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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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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4日晚21时49分
结束掉晚上的课程学习,和许衔月告别后的叶惊秋无精打采,晃荡在回家的路上。
她终究是没能将偷偷买回来的三斤小龙虾全部吃进肚子里。更可怕的是,她在小许老师的监督下还被迫学了两个小时。
没有选择题的数学卷折磨了她整整一个晚上。
唉。
叶惊秋含泪望天,但觉悲从中来,心想自己真不能做一只小龙虾吗?一边畅游在孜然五香味的海洋里,一边远离无穷无尽的函数和几何大题。
实在不行麻辣味的也不是不可以,加麻减辣好商量啊!
“滴——”
电梯抵达,梯门缓开的提示音把叶惊秋叫醒。轻柔的爵士乐响起,尽职尽责地服务着每个业主。
刚要抬脚进去的叶惊秋愣住,然后脸上绽开很明显的笑意:
“奶奶晚上好呀!”
电梯里已经有人了,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叶惊秋对自己楼上这位特别爱出来溜达的住户也略微有些了解。
是某家三甲医院的退休名医,水平极高,前两年挂号看诊的难度不亚于高考。
不过她也没有彻底退休,似乎去某个单位发光发热了。
上次叶惊秋和某位异兽打架时不小心崴了脚,她能快速痊愈还要多亏这位老奶奶告诉她的注意事项。不然她自己只会喷云南白药气雾剂,剩下全靠呲牙咧嘴地忍着。
贺时知是个堪称“时髦”的老太太,身体很不错,年逾七十却腰板笔直,遛弯速度都比叶惊秋快。
她看见楼下的小住户后也忍不住笑起来:“小叶你也好,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今天期末考试结束,我和同学补了会儿功课,明天就不用早起上学去了。”
一老一少很快闲聊起来,十几秒后电梯停靠,叶惊秋有礼貌地和贺老太太道别,然后提着书包快速闯回去,冷汗直流。
再晚一点,贺奶奶就要问她考得怎么样了!
贺时知莞尔而笑,和小辈挥手说拜拜。
她其实对这孩子一直都有些好奇。
按理说人到这个年纪就该少管闲事儿,向小明那位活到100岁的爷爷学习。但小秋这孩子.....
确实是有些奇怪。
这里是上海中环某小区,平方均价不高但也绝对不算便宜。楼下这套平层的前主人是位在业界颇有声望的设计师,她本人亦打算将这处房产作为私宅,但后来出了点意外变故。
设计师和她前女友成功复合,开开心心地预备和不喜欢南方气候的女友定居北京。
小情侣是上午复合的,刚完工的房子是下午挂牌卖的。
人一天都没住。
知道消息的贺时知:?
朋友,这是否有些太冲动。
北京很干的啊!
话说回来,贺时知以为楼下不会太快住进新朋友。
设计师的底线价格在小区均价的基础上加了近十分之一,尽管设计风格如何亮眼,这堪称狮子大开口的开价都难以在短期内寻到买家。
但没料到有人当日晚全款出了钱。
更没料到几天后住进来的,只是个读高一的中学生。
小秋说自己的父母因意外事故早早去世,所以此处只有她一个人在住。
可是小秋,难道没有任何别的亲人了吗?
贺时知停下思绪,摇着头离开电梯回到家中。
只可惜她每晚都早早归家,所以贺时知看不见的是,她楼下小住户的家几乎每晚都亮如白昼。
叶惊秋此刻正好进门、开灯。
是真的亮如白昼,不带任何夸张的写实。从客厅到书房再到阳台、更衣室,几乎每间屋子每处走廊都闪烁着至少五盏以上的大灯,闪着圈层的吸顶灯、安静垂地的吊灯、亦或者被固定紧实的超长灯带......
