿再度归西,对自己能不能达成心愿持怀疑态度,所以他想看看,所谓的剧情是否不可撼动。

      当日在河边,修云对原主护卫营的分化,就是一次尝试。

      原主虽是太子,但空有名头,手上既没有实权,也没有忠诚的下属。

      只说这护卫营里,鱼龙混杂,背后基本是各方势力的大杂烩,河畔一夜血洗,现在留下的都是选择忠于他这位太子殿下的人。

      结果很遗憾,修云试图改变剧情的尝试并没有遭遇任何不可抗力的阻拦。

      不过也没关系,到了关键时刻,他也不介意帮那位“主角”一把。

      修云浑身的不适并未减退多少,此时拿起那个双凤纹玉佩把玩,脑子里再次浮现出了青年俊朗的脸,心下的烦躁都因为诱人的美色退了不少。

      他宁修云平生最爱美人,只远观从不上手,养在身边的人也大多只用来养眼。

      从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循规蹈矩,为了宁家的荣耀殚精竭虑,如今第一次开车上路,就被碾得有气出没气进,也算是给自己找罪受。

      算上前几日在城外玄青观遇见的那次,修云和这位小贼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

      看着手里的玉佩,修云估摸着还会有第三次。

      修云正想着,沈三已经端着午膳进来了。

      菜品都清淡到了极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修云一挑眉,从河岸那一夜,这人第一个暴起,修云就知道,沈三是有些审时度势在身上的。

      沈三放下了东西,人却没走,修云拿起餐具,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沈三颔首道:“公子,那个云公子出了江城便被劫走了,护卫营的人追上去,发现对方进了护城军的校场,暂时怕是抓不到了。”

      修云用餐的动作一顿,略皱了皱眉。

      这就是修云对“剧情”的第二次试探了。

      修云目前顶替的身份,在原书里也是有名有姓的,是太子南巡到江城从道观里强行掳来的禁脔。

      可真在抵达江城之前,遇到那位求救的云公子,修云才发现事有蹊跷,原书里的白字黑字,到了如今的现实中大有深意。

      见修云迟迟不语,沈三揣摩着主子的心意,道:“还要活捉吗?”

      修云说:“当然,有件事,我可想好好问问他。”

      修云眉目收敛,语气悠悠:“沈三啊,你说这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这江城一个小倌,和我如此相像,还取了我的字当花名?”

      没错,当朝太子,先皇后所出的嫡子,这个和江城八竿子搭不到边、深宫长大、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尊贵皇室血脉,名宁远,字修云。

      书里说原主行事荒淫无道,豢养禁脔,可这位被掳走的云公子,分明和太子长着一张九分相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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