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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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连.锁。
零
云心晓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那个马特还保持着他去洗澡前的姿势认真的观察着摆在他面前的杯面，听见声音的马特转过头来，看着云心晓用毛巾胡乱地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肚子不饿吗？”云心晓走近他，在他旁边坐下来。“虽然没什么营养可是最近家里实在没什么能让我拿来煮的……”他这么说着，眼睛则停留在马特被绷带包裹着的脑袋上，那般随意的包扎也只有他自己能干出来，从白色布条之间翘出来的银色卷发似在无声的抗议，他伸手过去，手指绕着翘起的发尖卷了一阵。
“……云心晓。”马特从喉间低低的吼了一声，却也没有往旁边躲开，一方面是因为扯到头发会连累伤口发疼，另一方面，他似乎也习惯了被这么戏弄。
不过云心晓还是乖乖的住了手。
“不饿吗？”
云心晓又问了一次。
马特把脸转过去，认真的盯着他的脸。
“……这是什么鬼玩意。”
下一秒云心晓捂着肚子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
“那个啊……”云心晓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那个叫做泡面……是你的时代，没有的东西。”
壹
人生是充满各种各样的意外的。那天云心晓刚送了某人回国，没能搭到计程车的他选择了从机场直接走回家，现在想起来他都觉得奇怪，当时的他究竟吃错了什么药想着要去挑战五千米漫步来着？最倒霉的是半路还下了场雨，躲在便利店的他听着窗外一阵雷鸣怀疑是不是世界末日提早来临，不过雨下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停了，他拎着顺便采购的一些零食准备找最近的车站，结果搭到了离家最近的站也还要走两百米。在湿滑的路上小心翼翼的走了几分钟，终于回到了漆黑一片的公寓门口。
拎着一堆东西爬上公寓三楼，云心晓在走廊口咳嗽一声，声控灯亮起来的瞬间有什么东西擦着脸颊飞过去，他似乎听到了空气被划破的声音，云心晓愣在原地，手上的东西因为一瞬的惊愕而全部掉在了地上，他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只是看错，可是，那个被鲜血染红了的人的确就瘫坐在自家的门口。
那个浑身是血的银发的青年倒在血泊之中，右手保持着向他这边伸出的姿势，抬起的脸上也有着斑斑的血迹，额发之下藏着的绯红的血色眸子则被脸上的血红衬得更加的可怕，但是在看到云心晓的那一刹那，那里面所带着的杀意一下子褪去了。
……杀意？
云心晓觉得脸颊发痒，他抬手去摸，手指触摸到的地方沾染了温热的液体。
他颤抖着回头去看，一枚碎玻璃深深的嵌入了自己身后的墙上。
毫无疑问，那枚碎玻璃要是再准一点，他的小命就没了。
那个人刚才是想杀了自己……
……要去报警，云心晓偷偷的伸手去摸手机，可是又停住了动作。因为那个男人在喊他的名字。
“云心晓……？”
带着一点点迷惑而又有着无法掩饰的惊喜的低沉的声音。
“……哎？”
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而且还是不久之前。……可是那个人不是已经搭飞机回老家了么。
“……太好了。”
那个人接着说，同时露出了似乎已经放下一切的宽慰的微笑，云心晓越看越觉得那笑容很熟悉。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个人像是支撑不住了自己的身体一般往前倾去，然后重重的倒了下来。
“喂！”云心晓顾不上自己会不会有危险，立刻跑过去把那个倒下的人扶起来，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手按着对方的颈脖，确认他还有呼吸。看来他只是昏过去了，云心晓也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不必为什么不明不白的谋杀案搭上关系。拨开对方额前的发，凝固了的血块令头发变得有点发硬，云心晓端详起他血迹斑斑的脸，然后惊讶的“咦”了一声。
“这个人……和马特好像啊。”
接着本着道义与良心（虽然很多时候他身边的人都表示他可能根本没这些东西），云心晓把这个长得像他室友打扮奇怪来历不明还受了伤的家伙拖回了自己家，把那男人拖进门扔到沙发之后他回头看身后那一大片血迹从门口延伸到屋子里面，心里面真的有自己是什么杀人藏尸案的凶手的错觉。在先给对方包扎和先处理现场两者之间他很直接的选择了前者，反正这栋公寓三楼只有他这个房间有人住，再往上的房间也都基本空着，于是也不怕有人经过报警什么的……目光收回来，在那个和室友相似的人的脸上转一圈，云心晓嘿嘿一笑，不知带着什么用意地小声嘟囔一句“哎嘿你也有今天。”
虽然心里面知道只是样子相似……不过无可否认他还是把他和那个人的影子重叠起来了。
