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守望》易初*

4、星月

　　第二天，见到东条，草那防卫似地把手环在叶扬的肩上。
　　东条无所谓地笑笑：“昨晚，对不起啊，不知道你们是恋人呢。”
　　草那笑，叶扬也笑笑，无法解释的。
　　进了办公室，叶扬说：“草那，明天，你会怎么做？”
　　“你想我怎么做？”草那枫毫不含糊地把问题丢回去。
　　叶扬咬牙，知道语言跟他纠缠会没个尽头，便直截了当地说：“我想你放过……娜拉，放过‘画王’。”
　　“你确定是放过娜拉，不是东条吗？”草那枫尖锐地质疑。
　　叶扬无法分辨，抬眼委屈地望过去，含泪的、求饶的。草那便习惯地抱紧了叶扬，顿了顿，在她耳边蛊惑地说：“如果你能忘记他，试着爱我，我可以考虑的。”
　　叶扬回抱他，却苦笑：“可是，你知道的，你爱的是别人，我爱的，也是别人，我可以成为你的安慰，却无法成为你的救赎。”
　　“我们起码可以试一下，不是吗？”草那枫轻轻地吻着叶扬的脸。声音尽量放得冷淡，但心里狠狠地跃雀起来。
　　叶扬懵了，直觉点头不妥，摇头，也不好，而且——她已经很习惯他的拥抱了。那么，要不要呢？

