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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爸爸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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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司奶奶带云焉出门,给司爷爷扫墓。
她们选了一辆越野车代步,祭品只装了一个行李箱。
想想昨夜五只宠物鬼搬到凌晨才搬空的那些祭品,云焉不禁有些替司爷爷心酸。
好在老头子有些功德在身上,死后不就便入轮回开始了下一世人生。
但凡还在,多半要骂妻子无情。
云焉思绪翻涌,眼尾余光瞥见司奶奶面露担心,之后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识海里响起唯一信徒司奶奶的祈祷:
“神仙大人在不在?请让我孙女补个好觉。”
云焉:“……”
她无语半晌,最终还是默默闭上眼。
识海中,司奶奶声音狂喜:
“神仙大人好灵验啊!我会每日给您两车祭品作为感谢。”
云焉:“……”
妈呀,忽然有种被催生的忧伤,家里的宠物鬼养得不够啊。
两个多小时后,到达司爷爷所在墓园。
司家虽为首富,但处世一向低调。
司爷爷去世后,就葬在京郊一处高档陵园。不似荣家,还建有家祠。
陵园环山抱水,风水绝佳,司爷爷的墓在最好的位置。
只不过在云焉看来,那墓穴只是一座空置的华丽楼阁。
云焉帮着司奶奶一起摆出供品,开始焚烧纸钱元宝。
司奶奶一边往火盆里丢元宝一边说道:“我烧的东西你肯定是够用的,缺了什么,你给我托梦,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第一,你如果要什么仆人冥婚的话,就免谈!第二,来见我的时候,好好收拾一下注意形象,毕竟阴阳两隔审美不同……不过呢,咱们也不信这个对不对?”
云焉:“……”
奶奶对鬼神的信仰很随机啊,会信鬼帝,却不信鬼丈夫。
二人没耽误多少时候,云焉眼看着几只野鬼飘过来把祭品分食殆尽,最后几只鬼齐齐向二人作揖答谢,就和司奶奶对着墓碑告了别,一前一后往陵园大门口走。
五月的中午,阳光渐热,但陵园里随处都是参天大树,浓荫遮蔽之下,身上甚至还能感觉到凉意。
司奶奶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干脆挽着云焉,祖孙二人并排走。
其实她很想问云焉,这里是不是到处都有鬼魂,因此才会阴凉。
但又觉得这种问题一出口,不管得到什么回答,她都会脑补更多,干脆闭口不问。
结果,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昨天的祈祷太凑效,地府的领导为了保住孙女的玄学事业,现在就给出了工作机会。
因为清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陵园里几乎见不到人。
可就在她们即将到达陵园正门时,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
一处有些新的石碑前,站着一个跟云焉差不多大小的年轻男人。
年轻人染着奶奶灰发色,一身破洞牛仔服,穿着半截袖没遮住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纹身,鼻子和嘴唇上还挂着金属环。
只这一身打扮,就与墓园里肃穆清冷的氛围格格不入。
而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手插裤兜,吊儿郎当踹了几脚面前的墓碑,用恶劣的口气说道:
“死老头,老子来看你,给你脸了吧。”
司奶奶、云焉:“!”
男人往墓碑上吐了口口水,又接着说道:
“让老子给你烧纸上工就别想了,你个傻X不配。”
司奶奶没见过这样来祭祖的后辈,忍不住停下脚步。
云焉也只得停下来,目光看向墓碑上方虚无的一处。
此处恰好是多条分叉道路的汇合处,除了云焉和司奶奶祖孙俩以外,靠近年轻男人所在位置的那条分叉路上,转过来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子大概是刚结束祭拜,他神色憔悴萎靡,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他见到年轻男人在墓碑前污言秽语不断,忍不住皱眉瞪了他一眼。
结果,恰好他经过那座墓碑时,年轻男人又冲着冲墓碑吐口水。
