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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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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萱偏头看着窗外,这家茶楼位置很好,能看到街上的往来行人不断。
她刚到杭州,平日里与母亲在自家宅子居住。
前些日子跟着母亲去了李府,见过李怀秀后,才发现表哥比之往常有些变化。
她们家一年也来不了几次,每次就是简单拜访,与李府众人近似于点头之交。
但是她母亲同刘氏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如今关系闹得僵硬,对方在人前依旧会给自己妹妹面子,人后则是冷淡极了。
对于几个孩子,刘氏也不像待亲近人家那般热切,府上的下人自是瞧出了主家的意思,更是不将他们家放在眼中。
李如萱的姐姐们听过几次下人们的闲言碎语,都不敢到刘氏面前凑。就是怕被刘氏更加厌烦,到时候家中日子过的愈发艰难。
李如萱最开始也不敢接近,只是发现李怀秀却是不一样的。
他秉性疏朗,不在乎家中人的往事。幼时看李如萱温柔可人,还总是被别的亲戚欺负,便多照顾了她一下。
久而久之,两人就走得近了些,虽然不怎么见面,但也经常传信。
李如萱年龄渐长,懂了点男女之情后,再见到李怀秀就带了点爱慕心思。
李夫人看出来了点,曾找女儿谈心,将之前与刘氏的恩怨讲明了。
连着劝诫了几次,只是让她好好在家中听先生讲课,莫要再惦记不切实际的念想。
哪能料到,李如萱从没将母亲的劝解放在心上,她怎么不知道长辈们的事情。
幼时在李府做客,有次曾被亲戚私下嘲笑过,她原想着去找刘氏告状,却得知了父母的丑事,便不敢去寻姨母了。
那些小孩见她家世低微,还没人依靠,就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回家后,她曾恼恨的想着不要再去李府了,不过那时也没想过会因为这件事能与表哥走的近些。
李夫人见女儿不听,便又蹙着眉咬了咬嘴唇,想到之前看过的书,含糊道:“左传和礼记中可是提过不建议血缘太近的人成亲……”
她的父亲学识出众,教养女儿并不迂腐,还曾与她们闲谈过近亲成婚的危害。
她们姐妹定亲的时候,父亲选的都是与自家没什么亲戚关系的人。
见女儿仍是不以为意,她最后肃着脸,目光锐利,冷声道:“我与刘氏不想再有什么牵扯,姐妹情就算了,儿女亲家是不可能的。你的心思尽早去了,到时候别怪我随便给你找人嫁了。”
李如萱被母亲吓了一跳,见她神色认真,知道母亲向来说一不二,就点了点头,把这事压在心底了。
李夫人每次来刘氏府中,额外注重李如萱的分寸,瞧着女儿同李怀秀举止得体后,才算是稍稍放了心。
她一向好强,幼时便是几个姐妹中最出挑的,家人便格外疼她些,宠的她心比天高,总是希望自己得到的是姐妹中最好的。
因此她才会因为姐姐定亲对象比自己的好,而做出那样丢脸的事情。
后来与姐姐换了亲事,父亲原是对她有些失望。
但是她还是将父亲的心哄了回来,父女二人没生多少芥蒂,这么多年刘夫子见小女儿生活落魄,仍是帮衬着李华柏。
虽然婚后家中清贫,但她是真心喜爱对方,也放低身段为了他与关系疏远的长姐刘氏往来,想让李本晟能提拔下丈夫。
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结果,她也早就放下请求他们家这个奢望了,现在只盼着几个儿女能有个好亲事。
