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偏执人外缠上了》鸟栖

7、替嫁新娘

　　张妈下午来了一趟，是给阙摇送饭的。

　　阙摇借着这个机会大着胆子往外面看了看，没有血迹，或许是被清洗干净了。

　　刚才的一幕总像是幻觉。

　　阙摇没法向任何人描述心中的疑惑，因为这些人注定不会给她答案，宋家别墅里的一切都充满着诡异，和外面的世界完全两样。

　　时代飞速发展，宋家却好像留在了古代，无论是房屋建筑、行事规矩亦或者里面发生的事情，都停留在蒙昧时期，与外界不通。

　　就连现在，阙摇也不确定刚才看见的是不是人。虽然有着人的五官，却绝不是现实中人的样子，而且阙摇借着窗缝看见了那张假脸下的身体，是比脸更僵硬的四肢，没有手指，只有圆圆的手掌，木头的颜色，仿佛未雕刻完成。

　　可是，他会流血。

　　只要一闭上眼，阙摇脑海中就会浮现那道从自己窗前一路延伸出去的血迹。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开窗，就算不能救下那个奇怪的人，也能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宋庆恢复之前，自己是不会死的，顶多活得不那么好而已。

　　反正自己的人生也从来好起来过。

　　*

　　太阳落山时，宋庆来到了院子里。

　　他很少到后院来，但是现在田薇要求他必须住在这里，直到康复为止。宋庆心里很纠结，站在门口徘徊许久，还是拿出钥匙打开门。

　　铁门上的锁是老式金属挂锁，打开时会有咔哒一声轻响。

　　宋庆推开门，光和他一起进入昏暗的屋子，他看见阙摇坐在桌子前，脸上无喜无悲，神色平静自然，听见声响也只是轻微抬头。

　　昏暗的光线照亮了她的半边脸，鼻梁的阴影顺着光的方向倒伏，木版画一般，是典雅恬静的一张脸，即使瘦弱，依旧透着少女的青春气息，只是眼神却和佛堂里的雕塑一般平静，没有一丝的感情。

　　宋庆想起妈妈的话。

　　“她不过就是个替死鬼，你每与她相处一日，身上的诅咒就会往她身上偏斜一分，直到最后，所有的诅咒都移到她身上，那时候，你就自由了。”

　　宋庆忽然不敢抬头看阙摇的眼睛。

　　*
　　“你为什么不看我？”阙摇看走到跟前。相比于宋家的其他人，宋庆反而是最好拿捏的一个，至少像个正常人。

　　前提是自己看见的那道黑影不会出现。

　　“我……”宋庆别过头，小声说道，“我们明天还要去给妈妈敬茶，早点睡吧。”

　　“早点睡？怎么睡？这里就一张床。”

　　“我让张妈再拿一床被子过来。”

　　宋庆转身想出门，却看见大门关上，咔哒一声响后，锁闭合，他们被关在了屋子里。

　　阙摇不禁冷笑，她刚刚一点没有察觉门外还有人，宋家居然这么不放心自己，还派人在外面守着吗？

　　宋庆转身，神情沮丧，“我们在一起睡吧，我不会碰你的。”

　　“我可以睡地上。”

　　“不行！”宋庆忽然抬起头，直勾勾看着阙摇，“妈妈一定会发现这件事的！我们必须睡在一张床上。”

　　“难道屋子里有监控？还是她半夜会推门来看？不然她怎么知道我们是如何睡觉的？”阙摇不解，看样子宋庆很怕田薇，可是田薇不是最疼这个宝贝儿子吗？

　　真是复杂的母子关系。

　　不过阙摇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在来宋家的第一夜，给自己化妆的那个人也是如此，哪怕没有监控，依旧不敢有任何违背田薇的言行。

　　就好像有一个透明的人拿着枪在背后抵住她一样。

　　是哪怕看不见却依旧不会消失的恐惧感。

　　就像现在，明明房间里只有宋庆和自己两个人，宋庆却坚信妈妈会掌握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所以不能有任何偏差。

　　床很大，睡下两个人毫无问题，阙摇却依旧不放心，“我要睡在靠窗那边。”