中年人没忍住说了句,“死者为大,你不要这样说话。”
年轻人听到有人指责,反而更加张狂,狠狠呸一口,又抬脚在墓碑上踩了几脚,看向中年男人,挑衅道:
“我就这样,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中年男人面上肌肉抖动,显是已经生气,但最终却只摇头,什么都没说走开了。
他下了两级台阶,恰好和不远处站着,面有怒气的司奶奶,对视,中年男人摇头苦笑道:
“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是恨不得我妈复生给我好好孝敬的机会,这个小伙子……唉。”
他不欲多说,和司奶奶点头示意,继续往墓园大门处走。
一直没说话的云焉忽地出声,“请等一等。”
她迎上中年男人略显错愕的视线,抬手指着他的肩膀道:
“有东西跟过来了。”
*
韩双这半生挺不容易的。
少年时父亲失踪,原本显赫兴隆的家族生意顺势衰落,只凭母亲一个人四处打零工将他供养长大。
他也争气,读书时拼命争取奖学金,重点大学毕业后下海创业,不到十年便在京都站稳脚跟。
谁知生活刚有好转,他那辛劳大半辈子的母亲就因病过世。
他有些自私,没有恪守老一辈落叶归根的要求,把母亲的骨灰葬在京都郊区的陵园,隔段时间就会带些祭品过来,坐在坟前跟母亲说说话。
韩双年近四十也没结婚,母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不想把她葬在老家,那是父亲家族的坟地,不是她的。
其实母子俩对老家都没有留恋,他们更喜欢京都,京都是他们生活变好的地方,而关于老家的记忆,则多半是拮据和辛劳。
母亲死前嘱咐韩双,如今他也算是小有资产,有能力去找找他失踪的父亲,如果能找到父亲最好,找不到的话,至少知道对方是死是活,过得怎么样,这样她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但母亲去世一年,他也没打听到父亲的消息。
今天来母亲坟前祭拜,他带过来的答案仍然跟从前一样。
也不知为什么,今天他格外伤感,从少年时就没流过泪,今天坐在母亲墓前的时候忽然就哭了。
离开墓园时,他经过一处新坟,印象里,这里应该是年初才有人下葬立碑。
他几乎每月都会来两三次,从未见过这处新坟有人祭奠,今天见到了个年轻人。
谁知那年轻人不是来扫墓的,更像是来报仇的,又是脏话又是吐口水。
韩双本是大孝子,看见这情形实在没忍住,开口劝了一句,还被年轻人挑衅回嘴。
那一瞬,韩双只觉得全身发冷,怒气直冲天灵盖,差点要劈手抽他几巴掌,最后还是忍住了。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一个路人,没有任何立场去管。
不远处一直站着一对祖孙模样的人,从打扮上看非富即贵,应是在陵园扫墓的。
应是准备离开的路上被这年轻人的言行吸引了注意力,尤其那位长者,脸上的怒气毫不掩饰。
年轻的女孩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相貌绝丽,此时正一脸寡淡地看着他。
韩双刚经过她们身边,年轻女孩就说了句让他彻骨冰凉的话。
正神思不属之际,韩双忽地感到眉心沁凉,女孩音色冷淡,在他身后打了个响指,说了声“开”。
韩双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再次睁开,只觉得眼前灰蒙蒙的,就好像戴着沾满水雾的眼镜一般模糊不清。
周围的风景都变得不太真切,有一股难闻的臭味蹭上鼻尖,且那臭味很重,似乎就在自己身边。
韩双觉得肩膀有些沉,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气息。
几乎是拼尽全力,他才克制着想要逃跑的冲动,把脸转向肩膀的位置。
那里,有一只青绿色布满霉斑的手,黑色的长指甲张开,在他脖颈前挥动着。
韩双大脑空白两秒,之后不可遏制地大声尖叫起来。
十分钟后,韩双在一辆越野车内清醒过来。
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最后一刻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只搭在自己肩膀的霉绿色死人手。
方才遇到过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坐在前排的驾驶和副驾驶座上,扭过头默默看着后排。
韩双转动目光,发觉他身前站着一个老者。
那老人面色青白嘴唇发黑,全身瘦到皮包骨,以至双眼凹陷如同骷髅。
更瘆人的是,它额头上有个巴掌大的血窟窿,伤口周边头骨凹陷严重。
韩双:……这伤重成这样,人还是活的吗?