她给前几个女儿精心选了家世不错且还算上进的丈夫,现在只剩李如萱未定亲。
因小女儿最像自己,李夫人平日总是更疼爱她些。而且她规矩学的很好,仪态出众,就算席上与侯爵小姐站在一起,都毫不逊色。
她每次见了都心中又骄傲又酸涩,想着自己的女儿是被自己拖累了。
若不是她无能,给她挑选婚事又何至于这般艰难。
最近李夫人想着为李如萱选一位高官子弟,但是她的交际圈中与所想的匹配不多。
就算是家世好,但年龄就有些差距了,都是什么继妻之类的。
她咬了咬牙,便想来找姐姐帮忙相看一番。
刘氏年少时因为婚事与她有些隔阂,但这些年生活顺遂,早已磨平了那些仇怨。
这几年也为几个外甥女留意着合适的子弟,这次妹妹过来,便也就拉着她出门参加宴会,而李如萱则是在家中休息。
李如萱来这几日,在刘氏那里打听到李怀秀与石家格格相处的不错,还为了她开始潜心好学,正准备后面参加科举谋夺功名。
当时她捏着帕子,回屋后便有些失神。
刘氏和李本晟一直由着李怀秀的性子,既然儿子不爱学四书五经,只看些诗词歌赋也可以。
未来做个富家子弟,他的哥哥李怀仁多帮衬也就罢了。
李如萱虽已经放下了与表哥在一起的奢望,但是还是希望他能过得好些。
她这些年看着父亲的艰难,便知道科考的重要性。若是父亲当时名次再高些,也不会蹉跎了半辈子。
李如萱先前见表哥一直跟那些纨绔子弟在外游玩,也曾劝过对方上进些,但是李怀秀却是一直没往心上去,从未将她的劝解听进去。
时间一长,李如萱就不再与他说这些事了,怕惹了他厌烦。
未曾想,对方却是因为珠兰而改变了。
想到这里,李如萱就有些怨怼。
自己同他讲了那么多,他却为了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女子改了想法。
若是未动心也就罢了,但是她曾在刘氏屋里见过——
李怀秀因收到石府的信而面带笑容,她从未见过他为了别的女子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每次对待自己一向是彬彬有礼,如同亲妹般照顾,却也没因为收到她的信而喜形于色。
李如萱知道李怀秀今天要与珠兰见面,但昨夜向刘氏请安时,曾听见表哥对着姨母提过他今日书院也临时有事,夫子让他早些去,要带他跟着一同去见见老朋友。
这位夫子曾在朝中做官,但因官场沉浮,且性情刚直不喜钻营之道,便早早辞官了,在书院中任教。
他素来喜欢这个弟子,也想为他将来科考铺些路,到时候可以顺遂些。
刘氏当时听到后脸上便露出喜色,连忙拉住李怀秀就说。
“要不你明日不要去石府了,等日后再去时多带些礼品便是了。书院先生这事更重要些,你可得好好把握住。”
她的尾音有点上扬,“说不准便能得点提点,等日后科举可说不准就能用上。”
坐在她身边的李如萱听了这话,她抿了抿唇,心中喜悦表哥得到书院先生的赏识。
难得在刘氏面前表露了几分对表哥的亲近,她伸手亲自斟了一杯茶,端起后就递给了李怀秀。
李怀秀对她点了下头,温和道:“谢谢表妹了。”
李如萱脸上露出了些笑容,“要不就如姨母所说,表哥明早找个人去送信,到时候也不耽误石家格格,还能给夫子留个好印象……”
李怀秀却是皱了皱眉。
他知道母亲和李如萱都是为了自己好,但是他并不想推了这次约见,毕竟珠兰马上就要去京城了,下次再见面就该是明年了。
他认真地说道:“我明早先去石府,到时候早点走就是了。而且今天这事还是夫子随口一说,他老人家总是朝令夕改,说不定到时又与我说不用去了。”
刘氏见儿子认真,便也就只得叹了口气,神态柔和。
“那便随你吧,只要不耽误正事就行。”
李怀秀点了头,又看了眼李如萱,含笑道:“多谢表妹所言,过几日我有时间了便带你出门逛逛。最近城里新开了几家首饰铺子,刚好可以给你置办点珠钗。”
