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木天依

4、第四章

　　“楚家那个败家子近日在银钩赌坊输了五万两，欠万利成三万两，今日早上偷家里的古董去抵押时被万利成的手下逮住了，万利成打算割他双耳寄给楚家，让楚家给六万两赎金。”

　　狗子绘声绘色地描述事情始末，双眼扫视众人神色，为自己能搜集此等消息自鸣得意，嘴角一直上扬着。

　　楚家为富不仁，贵利城并非好鸟，两家狗咬狗，他自是喜欢凑个热闹，众人亦然，可楚语凝则不然。

　　虽则她从未在外泄露身份，但并非代表对楚家之事坐视不理。

　　万利成乃临安恶霸，仗着朝中有人罩着在临安城横行霸道数年，连县老爷都揖让他三分，城中最大的赌场银钩赌坊便是他开的。她的兄长楚澜向来胆小怕事、沉迷神仙道术，居然会光顾赌场，还敢招惹此人，看来此事不简单！

　　思及此处，楚语凝脸色阴沉，眉宇紧蹙，颇感苦恼。

　　言青察觉她神色不对，正要开口询问，却闻狗子话语滔滔。

　　“嘿，败家子这回麻烦大了。本来嘛，楚家对他沉迷神仙道术十分反感，如今他又因此事欠债，这回楚家人会不会拿钱赎他，可不好说呢。”

　　“据我了解，这位楚家少爷不好赌，怎会欠下赌债呢？”相对于狗子的幸灾乐祸，裘布衣显得冷静多。

　　狗子本是站立，闻得此言，双脚跳上长板凳，凑近坐在凳上的裘布衣，眯眼笑道：“据闻他想要高价从一位黄道士手里买炼丹术的秘籍，可苦于没那么多钱，他的好友方不让得知后，撺掇他去赌钱——”

　　“人关在何处？”不等狗子把话说完，楚语凝蓦然立起，双手在空中急促比划，言青默契十足地为她代言。

　　狗子不曾料到五弟会对此事反应如此大，先是抬眸一愣，随后咂舌道：“在我们山寨后山坡的那个破庙里，我回来时还特意去看了一会热闹呢，楚家那个败家子被打得脸青鼻肿的，真是惨！”

　　慨叹了一声，察觉楚语凝紧握着玉笛往门口疾走，他忙问：“唉，五弟，你去何处？”

　　楚语凝停住脚，却依旧背对着他，双手举起做了个手语：“救人。”

　　言青及时解说，忙跟过去，心里在疑惑楚语凝与败家子之间的关系。

　　狗子与裘布衣对视一眼，忙从长凳处跳下，疾追过去，嘴里不忘念叨：“五弟啊，万利成可是临安城恶霸，得罪他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处，再说了，楚家家大业大，败家子又是楚家独苗，肯定会拿钱赎人的，用不着我们多管闲事。”

　　楚语凝不爱听这话，蓦然停下脚来转身怒瞪。

　　紧跟其后的狗子猝不及防，无法及时收住脚步，整个人往她身上栽。眼见他的脸扑到某人的胸膛，一只手快如闪电伸过去，捂着他的脸将人往后推。

　　言青挡在楚语凝身前，替她开口道：“今日老子心情不好，想揍人，不行吗？”

　　狗子稳住脚跟，捂着有些发疼的脸，本想发飙，闻得此言，眯眼笑道：“嘿，五弟做的事，我何时都奉陪到底。”

　　他转过头，搭着裘布衣的肩，拍了拍：“三哥，咱过去给五弟助威。”

　　裘布衣睨了他一眼，颔首道：“难得你如此仗义。”

　　话音未落，狗子忽地捂着肚皮，脸色难看：“等等，我、我有些不对劲。”

　　“怎么啦？”裘布衣被他给整懵了。

　　狗子抬眸与其四目相对，郑重其事道：“人有三急，我得出恭。”

　　裘布衣强忍着怒气，从胸腔里蹦出一个字：“滚！”

　　后山被荒废的破庙里，蜘蛛正在破败的佛像角落结网，坠落的帆布沾染陈年灰土，显得邋遢肮脏。与其相比，地面似乎显得干净多了，零零散散的稻草与枯枝几乎占据了地面一半，空余出来的地面正有几名彪悍的男子来回走动，脚下捆绑着一名轮廓美好的男子。

　　时值正午，这群人正用膳，边吃边聊，不时往男子身上瞟两眼。

　　“你说这楚少爷出身好，长得好看，还细皮嫩肉的，皮肤如此光滑细腻，还算个大老爷们吗？该不会……”

　　“是个女的吧？”

　　“成哥，扒了他的裤子瞧瞧呗，我们也想知晓他是不是个女的。”

　　“哈哈哈哈……”

　　“你们——这群畜生！”
　　楚澜气得七窍生烟，他是楚家嫡子，打小旁人见他只会阿谀奉承、恭敬有礼，何曾受过如此恶劣的屈辱。

　　可他在楚家是香饽饽，到了万利成此处却是个笑料，万利成哪会惯着他大少爷脾气，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用力碾压。

　　“唉唉唉，你们修仙问道之人不是要普度众生，不是要当神仙么？怎么能骂人呢？”

