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流他妹是地府大佬[玄学]》君见走马川

70、阴骨宅

　　暗室中。

　　瘦小男人这次亲力亲为，改变了蜡烛阵，又在滴血的供案桌上添加了几样祭品，还颇有耐心地在供桌四周贴了满满一圈的黄符。

　　万事皆备，只剩那个被选中的容器自己送上门来。

　　嫌碍事，被打昏之后拖到墙角的古嘉瑶却在这时醒了过来。

　　这蠢女人并不知道自己是被队友背刺，反而伸出手臂，五指张开，努力向瘦小男人求救，“胡道长，帮帮我。”

　　嗤——

　　这位胡姓妖道闻言直接笑出声，缓缓踱步到墙边，蹲下身俯瞰古嘉瑶，后者此刻眼睛里泛出贪婪的光，“快，我忽然没什么力气，带我到阵法那里，完成今天的法事，司家的财产荣誉地位……”

　　古嘉瑶眼睛发出亮光，面色也陷入癫狂，她看到那些梦寐以求的东西在向自己招手。

　　然后——

　　只听一声细细的咔嚓，随着冰凉的手指捏上肩颈，骨节错位传来剧痛，古嘉瑶眼前一黑，忍不住痛苦叫出声。

　　刚张开嘴，喉咙里就被塞了一张符箓，古嘉瑶喉咙里只来得及咕叽一声，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做完这一切，妖道轻松地拍拍手，“你太吵了，又那么蠢，呵……”

　　要是从前也还罢了，今天面对这样好的容器和机会，他怎么可能还要跟这种蠢女人虚与委蛇。

　　妖道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截绳子，将古嘉瑶捆住手脚，抬腿往她身上踹了一脚，后者骨碌碌滚动几下，最后停在墙边上再也没动。

　　他重新翻回暗室正中，盘腿坐在烛阵中央，闭上了眼睛。

　　也不过片刻之后，胡道人忽地睁开眼睛，枯骨一般的面庞爬上喜色，“来了。”

　　一个笑容还未来得及全部绽开，就僵在脸上。

　　与此同时，白蜡烛阵上的橙红色烛火齐齐抖动了几下，胡道人脸色急剧转成铁青。

　　怎么回事？

　　方才灵感探到的那具得天独厚的容器发生了变化。

　　胡道人身上有极其敏锐的灵感，只要他闭上眼，几乎能精确感受到那具容器所处的位置和暗室之间的距离，甚至还能感应到容器里极度惊恐的情绪。

　　但就在刚刚，他和容器之间的联系忽然断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处于严密监控之下的猎物，忽地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了一样。

　　取而代之的，是来自灵魂深处，又快速渗透进意识之中的，一种足以让人呼吸停滞的寒意。

　　意识深处的灵感在疯狂尖叫，不祥的极强压迫气息正在靠近。

　　胡道人此刻风范全失，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顾不上织金黑袍被沾上灰尘、蜡油和牲血，就地躺着身子抵在供桌下，用手指蘸取鲜血，在眼鼻耳喉和太阳穴处绘出血色的纹路。

　　五感被暂时强化，他双目扫视整座暗室，并未瞧出哪里不对。

　　而识海之中，灵感的警示却愈发强烈。

　　胡道人目中迸出阴戾之色，抖开衣袍，在怀中珍而重之捧出一个小臂长的布包，抖落外面包裹的东西，露出一把绿锈斑驳的剑。

　　那剑残破到连剑鞘也无，剑刃早已没了，只余厚厚一层黑绿色的锈污。

　　他一手持剑，另一手紧紧握住剑刃尾部，咬紧后槽牙，向剑尖的方向一抹。

　　自虎口和指缝处很快渗出鲜红血液，谁也想不到，这样笨重又严重锈化的剑竟能轻易刺破手掌。

　　那剑刃以人血为引，闪出金红色的光，身周隐隐有黑气流动。

　　脑中关于容器的遐想半丝也无，唯独剩下拼死一搏的凶戾。

　　胡道人深知，这次即将遭遇的，会是一生里最大的敌手，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留住一线生机。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灵感在意识深处的尖叫越来越强，几乎要让胡道人支撑不住。

　　胡道人一度怀疑，是不是时间被停止了。

　　直到他发觉暗室里发生的变化。

　　变化不过在数秒之间，最开始是暗室中央的烛阵，烛火甚至没有任何异变，忽地全部熄灭。

　　房间里失去光源的同时，一道白光犹如闪电，将烛阵和招魂幡齐齐拦腰截断，墙壁和天花板上贴满的符箓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燃烧，眨眼之间化为灰烬，扑簌簌掉落在水泥地面。

