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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太白金星奉了王母的意旨,在帝子元昊的掩护下,悄悄下得人间来寻找阎王的踪迹。按说阎王本是天帝之子,身上的天人之气难以掩盖,追踪起来应该并不困难,然而,他已在人间转悠数日,却一无所得。
      阎王似是在三界之中完全泯灭了踪迹。
      毫无头绪的太白金星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想起在地府看到的情景,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来人间之前,他先去了一趟地府。
      王母和帝子对天封锁了人间地府的消息,一纸传书,令闭关中的秦广王提早出差,主持地府事务。
      他去的时候,地府已经运转如常,秦广王见了他,微微叹口气,不待他问,便将他引到了森罗大殿里。
      他们掠至高处,锁魂索泛着幽白的光芒,静静地躺在阎王宝座上,曾经嵌入阎王身体的那一头,圆润光滑,完整无缺。
      大约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控制。
      沉思的太白金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向九重天外。
      当初,是不是当初……不该……不该呢……
      阎王,那个本是俊秀如朝阳的孩子,他看着那个孩子变得沉郁,看着曾经的光一点一点死去,有时候,他也有点疑惑,这天规,这天规……究竟维护了什么?
      太白金星心绪繁乱,手里头拂尘也不规规矩矩地拿好了,乱七八糟地甩了几甩。晴空万里的地面上,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卷起了尘土,迷住了路人眼睛,转瞬却又消失了,留下被风席卷过的凡人,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
      太白金星无暇留意他引起的小小混乱,脑子越思索越清明。
      也许,也许有一个地方,他会找去的。他逃离地府,肯定是要去寻她的。
      郁莲,那个让他自愿扣上锁魂索在地府等待了三百年的女子。
      太白金星暗忖,要找到郁莲并不难,她一直都在天庭的监控之下。只是,当初为了以绝后患,地府之中郁莲的档案已经尽数毁去,一时半会儿,阎王怕是找不着她的,可如今,却也只剩守株待兔这么蠢的办法了。
      太白金星脑中念头急转,想来想去,觉得目前也只有盯住郁莲才是可行的办法了。
      天气微微泛热,元隽躺在湘妃竹椅上,看太白金星在半空中过往了三次,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不由得看了阿罗一眼,眼里神色复杂,嘴角淡淡抿笑,周身却是杀气微露,他冷冷道:“孟司主,我倒不知道,你的结界居然连太白金星都能瞒得过。”
      太白金星显是累了,就停在他们头顶上歇气,白胡子老头呼呼喘几口气,四处张望着,但却硬是瞧不见就在他眼皮底下的四合院。
      阿罗坐在一株枝叶繁茂的榕树下,枝丫伸出去,榕叶团团绕在她头顶,遮去了太阳光芒,她轻轻摇着罗扇,有一下没一下地送着风,脸隐在树荫里看不清表情,只模模糊糊见得一点笑意:“阎王,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
      两人对视一眼。
      太阳光从元隽的背后射过来,他的脸藏在阳光里,而阿罗隐在树荫中,一时之间,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只有淡淡的杀气流转。
      僵持数秒后,两人便同时转过眼去,元隽继续仰望苍天,阿罗继续轻摇罗扇。
      那股杀气便消失在微风中了。
      隔了一会儿,元隽才又道:“阿罗,你这小院是哪里寻来的?现在四合院已经很少了吧。”他语气温软,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阿罗知道,她应该也装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可她却并没有随着他转移话题,望了他半晌,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声低不可闻:“元隽,心软不是好事。”
      刚刚那一刹,他动了杀机,且连藏都藏不住。
      阿罗在心里暗叹。
      他发现她已经超越了太多,已经成为了三界的威胁,那一瞬间,他动了念要除掉她。
      这个已经背弃了所有的天帝之子,心里头仍是牵念着天上人间地下的。
      阿罗轻笑,笑声中有洞悉和怜悯。
      都已经被逼成了这个样子,却仍还是心软,迟早他会毁在心软上的。
      元隽听着她的笑声,只是默然,好半晌才万分疲倦地道:“我并不愿毁了三界。”
      阿罗冷冷道:“那么就是三界毁了你……”她直视元隽望过来的眼,加上一句,“还有她。”
      果不其然,元隽的眉眼之中立刻携上了深刻的痛苦,他低垂了头:“孟十一,你真的是铁石心肠。”
      阿罗展颜一笑,笑容妖艳如蔓延的毒气,她轻声道:“我也是被逼的。”她望了望仍在半空中徘徊的太白金星,右手结印加持了结界,拜阎王凝魂丹所赐,她的肉身已经凝结完毕,此时也不再是半人半鬼之身,亦不会再惧怕收魂鞭。
      她确实已经太过强了。
      阿罗凝视着自己的手心,手掌血色均匀,透着粉色。
      然而,没有掌纹。
      没有命运的纹络,再也没有谁看得清她的命运,即便天帝也不能。
      阿罗忽然笑起来,抬眼望着元隽,半是疑惑半是叹息:“真是奇怪啊,以前的孟婆居然都没有出过问题,”她皱起眉头,显然困扰已久,“她们到底是太弱还是太强?”
