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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震惊的一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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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骇,如同排山倒海般的惊骇席卷而上,简安然墨黑的瞳孔瞬间收缩,冰冷颤抖的小手下意识的摸向胸口突突直跳的某处,一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伴着剧烈的疼痛须臾间降临到她空白的大脑。
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线条硬朗的脸部轮廓,冷漠无情的眸子,多么熟悉的一张脸,一张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脸,老天爷真是厚待他,十几年的光阴不但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反倒给他平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质。
代表着控诉的泪珠子止不住从眼角滚落,简安然木然的靠在墙上,任凭藤井奈残留在体内的痛苦和不解怒吼、咆哮。
好具有讽刺意义的事!一个本该在十二年前死亡的男人,活在藤井家母女记忆中用来缅怀的男人,如今却活生生的站在离她不远的视野里。更重要的是,他的身旁站着一位举止优雅,容貌秀丽的女子。俩人并肩而立的画面很美,美得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要撕碎它的欲望。
简安然垂下双眼,很想告诉自己,说服自己,看错了,不会是他,不会是藤井太郎,那个男人早死了,十二年前就死了,不相信的话,可以去藤井家的墓地里看他,但由始至终占据上风的理智和源于血缘天性的羁绊告诉她,那个男人确实是藤井奈的亲生父亲,是藤井亚美日思夜想的丈夫。
他为什么没死?明明当年负责办理他葬礼的是藤井家母女俩最为信任的西村塔子。难道是她在说谎?可为什么要说谎呢?为什么要隐瞒那个男人死亡的真相呢?葬礼结束后,事主家赔偿的足以让藤井奈换几颗心脏还绰绰有余的赔偿款又是怎么回事?还有,既然他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和藤井亚美说清楚,如果他想离婚的话,相信以藤井亚美外柔内刚的性子,绝不会不同意。反而会极其爽快的在离婚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里面究竟存了什么样的猫腻?难道是骗局!一个针对藤井家母女俩的骗局。不会的,因为没有必要。从那张旧相片可以推断出,那个男人深深爱着藤井亚美,那样温暖的眼神是无法欺骗任何人。即使是天生的演员,也无法演绎出那份浓烈得醉人的情感。
不过唯一可以弄清楚的一件事是,西村塔子她隐瞒了很多事。她是不折不扣的帮凶,是藤井家母女俩不幸的罪魁祸首,是藤井亚美至今活在自责和回忆中的制造者。
随着重重的一记心跳音,“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简安然的心底炸开了,她抬起汗水浸湿的苍白小脸,如墨般幽深的眸子死死盯住仅仅离她十来米远的男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相信那个男人早就死了千百回不止了。
不管他是否无辜?单凭他对藤井家母女俩十二年来的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任由她们自生自灭的不负责任行为,他就不配当一个丈夫,当一个父亲。
她不会承认这样的父亲!
简安然咬紧发颤的唇瓣,原本泛着一丝青紫的唇色,因她激动的情绪渲染出了青春少女独有的娇嫩色泽。
“安然,你怎么了?犯病了吗?我这就去帮你喊医生……”
急促的,属于少年的温润音色钻入简安然恍恍惚惚的脑中,瞬间惊醒了她涣散的意识,她茫然的抬起无神的双眼,毫无焦距的目光对上少年藏在镜片后担忧的眼神,看着他白净斯文的脸,转而想起那张冷漠严肃的面孔,她嘴里溢出苦涩的滋味。
“不用,我包里有药,麻烦柳生君扶我到那边椅子上。”简安然的呼吸稍显急促,苍白的脸颊泛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看到她冷汗直冒纠成一团的小脸,柳生比吕士微微一蹙眉,迟疑了下,想到俩人现在就在医院里,於是决定先听简安然的,假如过一会儿情况还不见好转,那他就立刻去喊医生。
柳生比吕士扶着简安然的肩膀坐到过道尽头的休息椅,见她打算直接干服药片,眉头禁不住一皱,说了声,马上跑去外面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矿泉水,扭开其中一瓶的瓶盖递给她。
有些意外柳生比吕士的体贴入微,简安然微怔,如墨般眸子里漾开一丝不可察觉的忧伤。她抬手接过矿泉水,嘴角一弯,掩去心底的伤痕,轻声赞道:“柳生君是我见过最绅士的人!”
“那也要安然给我机会做绅士。”
柳生比吕士喝了一口手中的矿泉水,润润干燥得冒烟的嗓子,自嘲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双眼一直未离开简安然的脸,留心她情绪的变化。他可没忘记刚才在休息室里听到的事,她是一名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虽然没在现实生活中接触过这一类的病人,但剧烈的情绪变化会使病人发病的这一常识,他还是略微了解的。回家以后,找父亲要些这方面的相关资料吧。安然也算是他的朋友了,为朋友尽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应当的。柳生比吕士想。
“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形,我一定让柳生君当一个合格的绅士。”
简安然低垂着头,无意识的转动手中透明的矿泉水瓶,无色的液体在白色的灯光下,折射出彩虹一样美丽的光芒,暖暖的,如同身旁萍水相逢的少年镜片后流露出来的那一缕毫不掩饰的担忧,在彩虹消失的一瞬,暖透人心。
陷入短暂的沉默,柳生比吕士转头直视简安然的双眸,语气平静而认真的说道:“我衷心的希望不会再有下次了。”
“那得听凭上帝的安排了。”
简安然忽然想起,藤井奈是个信徒,好像还在唱诗班唱中音,她嗓音的条件蛮不错的,这个星期日,她要不要去教堂里做礼拜呢?老是不去,好像不太好那。可她自己并非信徒,要她做出一副很虔诚的模样对上帝祈祷,心理上会很有压力。
“我会去教堂祷告的。”柳生比吕士很体贴的笑言,尽量使用轻松的语调活跃周围的气氛。
“那我要在一旁亲自监督,免得你偷懒,蒙骗上帝。”
简安然快乐的眨眨眼,不知不觉间压在心头的沉重感被一丝一丝的剥离抽走,心一下子空了许多,好似天空漂浮的云彩,柔软而轻盈,又像秋季飘在田埂上的蒲公英,迎着风,飞扬在天际,寻找落脚的地方。
“现在看上去好多了,还是微笑的安然比较好看。”说这话的时候,柳生比吕士并没看简安然,反而平静的注视着前方的出口处,那里放着几盆绿色盆栽,绿油油的叶片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刺眼的油亮光泽。
“呐,柳生君,问你件事可以吗?”简安然抿抿唇,秀气的弯眉间蹙起了代表烦恼的纹理。
“可以。”
“柳生君,我有个朋友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碰到了一个她认为在十二年前的就已死掉的人。你说她要不要去追查出当年的真相呢?也许那件真相会伤害到很多人,包括她自己和她……唯一重视的人。”简安然一鼓作气将事情简略讲明。
沉默,再度陷入短暂的沉默,这一次,要比上一次时间长很多。就在简安然想要放弃寻求帮助时,柳生比吕士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着前所未有的慎重。
“安然,你朋友眼中的真相也许并非全部的真相。你应该让你的朋友从多方面去了解当年那件事的经过,尔后再做出判断。当然每个人的是非观念不同,也会造成他们对同一事件的处理不同。但我相信安然是理性的,会用理性的态度去处理这件事。不过,我更希望安然是快乐。”
话语中未明之意已充分表现出他体贴入微的细腻心思。简安然垂下双眼,心口盈满了感动,微张了张唇,可嗓子里却像是被什么堵塞住了,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很多时候,有些感谢是不用说出来的,无声的道谢,比有声的更能打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