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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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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长公主坐下吃饭的地方,一群人忙着拆屏风,撤毡毯。
流民们被招呼往左边的空地上走,一个穿着男式短打劲装的女生背着手站在一块巨石上,她身后站了不少人,有宫女,有甲士,乌压压的一片,没有任何声音,待他们一过去,她身后的甲士们立刻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什么状况?
章予曦有些不安,目光扫过甲士们手上的长戟,暗暗戳了戳身边的阿牛,不待她开口询问,阿牛双眼放光,异常兴奋的对她道:“马上要开始了。”
章予曦见四周无一人脸上有担心的神色,稍稍放了心。
阿牛:“等会趁乱,我们往前挤,你跟着我,千万别丢了。”
章予曦用力点点头。
成功与否就在此一举了。
章予曦捋袖子,准备干架……不,是准备抢食。
四周乱哄哄的,人不断的往前挤,后面挤前面,前面再挤前面,让章予曦误有一种大年三十逛庙会的错觉。
眼看着激动的流民就要冲到那群宫女面前,站在石头上的女子突然打了个手势,那群环着他们站着的甲士们立刻将手里冲天而立的长戟对准了他们。
“退!”
整齐划一的一声百人齐喝,吓得所有流民全部定住。
森森戟头对着他们,纵使章予曦站在中间,但也很怕他们一下把他们全解决了。
声音全止,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就在流民与甲士沉默对峙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哀嚎打破了寂静。
站在最前方的某位流民不知犯了什么错,被一位甲士用长戟挑起丢到了他的身后。
出了甲士们包围的区域等于失去了资格,阿牛格外愤愤不平:“是咱们鹿镇的人。”
章予曦:???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气愤,双眼狠狠瞪着那位挑完人就归队的甲士,仿佛随时都可能生扑上去,把人打一顿。
章予曦很不理解这种乡土情节,不过怕他袭警连累她,她还是开口安抚他道:“没事儿,等会我们帮他多抢两份。”
安慰可能没安慰到点子上。
阿牛生气的瞪了她一眼,有那么些她没有跟他同仇敌忾的意思。
章予曦赔笑:“哥,俗话说的好,好民不跟官斗,何况人家手上有武器!再说,咱们来,是为赚钱的……”
章予曦正说着,阿牛一下窜没了,等她差点被人挤得跌倒在地,才反应过来第一轮抢菜开始了。
靠。
她还以为他一心只想为兄弟两肋插刀呢。
章予曦忙稳住自己,跟着往前挤,可惜第一轮已经结束。
挫败声接踵而起。
向前冲的人们纷纷顿住,前方的人莫名其妙的往后退,等挡住她视线的人流自她前方散开,她才看到那名抢到第一盘菜的男人,他弓着身跪在地上,背上全是鞋底印。
章予曦:???
男人缓了好半天才从地上站起来,他弓着身揣着菜,特得意的扭头冲他们看了一眼,那鼻青脸肿,嘴角带血,还冲他们笑得龇牙咧嘴的模样,让章予曦心头一颤,险些心梗而亡。
男人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颤颤巍巍的往外走。
让道的甲士们合拢,包围圈再次成为一个完美的闭环圈,第二轮开始了。
站在石头上的女人单手轻扬,自她身后立刻走出两名宫女,一名空着手,一名手中捧着金灿灿的食盘。
章予曦目不转睛的望着宫女手中的食盘,手指蠢蠢欲动,眼瞄准金盘,暗暗决定等会人家抢菜,她抢金盘。
她算盘打的很精,但人家也不是呆子。
两宫女在面对他们,维护次序的长戟甲士身后站定,空着手的宫女不知从哪变出一张干荷叶,捧着金盘的宫女将盘里摆拍精致的肉菜一股脑往干荷叶里倒,汤汁,配菜与主菜混在一起,烂浓浓的,很像某个……,总之惨不忍睹。
这菜怕是抢了,也只能自家吃了吧。
章予曦心里这么想,觉得这番操作已是自己能够接受的极限了,没曾想捧着干荷叶的宫女将菜放在了地上。
章予曦大脑轰然一响,仿若有人对着她的后脑勺猛地一击。
然而,别人可不管她状态好不好,第二轮抢食很快开始,甚比第一轮还要竞争激烈,挡在他们前面的甲士一散开,人便一拥而上,眨眼间菜就没了。
抢到菜的男人依旧像上一个胜利者一样,人跪在地上,双手,乃至整个上半身护着身下的菜。
章予曦视线往上抬。
抢食胜利者之上,站的是那位居高临下的劲装女子。
五味陈杂。
一股难以言说的恶心从胃里而出,直冲她的五脏六腑。
兴许是所有人都在看胜利者,只有她在看她,两人隔空对上了眼。
女人望着她眸光隐有暗光一闪,紧接着,她很认真的端详起她来。
这是一种没有任何预期,突然撞见熟人的反应,章予曦很肯定她认识她,认识这具身体的原主。
或许?
她是原主的领导?
