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随便走进科学[GB]》柳下秋

3、半夜鬼拉灯（3）

　　慕九承认自己的精神值在狂掉。她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从小建立起来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这一刻都如山崩塌。

　　“去你大爷的科学啊……”　她看着与自己只有三步之遥的男鬼，欲哭无泪。

　　那鬼在她阴绿的视野里是彩色的，正常得反常。

　　他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存在，望着开关上的符纸专注研究，好像是准备把它揭去。

　　慕九强行镇定下来，从后头观察一番，心里对这鬼有了点迷惑。

　　仅从背影上来看，这男鬼皮肤很白，个子高挑，身形矫健，完全不像个农村中年老大伯的样子。他穿着一件紧身的背心，款出水牛似的背脊，马蜂般的腰，下套一条卡其色的休闲短裤和一双运动鞋，怎么看都是个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年轻人。

　　“莫非这大爷英年早逝……”慕九一面想着，一面攥紧小刀，准备找机会下手。

　　那男鬼对着符纸思量半晌，听见窗外传进乌鸦连续的叫声，笑了笑，抬手去揭那张符。

　　“恶鬼去死！”慕九抓准时机，从门后迅速转出，一刀往那男鬼脖颈刺去！

　　乌鸦停叫了。

　　客厅的氛围无比诡寂。

　　慕九手中的小刀在触碰到敌人脖颈的那一刻，刀刃化作了一缕轻飘飘的雾气，又瞬间复原到实体的状态。

　　喔嚯。

　　她觉得自己彻底完蛋了。

　　但当男鬼毫发无伤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又震惊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男鬼的那张脸长得实在太过养眼。

　　这不就真的吴彦祖嘛？

　　慕九允许自己在临死之际犯点花痴。

　　仔细想想，能看着帅哥的脸被帅哥杀掉，似乎也比顺利回到家然后在父母的逼迫下跟一个又一个自己不感兴趣的男人相亲要幸福一点——这是属于她这个卑微颜狗的基本修养和普遍认知。

　　但她却没想到，对面的鬼帅哥并没有生气，也没对她动手。

　　在被刀刺中后，他陷入了一段极其短暂的昏眩，然后很快地恢复。在看见慕九后，他迷惑地冲她眨了眨眼。

　　“美女你谁？”他开口问，“为什么看得见我？”

　　慕九愣了。她说了自己的名字，但答不出对方后面的问题。

　　“我为什么看得见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自己也很想知道。

　　额心的烧灼感再次传来，她捂着额头，忽而听见对方恍然大悟的呢喃：“原来是阴阳眼啊。”

　　阴阳眼？

　　慕九拿匕首的刀面照过自己的额头，惊骇地看见自己眉心中间真的长出第三只眼睛。

　　那只眼睛的瞳孔是圣洁的白色，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我去……我怎么、怎么成二郎神了？！”

　　她不敢置信，却又听鬼帅哥悠悠道：“可能是沾染了我的鬼气导致的。”

　　“你现在开了阴阳眼，以后就能看见这个世界的一切常人看不见之物。”

　　鬼帅哥给她解释着，慕九从他口中得知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的确已不属于现实社会，但具体在哪里，对方也说不清楚。

　　“因为我也是不久前才到这个世界里来的。”鬼帅哥说。

　　慕九纳罕地问：“所以你不是这家人口中那死去的大伯啰？”

　　鬼帅哥一脸迷惑地摇头。

　　“那你是谁？”慕九问。

　　鬼帅哥瞄他一眼，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他右眼下有颗白色的泪痣，随着眼睑的睁眨轻动，显出几分灵俏。

　　慕九近距离地看他，心头不争气地涌上一种很窝囊的幸福感。

　　这哥们颜值能杀人。

　　她想如果把他放到现实社会的偶像团体里，先不论他唱跳rap篮球的能力，高低也是个门面担当视觉c位。

　　“我叫初一，”对方唇角弯弯，灿灿一笑，“复姓‘正月’。”

　　“正月初一？”慕九默念这个名字，好奇道，“你活着的时候，也叫这个名？”

　　正月摇摇头：“不是，这是我做鬼后的名字。”

　　他告诉慕九他是受自己的朋友阎王举荐，被任命去帮他管理孤魂野鬼的鬼尊，但在上任途中被阎王算计打入到这里来修行了。

　　慕九听着，觉得不可思议，又疑惑道：“可是你刚才说那个阎王爷不是你朋友吗？既然是他向你们上头的领导推荐你做事，又怎么会害你呢……难道你们鬼界的职场也钩心斗角的这么恐怖啊？”

　　她这么问完，突然又想到鬼没做鬼前也是人，在地下玩心计似乎也说得过去。

　　却听正月说：“那倒不是。”他叹一口气，微微转身，流露出一点不愿意直面旁人的尴尬。那张好看的脸染上几分疑似便秘的神色。

　　他默默说：“说到底，还得怪那个孟婆。”

　　“我刚变鬼过奈何桥的时候，因为喝了过期的孟婆汤拉了肚子，导致前世的记忆除了名字，其它一点没忘，然后去森罗殿报道的时候，就发现阎王居然是我那个死了多年的发小……”

　　“所以你威胁他给你官做？”慕九打岔道。

　　正月摇头：“没有。”

　　“现在想来，我应该是因为太过兴奋急着跟他叙旧的原因而不小心在众鬼面前抖出了一些他以前人类时期的糗事，伤害到了他弱小的心灵和威严的形象才被他讨厌了……”

　　慕九：“……”

