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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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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秋狝十分隆重的展开了。本朝先祖马上治天下,重视马术骑射。皇家贵族女子更是从小学习。
要说别的,历璟不敢夸大,但是论骑射马术,皇朝里人人都知她的本领。历璟少时不驯,最厌屋里识书习字,玩弄笔墨书画,在椅子上一刻也待不住,先皇便请了教习师傅专门教她骑马。她亦是天生喜爱这些,常常不顾皇女的身份去宫苑马厩,从马的生养到选马挑马、配种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后来崇靖帝即位,历璟承命负责建了好几个官家牧场,这赤腾便是她其间所得。
历璟初时亲自驯马,许多猛士都不敢接近的烈性马,她都不要命地驯服了,为此受了不少伤,有一段时间身上遍处擦痕,所以朝廷里都道这宝亲王是个性情怪的,不爱往政事上凑合却跑偏远处驯马,平素讲究但却对马亲厚。
只有皇太君在历璟回京后哭了几场,私下里伤叹自己的幺女其实是最最有出息的,若是早生几年,现下这位子不定是谁来坐。看似有福受宠,其实内中的委屈向谁诉。又是心酸历璟小小年纪恁的聪慧,但他不能争,手心手背都是肉,尽管更疼爱幺女,也只能心里想一想。
那时候先帝驾崩,崇靖帝刚刚即位,朝中斗争最是厉害,崇靖帝心狠,也是当太女时太过压抑,因而对其她皇女的手段十分严苛,最后死的死囚的囚,历璟怕卷入是是非非中,便提了驯马的事出了京,一年半后才被召回,那时她不过十一二岁,马术骑射再强,现下已不是当年征战,太平盛世更看重的是文治,所以朝中人都道宝亲王被宠惯坏,不学无术。
其实真喜欢马术又如何,喜欢是六分,那四分的被迫又多么苦涩。
这次秋狝皇帝带了两位年纪轻的小君,随行的皇女也把自家的嫡君给带了来,历璟没带那几位,皇太君还特别嘱咐了,因为这次秋狝那松额塔玉要随其母其姐正式见过皇帝和历璟,秋狝后便从其部落出嫁。所以历璟只带了雕碧、雕沁两个随身伺候。雕碧温婉、雕沁心高,两人平时并不亲近,关键还是因为历璟素来喜欢性子柔的,待雕碧与他人不同些,而雕沁是家生子,母父都是府内管事的,自个儿长相又好,觉得是能当上主子的小君的,因而对雕碧这个从小进府的有些看不上,甭说雕碧了,就是李忻,雕沁都不服气。
因此这一路上历璟被两人整的很是头疼,白日里在皇辇外随行还好,傍晚休息时不得不面对两人的拈酸吃醋,她就找那几个皇女喝酒。
明日便到了围场,历璟往十四她们落脚的别院走,半路上碰见住在旁边的四皇女,尉德宏毓看见历璟先道,“皇姨安了。”历璟看着这个老四,也是二十多的年纪,整日里严肃得紧,做事也是毫不含糊,铁面无私,每每见她都十分守礼,别人都道她没了父君没了依靠,又不是十分得皇帝的宠,必要行事谨慎,历璟只怕这位侄女太过精明。
两人聊了几句,一起去找十四,正巧老七也在,几人凑成一团,倒也热闹。这老四今日可能心里有事,喝起酒来一点也不含糊,历璟劝了两句,最后叫来人将她架走才算了事,要是皇帝知道,不免一顿好骂。
崇靖帝到了围场,受了蒙其、呼回、祁藏各主要部落王公的觐见,傍晚赐了宴,秋狝便马上开始。历璟穿了一身红色的骑装,和四、七、十四一同站在皇帝身边,第一轮先试猎、第二轮她们不用上,都是蒙其等各个部落勇士上场较量,谁拿了第一便可以御前封赏,赐勇者称号,皇帝亲自授见,也是她们部族的荣誉,因而争抢起来丝毫不让,看得众人也是酣畅淋漓。
第三轮最是关键,历璟没有骑赤腾,而是选了另一匹毛发棕红、亲自驯服的蒙其野马,皇帝亲自下令,一声令下,皇女皇亲、各部大臣、蒙其王公、各营及从全国各地派来的射手在马鸣中齐齐驰骋,一时间黄沙滚滚,气势雄浑,历璟本与几位皇女并驾齐驱,但是那三人中老四、老七的骑术平平,慢慢着便只是历璟、十四领先众人,旁边的人都逼近她们,围追堵截的架势让两人无法施展,历璟叫了一声,只听身下马一声长鸣,竟是突然跃起,然后飞奔起来,将其他人甩在身后,到了密林里,历璟拉弓长射,打了几只鹿和狐狸,却未见更大的野兽,正要调转方向,突然听见一声惊叫从前方传来,她顿了一顿,骑马冲了过去,不由得震惊,更有些兴奋和刺激——不远处,一只熊正在靠近一个蒙其卫兵打扮的女子。
历璟见那熊并未扑上女子,便定下神来搭箭对准熊颈,一箭射去,却有些偏,那熊吃痛,咆哮着朝历璟方向扑来,身下马儿受惊,高高抬起前蹄,狂躁不安,险些将历璟甩下来。
历璟不慌不乱地飞身下马,一鞭子抽打在马身上,马儿长嘶一声向来时方向奔去,熊转而扑向历璟,历璟一错身弯下腰去躲开熊掌的巨袭,冲那卫兵喊道,“还愣着作甚,快跑!”