　　胡道人甚至还没意识到要反抗，他手中以血为祭用来做护身的最后屏障的那把宗门神器就被一张白色光网笼住，然后，碎成一地渣渣。

　　捡都捡不起来的那种渣。

　　噗。

　　胡道人喷出一口老血，低调奢华的织金黑袍霎时褴褛堪比京都最穷的乞丐，手脚抽搐糜烂深处黑血，毫无知觉的一瞬，命已然去了半条。

　　且，从头到位，对方根本没现身。

　　胡道人躺在地上，心里没来由地重复着一句话：就NM离谱，离离原上谱！

　　眼睁睁看着那道凌厉的白色闪电化成一团光雾升空，定在天花板上一动不动。

　　常年阴暗充满神秘色彩的暗室被光团照得雪亮。

　　——白色光团完成对胡道人单方面的碾压，最后化作光源了。

　　那些阴冷邪物和诡异画符被清理一空，在白光之下，这里就是一间极普通的清水房，面积约百余平，空空荡荡。

　　一道身影穿墙而入，胡道人只来得及看清那是个年轻女孩，甚至不确定是否成年，他在对方身体上感应到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跟他识海中那具容器挂钩。

　　女孩目光在他身上一掠而过，径直走向被捆住手脚蜷缩在墙根的古嘉瑶。

　　胡道人：“？”

　　总不会是古家派来的人？！

　　心头刚有了些猜测，被放大的五感却捕捉到房间里又来了新的“客人”。

　　这是一群，从装束样貌到气息成分都很怪异的鬼，但不可否认，几乎各个都是厉鬼中的厉鬼，即便是那两个小孩童也不可小觑。

　　胡道人确定，来人不是古家人，古家背后的势力，还豢养不了这么多只这种等级的鬼。

　　不同于方才那个生人女孩，这群鬼一上来就围拢在胡道人身旁，开始说一些不着调的风凉话。

　　古装小孩鬼退了一步面露惧色：“这种的我一个人打不过，得叫上父皇母后。”

　　西服小孩鬼安慰同伴，“别怕别怕，我先诅咒他，你再出手，还是弄得死。”

　　浑身湿漉漉的年轻男鬼撇嘴，“房间里搞这搞那，装修得跟X教似的，一交手啥都不是！”

　　像马又像鹿的双头怪四只角差点怼上胡道人的脸，急吼吼道：“兄台，这种破剑你都当个宝，你看看我值多少钱？”

　　胡道人眼泪鼻涕糊一脸，撕心裂肺道：“救、救命啊啊啊啊！”

　　“起开起开。”视线里出现一双红色漆皮高跟鞋，胡道人抬眼往上看，恰好对上来者俯下的脸，带着残忍的笑意，“我当是什么呢？就是这个东西害我们太上……咳咳，我们金主爸爸？”

　　胡道人只觉胸口一阵烧灼般的剧痛，眼前的那群厉鬼忽地化作烟尘消散。

　　被强化的五感还在，以至于他的眼睛还未看清身处何地，就被深入骨髓和魂体的疼痛感攫取神智，他发现自己身处车轮之下，被碾压的腰部粘在车轮上，导致整个人被飞驰的车轮卷动，搅碎，断成两截……

　　失去意识之前，场景再度转换，胡道人发觉自己身处一间狭窄凌乱的小公寓，他躺在床上忍受着肠胃中如同被尖利的匕首大力搅动，在昏厥之前，看到燃起的炉火腾地引燃房间里的杂物，胡道人自己却全身无力，在彻底死亡之前，他几度昏厥，又几度被高温灼痛刺醒，直到眼睁睁看着自己下半截身体化作焦炭，层层剥离……

　　他花式沉浸于数场不同情境下的濒死体验，并且在那些场景里察觉到一丝丝熟悉。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识海深处响起，“还记得这些人吗？他们都是死于谋杀的普通人，死后怨念升腾，被你炼成鬼仆傀儡。”

　　是了，胡道人想起来，那个烧死的人，就是最后留在身边的火灾鬼傀儡。

　　因为对方是难得的纯阴体质，他跟踪对方一周，最后找准机会投毒、烧炭、防火，死的透透的，怨气也是他所炼制的鬼仆之中力量最强的。

　　“咿——”识海之中的清冷女生难得地流露出诧异。

　　胡道人还未来得及分辨发生了什么事，却骤然感觉到自己身陷其中的恐怖濒死情景如同电影画面倒带一样快速后退。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身体一轻，才意识到，魂体被抽离了身体。