　　“啊啊啊——”恶霸在力度上可是下了狠手，胸膛的肋骨几乎要被踩断，向来锦衣玉食的少爷自然疼得惨叫连连。

　　然而，在场之人视若无睹、置若罔闻，继续拿他来谈笑。

　　“成老板，楚公子可是修仙之人呢，你说割了他的双耳，会不会又变出来呀？”

　　“笨蛋，能变出来的话，那是妖怪了，哪能是神仙？”

　　“是人是妖，割了不就知道了么？”

　　“有道理。”

　　万利成左右张望，抄起旁边的刀，对着楚大少爷磨刀霍霍，面露不怀好意的笑容。

　　楚澜吓得大惊失色，赶紧求饶：“成、成老板，求求你了，不要割我耳朵，我爹娘会给你钱的，会给的，呜呜呜！”

　　“呀，这就怕了？还真不像个爷们呢！”旁边看戏的打手忍不住嘲讽。

　　万利成更是故意将他当做情人那般柔声哄：“楚姑娘，别怕，我会对你温柔的！”

　　“哈哈哈……”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小骚动，万利成回头一看，一帮江湖游客打扮之人鱼贯而入，步履匆匆，看着不像偶然而来，像来特意找茬。

　　从他的距离看过去，逆着门口的光，几乎看不清为首之人的脸，但还是精准捕捉到对方身段颀长、轮廓优美。

　　万利成一名手下叼着筷子，抻着脖子往楚语凝那边瞧，一眼认出是何人：“楚凌今个儿怎会来这破庙？”

　　与臭名昭著的恶霸相反，水龙吟行侠仗义，美名远播，组织里的五位成员赫赫有名，深受民间百姓的拥护与爱戴，其人气最高的莫过于美艳斯文的楚凌，每回这少年现身，无论男女老少总会无法移开视线。

　　当然，万利成手下能一眼认出楚凌，主要是楚凌曾粉碎他们拐卖妇女的阴谋，而他们的老大万利成对男扮女装的楚凌一见钟情，当众向人家表明心意，遭到冷漠的无视。事后，万利成得知楚凌竟是男子，引以为耻，不容许任何人提起此事。

　　少年被一帮高大男子拥簇在中间，穿过门槛，进入破庙里。虽隔着有些远，但瞧见楚澜那惨兮兮模样，心情躁动起来。

　　下一瞬，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少年以浮游移步身影闪现到万利成身前，揪着他的耳，甩手给了两巴掌，一脚将人踹飞到一旁。

　　万利成被打得头冒金星，几乎是靠手下扶持才勉强站稳，待看清楚打他之人，方口吐血水，连带掉落的牙齿一并吐到地上。

　　他恶狠狠地盯着楚语凝，戟指怒目道：“他娘的，楚凌，你有病吗？”

　　楚语凝在外头不愿他人知晓自己是哑巴，总会托付言青替她回应。

　　言青观察力很强最是了解她的言行举止代表何意，替她回应道：“嗯，病着，你有药吗？”

　　“……”万利成被这态度这话差点噎死了。

　　他怒气冲冲道：“有话你直说，派个小弟来回话，瞧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

　　狗子搬来搽干净的椅子，楚语凝撩起衣摆坐下，闭目养神。每当她这般，便表示让言青自己看着办的意思。

　　言青心领神会，转身指了指地上的楚澜，理直气壮道：“这男子，我五弟要了。”

　　“哈？”万利成觉得莫名其妙，带着一脸探究欲，“什么意思？”

　　言青露出温柔笑意：“就是要抢走你男人这意思。”

　　“什么叫我男人？他不是我的男人，我他娘的不喜欢男人。”万利成气红了脸，说话的声量极大，以至于说完此话气喘不已。

　　可言青并不打算给他喘息机会，咄咄逼问：“不喜欢男人你上回为何向我五弟示爱？”

　　万利成心虚地瞟了楚语凝一眼：“那是因为老子以为他是女的。”

　　言青皱着眉，神色隐约不善：“你眼瞎？”

　　万利成气得拳头硬了：“你才眼瞎。”

　　言青冷笑：“不眼瞎怎会看不出我五弟是男子？承认吧，你就是喜欢男人，今日还绑了一个，想要强的，是吧？不要这样，强扭的瓜不甜。”

　　万利成气得拳头在空中挥动了两下：“放你娘的狗屁，老子绑他是因为他欠我钱。”

　　面对凶神恶煞的恶霸，言青始终淡定从容：“欠你多少？”

　　万利成直言：“三万两。”

　　言青勾唇嘲讽：“三万两？原来成老板如今穷到极度需要这三万两了？”

　　万利成觉得此话极度损自尊，极力否认：“当然不是。”

　　“既然不需要这三万两，为何非要将人绑过来？”言青不等人回应，炮语连珠道，“据我所知，欠你钱的人一共有三百六十五个，可你就绑了楚少爷来破庙，而破庙往往是逞凶作恶的好地方，显然你对楚少爷心怀不轨，果然你是喜欢男人的。”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喜欢女人、女人！”

　　“我不信，除非你放了他。”

　　“好。”万利成回应得毫不犹豫。

　　“……”
　　“谢成老板成全！”言青动作利索地向手下做了个手势，示意替人松绑。

　　万利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气得提刀砍向言青：“你这狗东西阴我？看我不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