但他的目光重又锁定到老者的脸上,这一次,端详了许久过后,韩双防备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爸?你是我爸!”韩双问。
老者含泪点点头。
“……”
云焉和司奶奶无语对视,眼里充满大大的不解。
与此同时,韩双看清楚,他爸身上穿着一件质量很差的藏蓝色寿衣,有点紧窄的袖子里露出青绿色长着黑指甲的手,目光再往下,还能看见空荡荡飘在空中的裤管下摆……
“嗷——”韩双又是一嗓子,翻个大白眼又要晕过去。
但这回没能成功,似乎有一只无形但冰凉的手掌在他额头重重打了一下。
韩双下意思看向前排座位,恰好见到坐在副驾的年轻女孩子瞪他。
眼神仿佛在说:别耽误事,赶紧的我急着走。
韩双自己也有点糊涂,刚从他妈那边过来,哭着说没找到爸爸,结果转头就被他爸跟上,以鬼的形态。
这心情,不是坐过山车,是坐的跳楼机。
他爸韩保国倒是还算平静,见到多年未见的亲儿子之后,没有表现得很伤感,默了一会就开始讲起自己失踪前后的事。
“那年我来京都做生意,被人骗了,关到船小组织没法和家人联系……”
据韩保国的讲述,当年好容易逃脱出来,因为觉得自己一事无成还丢了做生意的钱,没脸和家里的老婆孩子联系,就一直在京都打工。
事业一直没有起色,不想连累家人,他一直没回家,直到在某一次外出遭遇车祸,命没了,成了孤魂野鬼。
末了,韩保国表示,它一只鬼现在没有别的诉求,只想让在世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儿子韩双,逢年过节给烧点祭品,不至于让自己死了之后仍然挨饿受冻。
韩双骤然遇见死后的亲爹,一时情绪激动,对韩保国的话毫无怀疑,抱头痛哭一场后,他提出带亲爹去亲妈坟上看一眼。
“让我妈放心,而且我看您在那边多半过得也不好。”
韩双看着父亲凄惨的样子几乎泣不成声,“不止是祭奠,我要给您买块好墓地,和我妈合葬,您放心吧。”
对于父亲几十年杳无音讯,他虽然心里多少有点怨气,但眼下人都不在了,且样子这么凄凉,韩双心里那点不痛快早都没影了,只觉得心痛不已,想要尽全力补偿他。
谁知,听到韩双合葬的想法之后,韩保国却忽地怔住,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它凄惶地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用花钱买墓地……是我对不住你们娘俩,你别在我身上浪费钱。”
韩双:“……”
因为迟来的父爱,他哭得更厉害了。
司奶奶旁观者清,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冷道:
“韩先生你先不忙哭,你父亲只是不想跟你母亲合葬而已。”
韩双闻言大为疑惑,擦着眼泪反问:“……您说什么?”
云焉嗤声,“我奶奶的意思是,你爸自己有豪华墓地,不需要你操心买坟地。”
韩双:“豪华墓地?”
有个念头在心内一闪而过,韩双看向韩保国。
耳畔飘过云焉凉凉的话,“这位是在你经过那个牛仔小哥那边时趴在你肩上的。”
她当时以为是有鬼想要作恶,没想过能吃到这种父子相认的瓜。
韩双如同被雷击中,愣了半天说不出话。
再回头想想,从他跟他爸搭上话开始,就不太对劲。
因为太丢人就不想回家?
事业没有起色,就不愿给家人传个话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他难道不想妻子,也不惦记他这个儿子?
原本以他的阅历,不会相信被他爸方才那番说辞。
只因这两年来他太急于找到他爸,所以乍一见到,心里先入为主,觉得老头子多半受了不少罪,一时心软,就信了那番话。
现在想来,这些话不是漏洞百出?
韩双目光骤然转冷,“所以你已经有了墓地?”还跟他母亲葬得很近。
他想起那个在韩保国墓碑前闹事的年轻人,心里有了些不妙的联想,面上浮现一丝嘲讽,“那个年轻人是谁?”
韩保国低下头,搓着手不回答。
也在这时,韩双看出,他爸身上那件寿衣只是尺寸不对,材料和做工都算极好。
再看他身上的诸多细节,一眼也能推测出,生前没受过多少苦,至少是没有因为生计做体力活,或者因生计焦虑发愁过。
只是韩双还没出声质问,云焉已经不耐烦了。
她右手拇指和食指指腹搓了两下,一道亮光划过,韩保国飘在空中的盖住脚面的裤子忽地燃烧起来,且还冒出一种白色火焰。
只一瞬间,韩保国全身因为疼痛而扭曲,口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而下一秒,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见了。