　　“睡不着吗？”joy全知全觉地问。
　　“明天，关系‘画王’的出版和发行，草那……他会怎样做？”
　　“你是为作为‘画王’社长丈夫的东条担心，还是为偏执的枫苦恼？”joy一针见血地发问。
　　叶扬的眸蒙上月色，无所寄托地落在窗台的瓷器里插着的夜百合上，答非所问地说：“joy，那个人很执着呢，每天一朵夜百合，而且这种花很配你，你喜欢他吗？”
　　joy笑而不答。却仍把话题转回“画王”的出版上：“不用太担心，如果是为了‘画王’。因为枫北京只控制了草那集团股份的４０％，也就是说，对于‘画王’的出版控权也只有４０％。”
　　“那……”叶扬抢着发问。
　　“剩下的股份是枫的两个弟弟各占３０％。”
　　“那他们的意思？”
　　“谁知道呢。”joy笑得很淡：“不过草那二少草那树迷恋赤木娜拉是众所周知的事。”
　　“可娜拉却嫁了别人。爱与恨，谁又分得清楚？”叶扬直觉头疼，便换了个话题：“joy,送你花，一直狂追你的人是谁？”
　　“云，草那云。草那集团的第三位继承人。”joy清清楚楚地说。
　　“啊——”叶扬头皮发麻，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看joy仍笑得风轻云淡，叶扬咬着牙跳起来，又冲过去拖joy：“走，今晚不睡了，我们到窗台看星星去！”
　　joy温和地笑笑，很周到地去准备饮品。叶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同样无法入睡的枫也拉了出来。
　　星空又高又远，叶扬仰起头，深呼吸，回头，眼睛又神采奕奕地放着光：“枫，还记得那夜海边的星星吗？”
　　枫的脸在朦胧的夜色中也难得的柔和起来，他望着叶扬，点点头，手轻轻地抚上她酡红的颊。
　　“那么……”叶扬跃雀不已。
　　草那枫有点好笑，也有点感动，便说：“叶扬，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叶扬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草那枫开了个不好的头，被叶扬白了一眼，于是也不委婉了：“如果东条很卑劣地欺骗利用伤害你，你会怎么样？”
　　“不会的。”叶扬自信满满：“东条是好人。”
　　草那枫用力把火气压下去，继续试图跟她沟通：“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叶扬的尾音在草那枫冒火的眼光里自动消音了，她终于低下头，认真地想了想，说：“我想，我会……很伤心。”
　　草那枫很无力地叹气，问：“然后呢？”
　　“然后？”叶扬眨眨无辜的大眼睛：“然后就没有了呀，我不可能抱着伤心过一辈子吧！”
　　草那枫的声音柔和下来：“这样么？这样自然很好。”
　　叶扬有点羞涩地笑了：“枫，你其实想问我会不会恨他、报复他对么？”
　　被叶扬说中，草那枫有点恼怒也有点期待。遂不出声。
　　叶扬正色道：“枫，你首先得明白，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这与他无关。如果他做了不好的事，我会尽量原谅他，因为，这样我也会有责任。是我给了他伤害我的机会，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如果他错到要我去恨，那么，我至少让自己不再为他伤心，才会让自己去报复。报复，可以让别人痛了自己就可以解脱的话，说不定我会去做。我并不是圣经里说的别人打你还送上去让他打的傻好人。可是，让别人陪你一起痛，自己会更加痛的话，我一定不会去做。”
　　草那枫意义不明地别开头，不肯去看那双纯净的眼。叶扬毫不气妥地转到他面前，切切地说着最俗气的劝慰：“枫，你明白了吗？枫，你不要再伤心了好不好？我们都想你快乐起来，你不快乐，我们也不快乐啊！让你伤心的人没有资格再要你伤心了，也没有资格让你以恨的名义一直记着她啊！枫，想想我，想想ＪＯＹ，我们都爱你！你也是中国人不是吗？记不记得有这么一句古诗——满目江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草那枫听着她不伦不类的话，都忍俊不禁了，笑出来，眼睛却是温润的。原来还是被她越来越热切的语气感动到了，竟也有点跃雀、有点点害羞，眼里燃起点点温暖的星火，问出了叶扬级的傻话：“真……真的吗？”
　　叶扬大力点头。ＪＯＹ倚在门前看过来，笑容里那么温暖、那么动人，带着浓浓的鼓励和期待。草那枫的眼便温暖地潮红了。叶扬又趁胜追击，掂起脚尖，抱着草那枫，在他脸上大力一吻，嘻嘻笑着，大声嚷：“ＪＯＹ，你也过来亲他一下。”
　　ＪＯＹ真的笑着过来了，温柔而快乐地看着这两个人，叶扬推他，草那枫却有点别扭地别过脸。ＪＯＹ满足地笑着，低头，却在叶扬的脸上亲了一下。
　　叶扬不满地大声叫了起来，草那枫也坏坏地笑，不甘示弱，也在她脸上乱亲了一气！叶扬亏大了。
　　ＪＯＹ只是笑。草那枫看看他，有点不自然了，犹豫了一下，擦过去，唇已在他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ＪＯＹ楞住了，然后释然地笑，说：“我去拿饮品。”退开去，眼中已有泪。
　　叶扬调皮地笑：“不要不好意思啦！来，要不要抱抱我，这样你好调整一下情绪。”
　　草那枫作势要生气，还是依言抱住了她，感受怀中充实的温暖，满足地叹息。良久，他低低地自言自语：“原来真有人爱我的，那么，我应该可以再试一试吧，再试一试！”
　　那么温馨而迷人的夜，连暧昧都那么美好。一切皆有可能，为何不能重新开始呢？草那枫低头看着叶扬亮若星辰的眼蛑——这是一双没有瑕疵、没有伤害的星星。如果这个时候她跟他说什么、要什么他都会愿意！‘画王’，见鬼去吧！
　　可叶扬不知道啊，她往阳台外一探头，嚷了出来：“啊，那个人醉得好厉害！”
　　草那枫习惯了叶扬的不解风情不合时宜，只宠溺地笑笑，也随意地往外望一眼，忽然脸色就变了，然后放开了叶扬，叶扬一知半解猜到一星半点，但也没有拉住发问。只看他转身冲下楼去了。
　　joy捧着三杯热气滕滕的饮品过来，刚好看到草那枫已跑到正对着他们的阳台的街上，用力扶起那个醉汉。
　　“草那树，枫的弟弟。”joy缓缓地说。
　　两个人纠缠着，争持着什么。
　　“枫其实很爱他的弟弟，很期待亲情的。”joy说。
　　这时，醉得厉害的草那树忽然向他的哥哥跪了下去，哭诉着，哭求着，听不到他说什么，只是很凄切的样子。枫只痴痴的，许久，他僵硬地点头，然后一动不动木了似的，连草那树挣扎着离去，他仍是没有动。
　　不明所以的叶扬看着这一出，回看joy,joy柔和的脸少见的凝重。
　　许久，草那枫抬起头向他们一笑，自嘲而惨淡的笑容。joy手上的杯子，“叮咚”地发出碰撞的声音。
　　漫天的星星似正向人身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