灯盏以极不符合这间颇具未来感风格房屋的密度分布着。
如果将甩掉书包,懒散趴在沙发上的叶惊秋抛去不计,进到这房间的人估计以为是到了宜家卖灯专区。
这处市场价颇高的住宅,确实是叶惊秋——普普通通高二生的家,然而将这套住宅室内风格破坏殆尽的罪魁祸首也是叶惊秋。
没什么原因,她怕黑,特别特别怕。
叶惊秋打了个哈欠,盯着落地窗外的繁华夜景不住出神。
半年前的“异兽之梦”也带走了她的记忆,以至于叶惊秋时至今日都难以想起所谓“父亲”、“母亲”的家的印象,只能从旁人口中拼凑出一个真相:
自己父母忽遭车祸身亡,匆匆之下只给她留下了这处房产。
叶惊秋:?
其实可以把只能去掉。
她自己对这个潦草狗血剧情报以十二万的怀疑,就算记忆丢失,她怎么也应该对于父爱和母爱有点残留的情感认知。
而且最关键的是......
叶惊秋视线平移,拿起手边一张已经泛黄的纸条和银行卡。
“190905, 叶知夏。”
字体歪歪扭扭、字迹却并不潦草,执笔者大概是不太擅长写字。
190905是密码。银行卡她试着去某行的自动存取机上刷过,屏幕上的一串惊人数字让她目瞪口呆。
可以截图给年级主任证明她之前的话纯属瞎扯那种。
感觉就像主任对秋秋怒吼说你怎么小小年纪就想着吃软饭不劳而获,而她可以低语回去说对不起我就是软饭本身!
不过纸条上的备注极其值得商榷,叶知夏、叶惊秋。
这个人八九不离十,就是她姐姐吧?
可是她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她叹口气,心想难不成是自己之前成绩太糟糕,把姐姐从家里气走了?
玩笑归玩笑,单从银行卡和纸条信息来看,“叶知夏”对她至少不坏,但这样没有任何线索的离去也太过奇怪。
总觉得自己这位不知何处的姐姐,和自己这离奇的能力有很大关系。
叶惊秋其实每次开门前都抱着一个期望,希冀自己哪天开门回家忽然发现沙发上坐着个跟她有五分相像的女子,看见她只略一掀眼皮波澜不惊,说小秋你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她就可以在这时大胆地飞扑上去抱住亲人,眼泪汪汪地说姐姐其实我失忆了,我在雷峰塔下苦苦等了你几百年耶!
希望叶知夏能早点回来,这样她能肆无忌惮抱住的人就不止有小许老师了。
叶惊秋阖眼,昏沉入睡前许下最终心愿。
每次杀掉一只异兽后,她总会记忆起一些零碎的片段,或许,总有一天她能在梦境截止之时恢复记忆。
睡意逐渐上涌,忽视掉眼皮上浮动的灯光,叶惊秋呼吸逐渐平缓,在亮如白昼的客厅沙发上翻了个身,安然入睡。
窗外有月影浮动、但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拼命招揽视线,新区里密密麻麻的写字楼大厦仍旧灯火通明。
这是混凝土与玻璃铸就的世界,海洋、山岭、长河......已经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隔绝在遥远的天外。
落地钟的分针已走满七圈,客厅里的灯盏仍然沉默着运转,在一圈圈堪称刺眼的光晕中,叶惊秋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眉头微微皱起。
熟悉的梦境再度降临。
叶惊秋只觉坠入无垠黑洞,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想不起,她只能拼命睁眼——
海、滩涂、长风、密密麻麻的人群。
一只缩小版的Afanc爬上陆地,向她吐出一截鲜红的蛇芯。
时间是......
梦境戛然而止。
叶惊秋猛然坐起,入目却是极刺眼的一束阳光。
她怔怔地向窗外看去,但见天光破晓,层云骤开。
是晴天。
*
7月11日上午9时21分崇明岛
崇明岛属冲积岛屿,形成时间极其漫长,直到唐中宗神龙元年才形成两个相距三十公里的小沙洲。后来时序推移,崇明岛才有了如今近1200平方公里的辽阔陆域。
现在已经是暑期,以候鸟和湿地出名的崇明岛也算景点,人流如织往来如潮,想屏蔽这么多人的视线比登天还难。
【隐藏】命令倒是管用,但这次的对手看上去比外高桥那只弱了一半,她那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超能力能发挥多大作用还真是个谜。
算了,依照先前四次大战异兽的经验,“那些人”总会给她垫底。
毕竟她们双方,似乎都默契地不愿将异兽暴露在世俗眼前。
叶惊秋所在的位置游客已经相对较少,此刻她正懒洋洋地躺在长椅上晒太阳,叼着根巧克力味的pocky,正含糊不清地和百公里外的许衔月打语音电话。
“你在崇明岛都住了七天了,秋秋,不如我先把补课钱退给你吧,”小许老师在网线那头温声道,“听说这几天酒店价格涨了好多,你手里钱还够用吗?”