白色火焰消失,连韩保国被火焰舔舐掉的小腿也看起来安然无恙。
唯独韩保国的表情发生变化,他面部狰狞纠结,目光充满劫后余生的惊恐。
接下来,韩保国又讲了一个版本的故事。
上世纪九十年代,他是小城里首屈一指的有钱人,他自己也飘,吃喝嫖赌什么都做。
家里妻子仰仗他的收入过活,又碍于儿子的原因不敢离婚,也不敢管他,反而对他百般讨好。
就是这样的逍遥时光里,韩保国遇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己宁艳。
宁艳是那些女孩子里数一数二的漂亮,人也嘴甜讨巧,能说会道,在KTV里见过一次后,就跟在他身后,说是一见钟情,此生非他不嫁。
狐朋狗友们都起哄要韩保国先包养了宁艳,韩保国自己心里一合计,觉得可行。
两人持续一段包养的关系后,宁艳有了新的要求,整日里撒泼打滚跟他闹,说只想做韩保国人生里的唯一。
韩保国前半生顺风顺水,又着实喜欢这位比老婆年轻漂亮许多的红颜知己,就听了宁艳的办法,开始“有计划地失踪”。
他的资产基本都在自己手里,就推说要出差,拿走全部财产和宁艳跑到偏远的江省,宁艳的老家,换了身份和宁艳结婚过日子。
他失踪后,家中的妻子托人脉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却不见踪迹。
几年后,韩保国和朋友合作经营的一家小工厂经营不善,朋友怜惜孤儿寡母,变卖的时候多分了一点钱给韩双母子。
听到这个消息,宁艳和韩保国大闹一场。
那时候宁艳已经怀了儿子即将生产,恋爱脑上头的韩保国一时心软,听宁艳的话,将两人的财政大权都上交了宁艳。
“我是没想到,她这么个小女子,竟然敢跟我玩心机,而且她做成了。”韩保国神情复杂道。
这一次上交财产,便是韩保国噩梦的开始。
宁艳果然颇有手段,就凭着那点资产,从养殖业到服装厂再到食品加工,逐渐成为当地领头的纳税大户,著名女企业家。
获得成功的宁艳不满于此,她撇下韩保国和还在上小学的儿子,带着梦想和野心北上京都。
几年后,宁艳在京都郊区也站稳脚跟,她接回儿子到身边,却把韩保国一人丢在老家不管不顾。
听说这些年里,宁艳的商业版图虽然止步不前,但是,陪在身边的男人却换了一个又一个。
他们的儿子,在母亲的放养宠纵之下,也成了混不吝的小霸王,早早辍学混社会。
母子俩就躺在这些年的功劳簿上坐吃山空,却连一口汤都没打算分给韩保国,即便韩保国才是最初那个提供“创始基金”的人。
而韩保国,虽然年龄越来越大,本性却是一点没变。
拿着宁艳老家那一点点资本,身边的女孩也是越换越年轻。
最后,宁艳嫌丢人,把韩保国接到京都家里。
但在宁艳的言传身教之下,这一家三口里,韩保国是妥妥的“二等公民”。
在一次因为要钱出去玩的冲突中,韩保国被小儿子失手打伤。
宁艳果真是狠人,一不做二不休,抱着花瓶上来咣咣补了两下,韩保国顺利去世。
母子俩一起清理了案发现场,并交换了说辞,刻意等到几日后尸体发臭才假装“发现”,对外声称他是意外跌倒而死。
葬礼还算风光体面,枉死的韩保国就这样被埋了。
死后自然不会有贤妻孝子前来祭奠,韩保国过得连乞丐都不如,在这个香火旺盛的富鬼区墓园简直是个异类。
可巧,今天竟然叫它遇见了大儿子韩双,他一出声韩保国就认出来了。
压根没多考虑,它凭本能就趴在韩双肩上,打算跟着他一起回家。
听完韩保国的讲述,司奶奶冷哼,“你一个阴魂,跟着活人会不会影响亲儿子运势和健康,你倒是一点都没想。”
韩保国呐呐说不出话,确实,他压根没想到过这些,脑子里都是想着怎么都要让儿子供养自己吃香喝辣。
韩双也笑了,他如今是个还算成功的商人,又不是圣母心泛滥的小白花。
方才韩保国说到半途,他就打电话报警了。
跟警局的熟人打招呼,让人家查宁艳母子可能犯有杀人罪,以及,追讨曾经属于他跟母亲的家产。
至于他爸,好笑了,他哪有过爸?
韩双已经完完全全恢复平日里的沉稳冷静,他找云焉要了个私人账号,直接致电秘书转账两百万。
眼看云焉收到到款提示消息,韩双才张口提要求,“我知道您是有本事的大师,我想请您帮我,让这畜生离我和我母亲远一点,死生不见。”
韩保国方才见儿子报警举报宁艳母子,还以为他是心软要为自己复仇,到现在听到这话才知道,这小子是想把它死路也堵了。
它好歹是只鬼,不是任人搓圆揉扁的人!
周围气温骤降,韩保国身体飘到半空,整只鬼面朝下挂在越野车顶,身上滋滋往外冒阴气。
韩保国看着韩双,在心里冷笑:看老子不吓死你个不孝子!
不成想韩双比他更绝,只冷冷看了它一眼,别说害怕了,眉眼里甚至还带着笑意。
只听它那亲儿子凉飕飕举起一根手指头指着车顶,转脸朝云焉道:
“我再加两百万,您能弄死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