      元隽默默无言。
      地府忘魂司司主,拥有强大的忘魂能力,能将人类鬼魂的记忆全部清抹干净,让他们一清二白地转世投胎。
      然而,天地之间自有法则。
      能量无法被消灭,便只能转移。
      于是身为忘魂司司主的孟婆,便吸收了所有鬼魂的记忆,包括所有的情绪。来自人类记忆的负面情绪慢慢腐蚀着她们的神魂,因而地府所有职务中,以孟婆的替换率最高,几乎每一百个人间年便会消耗掉一个,而这一任的孟婆,却足足任职了八百个人间年。
      八百年中,她毫无异样之处,神魂坚定仿佛丝毫都不被侵蚀。
      由于人类发展带来太多的负面情绪,能够胜任孟婆一职的人也越来越少,发现这任孟婆居然有这么强的能力,地府是非常欣喜的,因而也就让她一直任职下去,只是每过百年便检查一次她的情况,却从没发现过有什么问题。
      只是现在看来,她是早就已经被腐蚀了,被腐蚀得彻底,可是却隐藏得很好,太好。
      他也分不清楚,她到底是强还是弱?
      她能够好好地隐藏着自己,瞒过了地府所有人,她自己修炼成肉身,摆脱了地府收魂鞭的威胁,她的结界甚至能把太白金星屏蔽在外,然而他却总觉得,她已经疯了,如今的清醒只不过是疯狂的另一种形式罢了。
      元隽微微叹口气,在阳光中闭上了眼:“你从哪里学来这么多?”
      阿罗伸出手去,慢腾腾地掐下一片榕叶来,嘴角似笑非笑:“人类啊。”人类教会了她太多太多。
      她把榕叶横在嘴唇上,居然吹出声音来。
      元隽听出那是《天上曲》的调子,是第七任百花司主为王母贺寿所作的曲子。
      他沉默地听完这一曲,望向阿罗的目光微微不解:“你为什么帮我?”
      阿罗淡淡地笑开来:“因为,你我都是天地的背弃者。可怜的……”她一字一顿,“背弃者。”只是,她背弃得更彻底,她对三界,毫无眷念。
      阿罗的眼眸微微闪着蓝光,妖艳的毒气在她心底蔓延,一寸一寸地爬上肌肤。
      她像朵怒极盛放的花,开在午时灿烂夺目的阳光下,美到了极致,也艳到了极致,只是那样的美艳里,带着丝丝侵蚀人心的妖气,望过去便像是无底的深渊,只觉得要被吞噬在那美艳里。
      元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叹气声清晰可闻:“优罗呵,高洁的优昙花啊。”
      仿佛被唤起了什么,阿罗转过眼去看他,心绪慢慢平静。她心底恶意渐渐隐去之后,妖气便不见了,面容仍是很美,美得动人心魄,却不再有吞噬人之感,她静静地望着阎王,微微一笑,正像是优昙花开,纯洁高雅:“阎王,我早就疯了。”
      如今行尸走肉的是谁,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苏墨白觉得自己只是去休了个假而已,回来之后便什么都变了。
      “人间”被隐藏也不是头一回了。那个懒得要命的店主不想做生意的时候,常常便会任性地把“人间”给藏起来,有时她勾引到新鲜男人,洁癖严重的她不肯去开房,总是把人引回“人间”来,把他们几个撵出去,一道禁制,便在里头颠鸾倒凤。
      可没有哪一回结界是破不开的,以前她不去破,只是不屑而已,可不是不会。
      这回的结界却不是出自店主之手,叶天青把结界做得跟鬼打墙一样,让她在门外转悠了半天,也没能破门而入,苏墨白向来没什么耐性可言,娇媚的脸顿时变成了铁青色,右手凌空挥洒几下,门内的叶天青顿时便被浓郁的花香掩住了鼻子,几乎不能呼吸。
      他什么都好,恰恰就是闻不得花香,当下便呛得眼泪鼻涕一起喷洒,皮肤上迅速地泛起大片大片的红疹,他左抓右挠,毫不管用,只觉得几乎都要痒到心里去了,叶天青含泪大叫(其实他也不情愿哭的):“来了,来了。”
      急忙松开结界让苏墨白进来。
      结实修长、充满弹性与光泽的大腿先迈进来,短得不能再短的皮裤刚刚好包住浑圆的臀部,软皮高跟黑靴拉至膝盖,紧致短小的黑色背心包裹着诱人的身材,胸前莹白的肌肤几乎要晃瞎人的眼。
      竹子精从她一进门便躲到柜台下面去了,无论多久,他似乎都无法习惯看到苏墨白这种衣不蔽体的样子,特别是胸前的伟大,一晃一晃,竹子精按住自己的鼻子,暗叹修为不够,修为不够……
      叶天青屏着呼吸,仍然鼻涕眼泪双飞,对苏墨白大吼:“该死的,还不把你这些花香收回去。”
      苏墨白勾起唇角,笑得愉悦,狭长的狐狸眼媚光四射地瞟了叶天青一眼,弹弹指,空气中的花香便散去了。
      叶天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无力地看着她一身夜店女王的装扮,再回头看眼身上衣料少得不能再少的店主,无语地望天。
      这两个女人,能不能像个正常人?