叶惊秋一直信奉该省省该花花的原则,衣柜里除了校服堪称一干二净,平日里就是那几件衣服轮着换洗,力图将勤劳节俭的风尚贯彻到底。
所以尽管许衔月知道她似乎不是很缺钱,现下也忍不住有些担心。
“别别别!”叶惊秋却被这话吓了一跳,迅速把本就残存半截的饼干条咬碎吞掉,“请小许老师放心,我这个暑假一定好好学习!”
都怪那个连具体时间都没说清的不靠谱梦境,让她在崇明岛已生生熬了一周。
幸好她天生不招蚊虫,否则整个人都得肿着回去。
许衔月闻言无奈:“你还记得学习就好。我看天气预报每天的气温都在涨。你多注意避暑......这次有没有带藿香正气水?”
叶惊秋瞅了一眼只有两瓶矿泉水和房卡的背包,张口就是瞎话:“有带有带!”
“你肯定在骗我,”小许老师笑起来,而后忽又叹口气,“还是你自己在外面玩么?你也不找些朋友一起过去。”
“朋友”二字被许衔月咬得极轻,似乎夹杂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留恋。
照往常叶惊秋肯定能发现许衔月话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可就在此时海边忽起浪潮,她心头涌上微妙的预感,人死死地盯着岸边,精神紧绷,根本无暇分辨这些“细枝末节”。
但听见小许老师的感慨,叶惊秋还是软下语气,轻快道:“朋友贵精不贵多嘛。等我这边的事情结束,我立马就回去找你补课。”
与此同时。
海岸上有铁青色的尾巴一闪而过,远处有人走近。
距离21m——
“什么事情要让你留一周,”情绪恢复正常的许衔月好奇道,“这也要你自己一个人处理吗?”
叶惊秋借说话的功夫平复呼吸缓解情绪,她盘膝而坐抱怨道:“对啊对啊就我一个人,我倒希望有个帮手,最好凶一点的。”
沧浪再起。
距离13m——
许衔月失笑:“你这是找.打.手呢?”
心跳加速,叶惊秋舔了舔唇,已经锁定目标:“哪里!这都是我的合理诉求!”
异兽快速掘出复仇的路,一截锐利刀锋正闪着寒光。
距离2m——
“怎么不说精通功课能帮你写作业考试?”
“也不是不行!懂数学帮做题,说不定还能顺便谈个......”
就在这话出口的瞬间,叶惊秋骤然起身,眼底亮起熔金色的光!
下一秒,身长足有成年人手臂展开长度的Afanc忽然从滩涂中飞速钻出,一跃半空后激起超高压的水射流,张开血盆大口冲向叶惊秋。
然而有人比它更快。
铁幕般屏障垂落的瞬间,一道身影飞速闪过。
时醉左膝狠厉撞上Afanc暗灰的脊骨,右手的战术双刃刀闪电般直入它后背!
难以想象的巨力转动刀柄,快锐的双刃割开异兽厚重的皮。
一蓬血雾在空中爆出,时醉眼底却闪过比鲜血更惨更灿的绯红,以她掌心为点,一丛高达三百度的烈焰咆哮着灌入Afanc脊髓!
冲天火光中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面无表情的女人却置若罔闻。
见证一切的叶惊秋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半晌,她看着眼神冷厉的女人松开军刀,走到她跟前。
“初次见面,”女人伸出左手,心平气和,“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