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偏执人外缠上了》鸟栖

5、替嫁新娘

　　阙摇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丈夫。

　　在新婚后第三天。

　　“这就是你的丈夫。”

　　隔着冬日朦胧的日光，阙摇迎头望上去，只觉得看见一片光晕，亮得睁不开眼睛。

　　田薇在一旁撑着伞，而宋庆站在伞下的阴影里，身形模糊，容貌也模糊，就好像一层虚无的影子，和周围的人有明显的壁垒。

　　张妈在背后猛地推了一把，“你还不快点去迎接少爷。”

　　几日的跪拜祈福让阙摇的双膝磨损严重，表面的皮肤全部破损，血糊糊一团，只是被长裙遮盖，不被人察觉罢了。但是被张妈这么一推，阙摇立马站立不稳，踉跄着向前跌了几步，几乎快要摔在田薇面前。

　　“多大的人了，连路都不会走，接着。”田薇将手上的包丢给阙摇，自己扶着儿子慢慢往屋里走。

　　冲喜是有效果的。

　　时隔半年，宋庆终于睁开眼，医生都直呼这是奇迹，希望能够让宋庆做进一步的检查，但是被田薇拒绝了。

　　她害怕自己的把戏会被外面的人看穿，在医院住了三天能下地走路后就立马带着宋庆赶回老宅。

　　虽然醒来的过程和师哥描述的不一样，宋庆先是吐血，而后浑身抽搐，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但是片刻后又醒来，只是意识陷入混沌之中，忘记了许多事情，说话也迟缓。

　　但是能醒来就是好兆头。

　　阙摇提着包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她不敢抬头，明明是母子和睦的一幕落在她眼里却开始和噩梦情景重叠。

　　宋庆浑身是血地走在路上，那些流动的血就像是蛇一样从头顶一路向下蜿蜒攀附，最后缠绕在脚腕处。

　　滴答滴答……
　　血从脚踝落入地面，又消失不见。

　　阙摇死死盯着地面，想知道那些血去哪里。

　　地面是水泥地面，不可能这么轻易渗水，况且，难道这一幕只有自己能发现吗？

　　田薇那么爱儿子，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宝贝儿子已经成为血人了吗？

　　就像在婚礼时那样，宋庆浑身是血，双眼紧闭，倒伏在地。阙摇只是伸手去扶，手上就粘上了那些黏糊糊的无论怎么样都不洗干净的血，所以她只能将喜服全部脱下来，蜷缩双腿挤在椅子上睡觉，却依旧被拖入梦魇之中。

　　一想到梦，阙摇又想起那双红色的眼睛。

　　她小心抬头，想要看清宋庆的脸。

　　成婚三天，她至今不知道丈夫长什么样。

　　然而一抬头，阙摇却吓得忍不住叫起来，她看见在宋庆的肩膀之上多了一只手，一只修长骨节分明却泛着青色的手。

　　手搭在宋庆肩头，帮他扶着脖子，指挥着宋庆行走的方向，就像操控提线木偶的幕后者一样，灵活且诡异。

　　或许是察觉到了阙摇的目光，一道影子从宋庆身上分离出来，转头看向阙摇。

　　影子的面容随着光影的拉扯而不断变化，忽而笑，忽而怒目，就像阙摇在佛堂里跪了整整三天的神佛一样。

　　只不过是鬼魅版本的。

　　“你疯了！提个包都不行？真是没出息！”田薇听见声音转头，注意到阙摇的表情，骂骂咧咧走过来。

　　卡在宋庆身上的影子骤然回到身体里。

　　所有的奇怪景象都消失了。

　　站在阳光下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瘦长的脸，因为生病而略微凹陷的眼眶，即使是病容依旧掩不住他容貌的清秀，只是神情中带着不耐烦，有一种被娇养的横劲，不会让自己吃一点苦头。

　　“你有什么用？不是大学生吗？这点眼力劲都没有，拎包都不行，你真以为你是来当大小姐的？”田薇看见阙摇就来气，伸手就想扇阙摇一巴掌。

　　她随心所欲惯了，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态度，更何况这是在她自己家里。

　　然而田薇的手却被人拦下来。

　　宋庆有些茫然地站在一旁，“妈，算了，今天是开心的日子。”