　　身周是一片宁静虚无的空间，没有了那些濒死折磨，应该觉得魂体轻松。

　　但事实上，就从这一刻开始，胡道人强化的五感全部都开始示警，脱离魂体的肉|身在眼耳鼻口处全部流出鲜血，面目可怖。

　　这是一种极其荒诞又无比接近真实的体验。

　　胡道人被泡在高温的液体之中，他能感受到身周的火焰强烈刺激这每一块皮肤上的神经和肌肉，皮肤在灼烫之中对疼痛的敏感度急速提升。

　　他在皮肤外层被烧掉之后，感觉到肌肉开始变硬，僵化，鼻腔中涌入自己的肌肉被烤焦的糊味，还有奇异的肉香。

　　然后，皮肤下的血液不断涌出又在高温下被蒸烤，鲜红的内脏滋滋冒着气泡，被裹上一层坚硬松脆的外壳……

　　他开始魂体涣散，被一双充满恨意的手撅住脖颈，拖向更残忍痛苦的情景之中。

　　那个清冷的女声再度出现，这一次，她断然命令道：“古玉，停手！”

　　古玉一直跟随几只宠物鬼，直到进入新嘉园，它开始察觉神识逐渐昏昧，进入到一种时而清醒时而失忆的状态。

　　直到昏昏沉沉跟着同伴到了暗室门外，她感应到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

　　那股气息引诱出它体内积存的沉寂已久的戾气，一种狂化嗜血的情绪逐渐占领神智，在进门后看到古嘉瑶的那张脸时，关于生前遭至亲背叛，又被设计杀害的记忆悉数回归，彻底淹没仅存的一丝理智。

　　它只有一个念头：要杀人！这些人都得死！

　　古嘉瑶要死，这个在死后折磨它魂体的妖道更要死。

　　古玉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只知道云焉命它住手，霎时间阴戾之气散尽，它狂化的魂体如同捏爆的气球一般化作碎片，只剩下浑不成形的一缕神识。

　　胡道人只觉得身上叠加的剧痛一息之间全部消失，魂体自无穷无尽的濒死情景中被强制抽离，后背感觉到坚实冷硬的水泥地面，胡道人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回来了，只要回来了好。

　　目光尽头，古嘉瑶一脸死气，奄奄一息。

　　胡道人暗自调动身体里最后残存的修为和体力，口中无声念出咒语。

　　在众鬼以及云焉未察觉的角落，古嘉瑶紧闭的双眼乍然睁开，翻出一双纯白的眼球。

　　眼球中间以上下眼睑为起点出现一条凸起的红线，就像把眼球从中间切开出现的裂缝。

　　和那股神秘力量的连接已经成功，胡道人因痛苦扭曲的脸上掩不住出现一丝喜色。

　　在场的所有鬼魂都没有注意到眼下发生的变化，唯独云焉，在古嘉瑶睁开眼的那一刻，将目光反向投在胡道人身上。

　　胡道人：现在发现也已经晚了。

　　他瞳孔被染上血色，血色之下似乎有细软的小东西在争先恐后往外逃，以至于在他血红眼球上顶起大大小小的凸起。

　　空旷的清水房里阴风乍起，胡道人发出桀桀怪笑，一双有颗粒在皮下蠕动的眼球凸出眼眶，提拉着伤重疲弱的肢体让他重新站起，两脚离地，悬浮在半空。

　　房内众鬼的目光终于被吸引过来，云焉抱臂拧眉不说话。

　　胡道人很满意众鬼的反应，是它们逼他的，让它找到和古家人体内的神秘存在融合的时机，成为战斗力最强的半生人，也是它们找死！

　　“我乃鬼帝麾下第一鬼将，现以鬼将神力，招我下属阴魂，供我驱策，诛除贼敌，急急如律令！”

　　他这次做法毫无保留，在咒语念出的同时，古嘉瑶的身体被一团灰黑色的雾气包裹，雾团逐渐收缩，如同细密的渔网，将裹在其中的古嘉瑶身体和灵魂同时绞碎。

　　吸收古嘉瑶身体和灵魂碎片后，灰色雾团急速收缩，最后幻化成巴掌大小令旗形状的黑色薄片。

　　胡道人眼珠上的凸起蔓延到脸皮下和嘴唇上，让他的整张脸看起来像是没有面皮，只剩挤挤挨挨的触手在舞动。

　　那枚小小的黑色令旗嗖地一下飞到胡道人掌心，男人面上的触手舞动愈加剧烈癫狂，他将食指比在面前，“嘘——”

　　然后用缓慢却笃定的语气道：“你——们——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