　　“可以，随你的便。我不会碰你的，我女朋友多的是，每一个都是心甘情愿跟我。”宋庆不停嘀咕，坐上了床沿。

　　接下来的十个小时，他们都要独处。

　　起码天亮之前，门不会开。

　　他坐下又站起，不停嗅着房间里的气息，然后挥手，“这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木头潮湿腐烂的气息。难道你以前没闻过吗？”

　　宋庆不说话了，准备上床先睡觉。

　　阙摇却继续追问，“这里都是一样的老建筑，你以前没有来过这里吗？”

　　“谁没事会来后院走？”宋庆不想搭理阙摇，蜷缩身体睡在了里侧。

　　阙摇却若有所思，这里是后院吗？自己走过的那些逼仄复杂建筑难道都是后院？或者自己还没有见到真正的宋家别墅？

　　想来也是，哪个正经人会用这么有压迫感的房间招待客人。

　　过高的围墙，过于茂密的树林，过于复杂的道路，都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
　　阙摇本来不想睡，但她实在太困了。

　　这几天完全没有睡好，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等到天色一黑，她的眼皮自然而然就黏在一起，倚在床头直接睡着，等到半夜听见声响时，阙摇才忽然惊醒。

　　她看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磨砂玻璃那里透着一点暗淡的光，但依旧伸手不见五指，那点光毫无作用。

　　因为窗子铰链断裂，所以阙摇是用衣带缠住边缘才勉强将窗子合拢，此刻不知道为什么，窗子又打开一个缝隙。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

　　阙摇双手搂在身前，怀疑是自己太过于警觉，才会惊醒。

　　她最近本来睡眠就不行，进了宋家宅子之后，无论走到哪里，阙摇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着自己，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可是转头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在宋家，天空是很小的一块，被乌黑的檐角分割成一截一截，树木太高太茂密，遮挡了本来就不多的光线，漆黑的砖石墙面上是弥散不开的水汽，摸着湿漉漉的，长满青苔，走在院子里，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这里就像一个大号的地下室，一样的阴暗潮湿无可逃脱。

　　阙摇按住头，她能感觉到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再年轻的人也经不住这种折腾，就算心理还能承受，但是身体却已经发出警告。

　　还是睡吧。

　　就算睡不着也要闭上眼睛尝试睡觉，养精蓄锐以便白天保持清醒头脑。

　　阙摇在心里不停默念，不要放弃不要放弃不要放弃不要放弃！

　　我努力了这么久不是为了关进奇怪的房子里成为别人冲喜的工具人！

　　阙摇准备继续睡，却摸到一边的床铺是空的。

　　宋庆不见了。

　　她睁开眼，忽然明白自己听见的声音是什么。

　　是脚步声，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窗子外面又传来一阵声响，阙摇躺在床上侧过头去看。

　　院子没有灯，但是今晚的月光足够明亮，所以阙摇能看见窗外的影子，晃晃悠悠，像是人，正随着风左右摇晃。

　　她脑子懵了半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听见门锁打开的咔哒声，才猛地闭上眼，找回失去的思维。

　　窗外的影子好像，好像没有脚！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阙摇面前，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是宋庆，但又不是宋庆，声音更干脆更坚毅，没有宋庆那种怯懦的感觉，“我知道你醒了。”

　　阙摇没有睁眼，她能感觉到面前人的影子投射下来，落在自己的眼睛上，是比刚才更深的黑暗。她还能感受到面前人的呼吸，温热，平缓，是活人。

　　但是她没有忘记飘在窗前的人影。

　　阙摇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表情、动作，想象自己已经睡着。

　　这一招她对赵彩玲用过很多次，高中时，赵彩玲不喜欢看着自己学习，阙摇就假装睡着，半夜起来偷偷看书。

　　她确实聪明，但是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不看书就能考出好成绩。

　　阙摇只能利用赵彩玲睡觉的时间争分夺秒学习。

　　夜里微弱的灯光，是她十八岁璀璨而明亮的希望之火。

　　她曾经满怀期待，却最终遍体鳞伤。

　　衣服摩挲的声音响起，宋庆似乎放弃了观察阙摇，选择从另一边上床睡觉。

　　阙摇一直在听，直到周围都安静下来，又过了很久，她才悄悄睁开眼。

　　宋庆在面前对她微笑。

　　“我就知道，你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