最终还是没有去报警。连救护车也没有叫。云心晓把他衣服脱掉处理伤口的时候才发现不过是看起来伤的严重而已，事实上那个人并没有受什么致命的伤，除了撞伤的头部，另一个比较严重的腹部的伤口被包扎得很好，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布条表面是一大片的暗红，看来血虽然渗出过一段时间但也已经止住了。其它一些小伤口他简单的处理过之后便拿了温毛巾给他拭擦身体，接着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
把那身脏兮兮的衣服换下来的时候云心晓仔细端详了一阵，那绝不是这个时代的样式，那件外套原本大概是白色的，从斑斑血迹中隐隐约约看到原来的纹路，两边袖子上写着的字合起来就是某个朝代最为繁华的都市的名字，红色的内衬已经破破烂烂了，不过既然是别人的衣服他也不好意思打包扔掉。收拾了一下扔进了洗衣机，走回来的时候对方已经醒过来了。靠在沙发垫子上，那个人茫然的环视一周整个大厅，然后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云心晓……？”他试探地问出声。
“你……你认识我？”云心晓犹豫着要不要坐过去，一想到刚才自己差点死于这个人手上，也不敢逃跑，于是便朝他挤出一个笑容。
那个人皱了皱眉，“你又在开什么玩笑……”他动了动身子，似乎扯到了腹部的伤口，轻轻倒吸一口凉气，“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我家。”云心晓老实的回答，“还有，虽然你看起来认识我的样子，可是我并不认识你。……请问您哪位？”
“我是马特。你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马特嘟囔着，有些苦恼的按着额头，“这里又是怎么回事……你家？督武司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什么督武司。”云心晓静静退到一个可以逃跑的位置，并顺手拎了个花瓶准备防身，“我也的确不认识你。……我只是在门口发现了你然后把你带回来了而已。啊，不用太感谢我。”
“这里不是大唐吗？”
“……不是。”
冷汗无声地划过脸颊，里面的盐分让云心晓尚未愈合的伤有点发起疼来。他笑着望着那个也叫做马特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再说什么好了。
“我想……这可能并不是你原本所处的时代。而我，也不是你口中所提的那个‘云心晓’。”
“但是请相信，我……我没有任何敌意。”
对方眼里的杀意转瞬即逝，云心晓下意识地赞叹了那瞳孔颜色的美丽——虽然同样的瞳色他已经见过不止一次。而那个马特最终还是没有做什么，他深深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再一次倒在了沙发上。
贰
在遇上“那个”马特·忒弥斯之前，云心晓对那些所谓的穿越，平行世界，前世今生什么的狗血设定都抱着嘲笑的态度。不过在把那个据说是从唐朝来到这里的家伙捡回家之后，他对那堆东西的印象倒是有了些微的变化，若是要详细说明的话，大概就是从“胡扯”到“算了你还是胡扯吧”程度的改变吧……啊哈。
云心晓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会真正发生，也没想过居然这么巧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该是几千万分之几，甚至是几亿万分之几的几率呢。
自动铅笔悬在离纸面一厘米的地方，下一秒，他心不在焉的在填空题的横线上随便填了个数字。
“算了，那家伙回来让他教我吧……”
看着自己的笔迹，云心晓喃喃道。
客厅处传来一阵响动，云心晓扔掉笔，拉开椅子站起来走到门边探头去看。
他救回来的那个人醒了。
叁
认清现实吧。
这是这个时代的云心晓对他说过的话。
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云心晓正努力的把自己盒饭里面的青菜往他碗里拨，突然意识到什么，收回筷子，带着笑容说你是病人应该多吃青菜对身体有益……他差点把那个人和他记忆里面那个云心晓弄混。记忆里面那个束起头发留着长长的发带，总是把督武司的制服穿得很不正经的青年，也常常往马特的碗里面扔他自己讨厌吃的青菜，埋怨督武司饭堂的东西没有油水又难吃，却也总把所有的饭菜都吃光。
对着不知是好意还是也单纯讨厌吃青菜的云心晓，马特也只有低声道谢。然后不死心的又继续问：
“请问你真的不知道……回去的方法吗？”
“啊哈……我跟你说，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立刻穿越到未来把这几期的彩票号码抄下来。”
“这个时代明明有可以远距离交换情报的工具，也有能把人的声音与动作留下来储存再现的箱子，还有着可以带人短时间环游世界的大鸟。……为什么就没有能把人送往过去的……机器呢？”
马特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焦急。
这是他留在现代的第三天。三天里面除了养伤，云心晓还给他见识了很多东西。原来这个时代的人会用所谓的照相机把人的影像永远的留住；黑色的箱子里住着唱歌跳舞的小人，云心晓告诉他这叫电视；有一工作就会在内部亮起灯，把东西放进去一会儿拿出来就能吃的白色的箱子叫做微波炉，他到现在都觉得好奇；另外一个会冒冷气的箱子里面放着食物，据说可以储存多天也不会腐烂；滚筒洗衣机工作时轰隆隆的声音听久了也逐渐习惯；云心晓让他帮忙晾衣服，在阳台仰头可以看见蔚蓝的天空，然后有巨鸟飞过留下雪白的轨迹，云心晓告诉他那是飞机，可以带着人从这世界的这一端飞到那一端。