      苏墨白尚还来得及跟叶天青算帐,便被猛扑过来的一个人影撞倒在地板上,尾椎骨撞到大理石地面,痛得她的脸色由青变紫,近乎发黑。
      只穿了一件鹅黄抹胸短裙的袭染扑到苏墨白身上,丝毫不顾形象,叉开双腿坐在她腰腹之间,揪着她的耳朵大叫:“苏墨白,老娘前天都被叶天青一把火烧回来了,你居然敢不回来?”
      叶天青一听顿时头皮发麻,打算脚底抹油开溜,苏墨白已经怒气十足地弹开了袭染,飞扑过去一把揪住叶天青为了风流倜傥而留的长发,一拳便照着鼻子打了过去:“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居然陷害我。”
      竹子精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
      这个热闹万分的“人间”啊,这些个恐怖万分的女人……
      叶天青被打得鼻青眼肿,桃花眼变成了熊猫眼,捂着流血的鼻子缩到柜台后面去了。女人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同样缩在柜台里后面的竹子精万分同情地看了叶天青一眼,张了张嘴,叶天青瞪着他:“什么都别说。”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地方,男人是没有尊严的。
      微弱的呻吟声打破了房中的喧闹,正在跟苏墨白口舌相争的袭染猛地回头,看向平躺在沙发上一直不曾苏醒过的沈诺言:“诺言?”她扑了过去。
      沈诺言缓缓地睁开了眼,虚弱地牵起一个笑容,哑声道:“阿染。”
      袭染呼出一口长气,面容上有放松之后的倦意:“幸好你醒了,你快砸了我的招牌了。”
      沈诺言听着她故作轻松的话语,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伤后无力,笑意未成,只是缓缓问:“今天是第几天了?”
      袭染道:“你只睡了一天一夜。”不算长。
      “‘人间’、‘人间’可隐藏起来了?”沈诺言忆起倒下前的事,抓住袭染的手,有些急切地问。
      袭染点了点头,宽慰她:“放心。”
      沈诺言毫无血色的脸虚弱苍白:“阿染,送个信……给诺微,他们……他们肯定在找我。”
      袭染对她温柔地微笑:“你放心,我这就去。”转过眼却去看苏墨白。
      苏墨白斜躺在沙发上,正在揉自己的尾椎骨,见她望过来,一声不吭扬手便是一粒金弹子,神准地打穿了红木柜台,恶狠狠地落在叶天青的脑袋上。
      倒霉的叶天青只好站了起来,再也维持不住英俊潇洒的表相,垂头丧气:“我马上送。”
      他揉揉脑袋,暗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进了这间黑店的,这里面两个不知道原身是什么的母夜叉,修为都比他高,他打不赢也逃不掉,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男人还有没有尊严了?
      忧郁的叶天青撕开自己的结界,放了只纸鹤出去。
      苏墨白冷嗤一声:“狐狸再怎么装还是狐狸,你以为用纸鹤传书,就会变成仙人吗?”
      叶天青桃花眼泛出妖魅的光芒,柔声道:“墨白,人家说,打是亲,骂是爱,你这么爱损我,可是喜欢我?”
      这种时候,即便是胆大包天的苏墨白也不敢去惹他,打了个寒颤,摸摸鼻子自动消声了。
      这只狐狸精狠起来的时候会要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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