　　她问他什么糗事。

　　正月：“嗯……大概就是他以前上学总被请家长，误以为班花喜欢他主动告白被拒绝，体测八百米跑了六分钟，运动会立定跳远成绩一米二之类的吧……”

　　慕九：“……”

　　有点汗流浃背了是怎么个事。

　　她抬手揩去额角的那一滴“无语之汗”，默默评价：

　　“你小子没被你发小挫骨扬灰删出生死簿还真是福大命大啊。”

　　正月羞赧地红了脸颊，轻声嘀咕：“我已经知道错了。”

　　看到他脸红，慕九打心眼里觉得有趣。接下来的事不用他说她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出来。

　　“所以阎王爷为了让你别再在他的地盘上乱说话，就举荐你做鬼尊，想把你调到另一个殿去做事……但他又觉得这样还是气不过，于是就在你上任的途中把你打入这个世界受罪对不对？”她笑了笑，对正月投以同情的眼光，“那你确实挺倒霉啊……那个孟婆也太离谱了。”

　　正月像遇见知心人一样地点头，还要再吐槽，却突然听她喊疼，看见她眉心的阴阳眼消失了。

　　“诶，我怎么看不见你了？”慕九发现自己的视线恢复了正常。

　　不一会儿，空气里传来一声微弱的询问：

　　“你……你还想看见我么？”那声音也越来越轻了。

　　“当然想啊。”先不论对方的颜值，慕九心里揣着一肚子疑问还没被解答，所以怎样都不想放过正月。

　　面前传来一声温柔的轻笑。

　　“这可是你说的喔。”

　　对方话一说完，慕九便感觉颊边拂过一阵微风，而后额心一凉。

　　片刻之后，她的视觉又回到能够视鬼的状态。

　　正月依旧站在她面前，但脸颊似乎比刚才更加红润。慕九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月支吾着解释道：“阴阳眼的维持具有时效性，你必须……和我……和我维持亲密关系才能保持它长久生效。”

　　慕九有点傻眼。

　　“什么叫‘维持亲密关系’？”

　　“就是……”正月垂下头，耳根发烫起来，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兴奋地说，“就是……亲亲抱抱举高高啥的……亲密的举止啥的……”

　　慕九怔住了。

　　跟帅哥亲亲抱抱举高高？可别太便宜她了好嘛。

　　“而且你手上这把冒白光的匕首也是鬼界的东西，”正月又解释说，“如果想要长期使用，也得遵循和阴阳眼一样的使用规则……也就是说，要增加和我之间的亲密度……”

　　“但是这把刀对你造不成任何伤害，”慕九脱口而出，又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冒犯，赶紧换个说法，“我是说，用它来对付鬼怪的话是不是无效的？”

　　正月说：“它不是无效，只是你误解了它的功效。”

　　“这把小刀叫做‘失忆匕首’，它的作用不是用来杀鬼，而是用来使接触到它的人或鬼失忆的。而且它和阴阳眼一样具有升级空间，现在它还处在最初级的阶段，所以只能造成接触者瞬时的失忆，效力不大。”

　　慕九默默地在心里总结：感觉还是没用的东西。

　　她对着刀腹诽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有问正月。

　　“那这些天客厅半夜里的灯都是你拉亮的？”

　　正月没说话，看表情是默认了。

　　“为什么要开灯？”慕九问。

　　正月那张好看的脸像被揉皱了，看上去有点可怜。

　　他难为情地说：“我怕黑啦。”说完又小声道：“而且一个人住在这里，没人知道我的存在，真的太无聊了。”那张可怜巴巴的脸又显出几分不满和愤怒。

　　慕九见他从休闲裤的裤兜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边翻边控诉他的朋友阎王爷骗人。

　　“说好了这个世界里有同类，结果一个都没见到，一个都收不进去……”

　　“这是什么……《鬼界登名册》？”慕九拿过那本册子好奇地翻看，发现那册子上有很多空白的照片位，分属于“鬼差”和“鬼民”两个名类。

　　正月告诉她这是用来收鬼的名录。

　　“因为我要去治理的孤魂殿目前治安非常混乱，既没有鬼主也没有鬼差，鬼民数量也很少，所以发小给了我这本收鬼录。”

　　“这个世界里的鬼怪如果愿意和名录签订契约成为鬼差，跟随我去孤魂殿打工的话，他们会在工期打满退休之后获得丰厚的奖励。”

　　慕九听了，不禁感叹：“你们鬼界的工作好正式啊……”她冲他竖一大拇指。

　　正月不好意思地转过身，背对着她，有点得意地说：“那肯定嘛，毕竟也是有编制的正经工作……”

　　慕九：“有五险一金吗？”

　　正月：“……我们做鬼的要那玩意干啥？”

　　慕九：“那你指的奖励是啥？”

　　正月：“当然是轮回投胎的资格啊。”

　　他说能跟登名册立契随他一起去孤魂殿的鬼差都是本身无法进入轮回的野鬼，但在工期修满之后，可以去鬼界的退休公证处申领一张“好运轮回符”。而这张符则可以保证他们下辈子投胎到富贵之家，不受苦难地过完一生。

　　慕九：“听起来很合理。”她一边评价，一边接着翻那本册子。

　　正月看她感兴趣，便给她补充了一些有关名册的信息，讲完后又自顾自地笑笑，说自己目前还没跟这本名册正式地缔结主从关系。

　　“要想真正控制名册，必须献上自己的鲜血，以血祭的方式让它的能力完全发挥。”

　　“可是我太怕痛了，所以迟迟……！慕九？！”

　　正月并没有想到自己转身的时候，会看见慕九流鼻血的惊悚场面——

　　那血还好死不死地落到了她手中的名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