那女子却是呆呆的,向前跑了几步,又停下了,转身跑回来,将一把倒刺的匕首扔给历璟,历璟跳起接过,但同时那熊被这一惊,又调转过去对付那卫兵。卫兵连连后退,向树后躲去,熊已被激怒,一掌过去竟将那树干拍碎几块,历璟身随意动,飞身上前,“拐弯儿跑过来……”
那卫兵缓缓身形,绕着树向她扑过来,历璟上前几步,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拽到自己身后,她甚至感到这卫兵的手已经僵硬冰冷不住发颤,历璟护住她,“后退,别碍着,”历璟看着手里的匕首,半长不短,没用至极,抽出身上箭筒里的一把箭,攥在右手中,看看几米焦躁不定,随时反扑的熊,她故意动了一动,那熊果然随她往前几步,历璟一闪身,竟是想直击那熊头,她飞快地扑上去,却是虚晃一招,转到熊后,将右手中的一把箭,死命地插向熊头,但那熊反应亦是奇快,猛地一动,箭身狠狠地埋入它的颈间,也已经让它受到重创,那卫兵没有跑远,定定的看着这一幕,不由得低叫出声,只因这等力气,非常人所有。
熊痛叫几声,嘶吼着挥掌,掌风扫过历璟,历璟回身虽快,左臂却被扫到,被利爪划破了些许皮肉,血腥味更刺激了熊的狂性,它飞快的又攻过一掌,历璟堪堪躲过,跳起一掌击向那箭尾,让箭身齐齐没入熊颈,然后左手握紧匕首,扎向熊眼,熊吃痛来不及防备,左眼被匕首捅入扎出一个大大的血窟窿,历璟咬牙又用力向熊颈砍去,一时间血花飞溅,哀叫声凄厉,熊身向后倒下,溅起尘土飞扬。再接再厉向其要害处补上几刀,历璟看熊由抽搐到了无声息,才缓缓坐到地上,大口喘起气来。
过了一会,看着熊尸,历璟仰起头来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爽快,笑得决绝,笑得好似这世间只得她一人,笑得眼泪都溢出,只不过那看见的人侧对着她,看不到那泪光罢了。
土黄色衣卫兵看着眼前不远坐在地上的红衣女子,长发因刚才生死搏斗有些纷乱,她那样豪情大笑,连身躯都微微颤动,他被震惊了,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缓过神来,历璟已经走了过来,擦身而过时对他说,“你是哪个部落王公帐下的,身手虽不行,胆量却不错。”
他看向她,诺诺两声,却被她眼中的厉色震慑住,历璟这时才看清这位“蒙其卫兵”,一把攥住他的下巴,“原来如此,你竟是个男儿,说,你是谁,为什么冒充士兵来这皇家禁林?”
“我……”他迟疑了一会,却被历璟打断,“有人来了,不管你是谁,先不要吭声……”
来者却是老四和十四,原来其他围猎的人马早已经回营,清算猎物时却发现少了宝亲王,皇帝怕有什么不测,忙令人马去寻,她们二人正好碰见历璟,看见有一蒙其打扮的卫兵随同,却没细问,都被地上横行的熊尸唬住了。
但等随行士兵拖着熊尸跟随历璟等人回营时,众人都轰动了,连皇帝都有些动容,“宝亲王此等好身手,赏!”历璟谢过,随后回了自己的营地,今日算是大干一场,现下才觉得全身骨头架子似被拆过一般,只想倒头大睡,迎上前来的雕碧、雕沁却是惊叫连连,“王爷,您怎么受伤了,流了这么多血!”然后大呼小叫地请太医,搞得全部人都知道宝亲王勇猛擒熊不幸负伤,皇帝还放了命令晚上庆功宴时不许向历璟劝酒。
其实哪算得上是流血,顶多是渗血,太医上了年纪,旅途颠簸又被雕碧二人叫得心慌,抹抹额上的汗,颤颤巍巍地给历璟上了药,包好,嘱咐了几点便告退了。雕沁却还不放心,熬了药来,硬要让历璟喝下去,历璟最怕药苦,勉强喝下去,才得安宁,坐在榻上才想起,今日那卫兵,竟在乱时给他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