李如萱心中酸涩,知道对方也就是托词。只是想到明日的事情,就想去看看石家姑娘究竟长什么样子。
她眼眸深处藏着些东西,却放软了声音,温婉道:“表哥,明日我也自己出门走走吧。家中没几个人,一直待在府中也没什么意思。”
李怀秀神情有些犹豫,他看向刘氏和李夫人。见她们两人都点头应了,才小声叮嘱了几句,又提醒了句。
“若是我明天回来的早,就陪你走走。你自己在外面,总归是不让人放心。”
李如萱含笑应了,她的脸颊漫起一层红晕,心中只觉对方温柔。
第二日出府游玩时,她想到之前曾隐约瞥见信件上的地址,还特意让师傅去了那封信上所写的位置。
果然,她远远就瞧见李怀秀正面容放松的跟马车里的人聊天。
车窗里的女子正轻轻掀开帘子,露出的侧颜精致,衣着华贵,比往日所见的侯爵小姐们都更加出众。
李怀秀今天和珠兰分开后,便径直去了书院,但确如他所言,夫子又想去河边钓鱼,还询问他是否要跟着去。
他只得无奈一笑,婉拒了此事。
想着时间还早,便又想着回去寻珠兰。往日里这个时辰对方应当还未回府,说不准便可遇到。
只是没想到他在路上遇到了李如萱,见表妹仅带了一个侍女,显得很是寂寥。
又想到珠兰身边带着许多侍卫,而且还说不定早就回石府了,只好先陪了表妹。
***
珠兰却不知道李怀秀怎么想的,她只是记起之前所见过的李府亲戚。
想到曾听刘氏提过向来不喜亲上加亲一事,便也心中一松,只当李怀秀偶遇了这位妹妹。
她脸上露出了些笑容,温声道:“那今日妹妹在这城中可遇到喜欢的首饰了?若是有的话,便让姐姐买来送给你,权当姐姐的心意。”
她虽然仍对李怀秀骗自己一事有些芥蒂,但因着性情和善,也就想着等私下再问李怀秀到底为何这般行事。
李如萱听了这话却是感觉到了羞耻,她只觉得对方这是嘲笑自己衣着简朴,悄悄伸手摸了摸有些陈旧的素簪,抿了抿唇。
她的心中不爽,话语间就带出了点刺人的味道。
“石家姐姐真是大度,今日表哥为了陪我,可没什么心思与旁人在外闲逛,早早就舍了旁人回来陪我。”
珠兰眼眸含笑,仍是温婉道:“你是他的妹妹,他多陪陪你也是应该的。等日后我见了他一定要好好说他一通,竟是没有提前同我讲,不然我也能陪着妹妹一起逛一逛。”
她只当李如萱是舍不得表哥,有些占有欲也是能理解的。
她虽然有些不爽,但也能接受。
李如萱轻轻咬唇,她有些疑惑的问道:“姐姐不担心是我同表哥两情相悦吗?”
珠兰却是摇头。
若是李怀秀真的骗了她,那她也不会再抓着这个婚事。虽然自己是庶出,但是这些年她被敏秀格格教的很好。
知道女子不该全然沉溺在感情中,也不该怨那些攀附上来的女子。
若是他无心,那么也不会影响两人关系。要真有心,争也没用,最后惹得自己陷入泥潭中。
但若那些女子主动来招惹自己也不能手软,遇事情先保全自己。
就像现在李如萱自见了自己一直聊些她不喜的事情,自己倒是没有太伤心。
她还是相信李怀秀的性格的,若是对方真的喜欢这位表妹,也不至于会让刘氏来同她们家说亲。
现在细细想来,李怀秀刚才和李如萱也保持了距离,与对待自己全然不同。心中的阴霾散去,她便有心情继续品茶了。
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心中想着这家茶馆的茶水不错,清香可口。
珠兰抬眸就看到李如萱蹙着眉,满脸困惑,带着些稚气。
她不知为何想到了仍在家中的妹妹,心中一软,便也替李如萱续了一杯。
李如萱看着珠兰那舒展的眉眼,暗恨自己出身低微,比不得她们这些侯爵小姐有底气。
就算定亲对象有问题,也能有家中长辈做主,为她再挑上一位德才具备的夫婿。
她咬着牙,看着珠兰漫不经心的抿着茶水,恼恨发觉对方根本没在意自己拙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