可是无论哪一样都无法让他回到自己的时代。
“话说回来，你那么着急回去干嘛。”坐在对面的人心满意足的夹走马特碗里的最后一块肉，并露出“我是你救命恩人不准有意见”的无赖表情，“刚开始的时候你认得我，那个时代也有个叫云心晓的？”
马特点点头。
“和我一样，都是一个督武人。”
“……啊哈……”一谈起那个什么督武人，云心晓只想快点跳过，没办法他实在不喜欢武侠小说……为什么会有人坚持着什么大义，愿意为了维护这世间的安宁而拼上性命呢？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人生倾注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呢？……他实在是无法了解啊……偏偏面前就有一个……
没准那个云心晓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呢。
然而那个马特却说，他是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肆
第七日，马特被云心晓扯着去所谓的游乐场，理由是他一个人没法照顾亲戚家的两个死小鬼。马特·忒弥斯第一次搭乘那名为过山车的奇妙机器。
即使有能力去到那么接近天空的地方，也没有办法越过时间的洪流。
在过山车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机器出现了短暂的停顿。马特在那么高的地方，默默的看着仿佛近在咫尺的蔚蓝无比的天空，不由得涌起这样的想法。
下一秒那巨大的机器载着他穿过自下涌上的巨大气流向下冲去。身边乘客们不断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呼呼的风声中都变得微弱。
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疯狂涌出来的坠落的错觉，淹没了马特·忒弥斯。
伍
“喂，我说你……感觉还好吧”
“云……心晓……”挣扎着要拉他衣领。
“……你这反应……不就是过山车吗……喂，喂喂？我靠居然睁着眼睛晕过去了！医生！谁去找个医生来！”
陆
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个梦。马特梦见云心晓坐在他的前面，长长的发带被刀割去了大半，白色的布条一圈圈的往马特的手腕上缠。自己是受伤了吗，似乎是，他感受不到痛意，可是能清楚的看到那白色被逐渐染红的样子。接着云心晓打了一个不太漂亮的死结，说这样可以了。
马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的脑子里一片茫然。但是，梦里面那个“他”却开口说话了。
“你的伤怎么样。”
“什么伤？”云心晓露出笑容侧着头看他。“你忘记我逃跑技能一流吗？别太小看我啊。”
“不是说外伤，……我是说过度运功之后导致的内伤。”
云心晓无所谓的摆摆手，说：“那个啊，有点痛。不过还没到要死掉的程度。”说着，他执起身旁血迹斑斑的佩刀，“我还可以再杀。”
他的脸上再一次的出现了许久之前在昏暗的牢狱里审问犯人时那杀意凛然的表情。舌尖舔过嘴唇，他有些留恋嘴角鲜血的味道。那是他自己的血，刚才击破一轮敌人的围攻之后，马特亲眼看到他咳出来，再毫不在意的用手背擦掉，提刀利落的杀掉冲上来的人。
“云心晓。”
“干嘛？”
“你不用太拼命，我们只要撑到支援来。”
云心晓淡淡回答道，我知道啊。
“云心晓。”
“又怎么了？”
“把你的命，交给我吧。”马特用刀撑起身子，他看着心晓有些迷惑的表情，“我是说，把你的背后交给我，我们都不要死。”
你不要死。
你不能死。
云心晓笑了笑，“没替心耀报仇之前我都不会死的。”接着握紧手上的刀，收起平日不正经的态度，难得认真的看着马特，“相对的，也把你的命交给我吧。”
——我们两个一起活下去吧。
那并不是梦，是现实。
是发生在这个时代之前的更久远的过去的事实。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马特对云心晓许下了这样的承诺。
马特从那梦中惊醒，云心晓的脸在前面放大，接着脸上挨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云心晓嘟囔着还活着啊……旁边有两个抱着巨大熊玩偶的小孩，因为终于等到他醒来而小小的欢呼起来。
……这也是现实。
马特·忒弥斯有些失落的想。
“太好啦……大哥哥没有死~”
云心晓亲戚家的小孩的声音活泼而欢快。他们手上的熊玩偶，是马特帮他们投圈赢回来的。当然这里面做了点小手脚……一向正直的他认为把绝学用在这方面并不好，可是看到一次次投圈失败的云心晓越来越诡异可怕的笑容，他忍不住过去帮了下忙……
和小鬼们在游乐园门口分开，马特正思考着哪边是回家的方向，云心晓把他扯过去，指指不远处的投圈小摊——那慈眉善目的老板看见他俩不由得脸色大变。
“我们再去玩玩？”
马特下意识的运了运气，被他拉着走了两步，突然执意停下来。
“……回家吧。”
云心晓不情不愿的站住，看见马特突然严肃的表情，还是决定不强迫他。何况……
看着远方大片侵占过来的乌云，他也默默的下了回家的决定。
刹.那.连.锁·上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