章予曦移开视线。
照理说遇到组织,重回队伍,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但她没由来感到厌恶。
第二轮结束,第三轮开始,一轮接着一轮。
可能是之前的画面太过震撼,又或许章予曦最终还是无法抛弃自尊,她悄悄退了出去,主动走出了长戟相叉的包围圈。
身后,男人们拼命抢食,她却背道而行,不免让甲士们多看了她几眼。
四周人少了,连空气都格外清新起来。
章予曦揉了揉干扁扁的肚子,想着先找一处等阿牛,一抬眼,便瞧见了对面的官道。
官道上,送亲的官员们面向着她身后的抢食者,他们兴致勃勃的交谈着,眉飞色舞的议论着,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完全释放;而尊贵的长公主也没有立刻进入马车,她是戴着幕笠坐在马蹄凳上,端庄得像一副仕女画。
与狗争食,看狗相争。
章予曦脑中跳出这句话。
原来长公主一路上这么乐善好施,体察百姓是把他们当饭后节目看呢。
章予曦迅速低头掩盖脸上的嘲讽,脚下跟着转了方向。
几个男人见她过来一哄而散,她才看见地上坐着一个人,是第一个抢到长公主赠粮的老者,他张着嘴在哭,一开始哭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章予曦下意识望向嘻嘻哈哈跑远的男人们,他们之中果然有人手里拿着干荷叶。
嚎啕的哭声终于从男人的嘴里爆发。
章予曦扫了他一眼立刻收了目光,改了方向。
她没有本事帮他,也不想做英雄,所以只配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章予曦虽然唏嘘男人的遭遇,但也没有袖手旁观的负罪感,她依旧奉行着她在现代的行事原则,一如大部分人,把少管闲事奉为圭臬。
章予曦往西北边的灌木丛走,她找了一颗一眼就能望到流民的大树下坐下,一边清理身上的污渍,一边目光在流民里穿梭,寻找着还在奋战的阿牛同志,很快她就找到了被几个壮汉夹在中间的他,他表情痛苦,伸着脖拼命子呼吸,涨红着脸,青筋横跳,这样还想突破包围前往冲。
啧啧啧。
他真是太拼了。
谁说李家阿牛游手好闲,只想不劳而获?!
章予曦在地上坐得硌屁股,于是起身找了个大石坐下,还顺手摘了片阔叶,她扇着阔叶,看着流民的争抢,看着看着,感觉不对了。
争抢的流民除了个别散户,很明显分为两波人。
与其说流民们在争抢,不如说是这两拨人在比拼,他们很有经验,堵人,抢菜,下暗手……分工十分明确,哪像阿牛,像傻子一样,只顾往前冲。
看出名堂的章予曦立刻丢掉阔叶起了身,想把阿牛从流民堆里拉出来,她突然发现站在石头上的女人不见了。
“阿九。”
章予曦:???
章予曦顿住脚。
“七部阿九,章予曦。”
竟然叫了她在现代的名字。
无论怎么暗示自己不要回头,不要轻易打破现在来之不易的平静,可她再怎么暗示,还是敌不过她一句“章予曦”三个字。
章予曦转了身。
是那名站在石头上的女人。
她竟没有感到意外。
章予曦:“你是?”
目光从她身上的长剑上扫过,章予曦站在原地没有动。
女人不加掩饰的上下打量着她,审视许久,她才回答了她的话:“你不知道我是谁?”
章予曦:……
“我叫孟若风,是楚都尉的护卫,直管你们七部。”
孟若风?
楚都尉?
“为首的这位来头可大了,是当今七皇子的侧妃,去年被圣人封为左神策军护军中尉,可是实职呢。”
“……贵人身边有一位很厉害的护卫,也是女的,叫什么……对!孟若风,哈哈哈,当时村里那几个人还笑这名字,说若风若疯,若是突然成了疯子可怎么办,哈哈哈……”
章予曦猛然想起这人的身份。
所以,十一迟迟不肯透露的主公,是七皇子及和他的宠妃兼大辉□□的左神策军护军中尉——楚女士吗?
皇子,宠妃,中情局……一连串文字串起来,怎么透着一股早古穿越女强文的调调?
章予曦体感不好,因为早古文里,女配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章予曦心里弯弯绕绕过了几座大山,面上却不显,她装傻的笑了起来:“抱歉,您是不是认错人了?”现在也不想搞清原主为什么跟她一个名字。
章予曦学着平安见村正的礼仪,冲那叫孟若风的女人弯腰拱了拱手,女人纹丝不动,看着她,突然唤了一声“十一。”
章予曦肉眼一跳,就瞧着十一从不远的高树上跳下,落在了女人的身后。
好家伙。
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十一脸色凝重,看着她难得露出了几分担心。
孟若风不动声色的走到了她的面前:“楚都尉要见你。”
女人手中的剑柄似有若无的点着她的手面,仿若她要敢开口说个“不”字,她用剑鞘也能把她抡死。
命运多舛,她这混得最差的穿越者,不再幻想靠男人就能不劳而获,走上人生巅峰,她现在只想在西山村做一个平安顺遂的庄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