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故溪

8、宿命的安排(三)

　　她本能的想要逃，没错，是逃，她无法面对他，更无法在这样的情景下面对他。她的笑僵在唇边，心和手一起颤抖，这是老天给她的惩罚吗，惩罚她这些年的作恶多端？这样的自己怎么能在他面前出现。李涯转身，慌张的想逃，可是转身而伴随的，是一只有力的手，轻轻地挽回她。
　　“给你介绍，这是顾亦珩，这是我的助理李涯。”凌铮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混沌，只是想着要做成这桩生意。脸上是儒雅的笑，那是一个成熟而稳重的商人该有的标志。
　　李涯心里苦笑，命运这玩意儿只会捉弄人，其他什么都不会。她想吸口气回头给他一个久违的笑，可是只在她想这一瞬，那个人早已快步走到她面前，静静的看着她。顾亦珩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不牵手，不拥抱，只是看着他。只是眼神中有着太多言语。她知道，他在说着些什么。她想告诉他她很好，她想很自然的跟他说好久不见，可是，一开口，便有太多话梗在喉咙，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于是也静静地注视着他。
　　当事人自然心里清楚，可是周围所有的看客忍不住了，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人群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许是动静大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引到这里来了。梁雨菲便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她看着这么奇怪的场景，禁不住唤了一声“亦珩”，然后走过去轻轻挽起他的手臂。转过头抬着下巴打量着李涯。
　　李涯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心不可遏制的抽搐起来，呼吸开始难为。她牵起一抹笑，朝梁雨菲微微点一下头，算是见面，然后上前举起酒杯轻碰亦珩手中的杯：“顾先生，你好！”

　　也许这是最好的方法，没有好久不见，因为那是容易让人缅怀过去的词，而对我而言，过去，早是埋在亿万年前的冰川里，不能忆起。但凡一个“好久”，总是会藏着故事，而如今，倒不如让他忘掉故事，那些美好只是记忆，我自己早已失去这种美好，我的生活，早在我踏上这个城市开始，就已经在黑暗里腐败糜烂。亦珩，这样的我，已不配拥有你的回忆。倒不如一开始，我就切断回忆。

　　听到她的话，他猛然看向她，眼中波涛翻滚。这明明就是那个喜欢看着他傻笑、为她做一点事都会感动到哭的李涯，为什么她的语气却像是在跟陌生人说话？他伸过手握住她的手，从那一头的冰凉中他分明感觉到一丝颤抖。
　　“你说什么？”他能听到他的声音开始喑哑。这个找了五年的女人，这个折磨了他五年的女人，再见面时竟然会是这样的冷漠。
　　“我们凌总很欣赏顾先生设计才华，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跟你私下好好聊聊呢？”故意忽略他语气中的受伤，李涯咬咬牙，努力摆出礼貌谦和的笑。
　　“你认识我的。”他穷追不舍。
　　“顾先生年轻有为，在建筑界又有几个人不认识？先生说笑了。”她心里直疼，声声喊着别再问了，别再问了。
　　“我说，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他一个一个咬出这几个字，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摆出不认识他的模样。
　　梁雨菲睁大了眼，注视着眼前的女人，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亦珩一向都没有极大的情感波动，却对这个女人表现出这么激动的情绪。而一旁的凌铮却不说话，眼光波澜不惊的放在李涯身上。
　　“我想顾先生你认错人了。”李涯快要招架不住，亦珩，你就放手吧。
　　“私下谈是吗？”看到她的脸色有点泛白，他决定换个方式。见她点点头，于是转过头对凌铮说：“久问凌总大名，也一直希望能有机会跟您合作，所以我很有兴趣能跟你谈谈。”
　　“如此求之不得，”凌铮依然是温文尔雅的笑，略微点点头，“期待和你的合作。”
　　顾亦珩稍眯了一下眼，皱皱眉头，微笑着继续说。

　　李涯看着车窗外的霓虹，心中一片寂静。
　　他皱着眉头说：“我对贵公司的建筑理念还不了解。所以，我可以请您的助理——”他顿顿，目光落在李涯身上，“李涯小姐给我详细介绍一下吗？”凌铮的爽快答应让他们又重新有了联系。临走的时候，亦珩朝他微笑，告诉她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到时候便知道有没有认错人了。她愕然。
　　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如果还是当初的模样，这样的见面应该是温暖的邂逅，可是，五年中，自己已经早把自己出卖，连同未来和幸福，早已葬送。曾经以为纵然离开，再见你时，我还是最初的模样，我还可以和记忆中一样美好的站在你面前，只是现在，我却不配再有你的美好了，那些美丽，只在记忆。与其让你看见我现在的丑陋，而后心痛或是轻视，倒不如不再接近，让你一直记得的美好，那样，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我干净的模样。只是，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
　　我怎么说出，我的漠然，源自我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