　　田薇看在自己儿子的面上，勉强收回手，却依旧愤愤不平，对着阙摇痛骂，“你知道这包多贵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别用这种眼神看着人，你们这些读书多的人是不是又想和我讲道理？人人平等是吧？我都听腻了。要是人人平等，你就不会被亲妈卖到这里来……”

　　田薇有气从来不憋着，等到骂痛快了，才一甩手跟着宋庆离开。

　　阙摇低头站在原地，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她挨骂成了习惯，自然知道怎么样最快平息对方怒火，但是有些出乎意料，田薇这样的富豪骂起街来倒是和赵彩玲没有什么区别，一点也看不懂她是如何做到这么有钱的。

　　*
　　等到两人离开，田薇才意识到儿子站在自己身边，她光顾着自己发泄情绪，倒是忽略了儿子的想法。

　　“宝贝，这就是我给你娶的妻子，你会不会怪妈妈在你昏迷时擅自帮你成亲？”

　　“不会的。”宋庆脸上的表情怔怔的，有点发蒙，其实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自己从一场大病中醒来，忽然就站在这里。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胀胀的，好像有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强行塞了进来，总是记不住事情，医生说这是昏迷后遗症，往后的小半年时间里，他的记忆力恐怕都会这样断断续续。

　　就像他明明已经回家，却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到家门口的。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医院，再睁眼却看见妈妈抬手准备打阙摇。

　　宋庆按住的头，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连续的记忆被斩断成一截一截的碎片，他却只能被动接受。

　　但是宋庆习惯在妈妈面前乖巧地说好。

　　因此也没有提出异议。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妈妈的，不过别担心，等那女人死了，你就可以另娶，我一定不会拦着你。”

　　“死？”宋庆有些困惑，“不是冲喜吗？怎么会死？”

　　“这些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田薇下意识拒绝回答，却又想起儿子正是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才会在懵懂中被诱惑走进枯井，掉入诅咒中，如果自己不讲明白事情的起因经过，只怕儿子还会继续吃亏，因此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挑重点给儿子讲了一点，“你还记得你昏迷前的事情吗？有人想要害我们家，给你下了死咒。妈妈没用，解不开，所以去请了你师叔帮忙。他帮你相中阙摇，只要与她成婚，你的诅咒就会移到她身上，到时候，你就安全了！所以，这些日子你一定要听话，不要乱跑。”

　　宋庆神情有片刻僵住，果然，妈妈怎么会主动帮自己娶妻，原来是这个作用。宋庆不由想起阙摇离开的样子，瘦弱如同风中柳树，却坚韧，脸上没有一丝颓败之色，眼睛明亮坚定，恐怕，她还以为自己能够离开宋家。

　　一想到这里，宋庆不由有些心虚。他不想害人，却又不敢违背妈妈的命令，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继续和阙摇相处。

　　况且，自己确实病了，阙摇作为药引能够换回来自己一命，也不算白死。

　　田薇看见儿子这幅样子，知道他要慢慢来消化和接受这个事实，她的儿子向来乖巧听话，唯一的缺点就是心软，和他爸爸一样，总是被外面的坏女人骗。

　　所以田薇严格管控儿子的社交生活，就害怕哪天儿子被人骗走了。

　　没想到儿子没有被女人骗，反而先被恶鬼蛊惑，走入封印的枯井，陷入昏迷之中，田薇为了救儿子想了很多办法，最后才迫不得已找人换命，就连婚礼，也是田薇用符纸操控着昏迷的儿子进行的。

　　换命换命，说好听的是逆天改命，说难听点的就是找替死鬼。

　　瞒着阎王爷偷偷将两个人的命格调换，是投机倒把的事情，一旦被察觉，一定会遭到反噬。就连师兄替她相中人之后也直接回了山林，不愿意掺和进来。

　　但是田薇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所谓的婚礼其实全部都是由假人在操控，扶着阙摇的是假人，吹唢呐的是假人，主持的也是假人。

　　夜半三更鬼门开，站在阴阳两界边缘举行的婚礼才有机会把失落在黄泉边的魂魄拉回来。

　　而阙摇就是田薇用来下到阴间的那个绳子，她会将对应命格之人捞起来。

　　但是黄泉里鬼影憧憧，红烛之下挤满了渴望投胎转世的恶鬼。

　　田薇自己心里也没把握能否成功。

　　好在，她儿子终究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