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神弦》紫裘月

23、第二十二章 月神

　　第二十二章月神
　　“疯子……，一点也不知道天高地厚，竟敢自诩神罗国明君神逸。”神汐冷笑，扔下手中半截断剑，再又从身边剑架抽剑，霍然指向越小雨。
　　越小雨眉头略皱，想要从怀内抽剑，看着火影跳动的剑尖，踌躇再三，还是用指甲弹断女子朝来的剑刃，淡然道，“愚昧，你可曾见过神逸样子。”
　　她继续往后移步，腰间风铃叮当响着，美丽若霜的容颜上，隐隐露出几分害怕。
　　星月剑阁任何一个剑架上的，莫不是碧华派诸多年来所收藏的各方宝剑，眼前男子只需以指甲轻轻一弹，却随即轻易断裂。
　　他不过是和自己年纪相仿，难道，真的到达了无上寂灭的境界？！寻常人修炼到乐舞少说亦要五六年，碧潮二十多年，若澈更是无可估计，自己日夜勤修不过是也恰好到了若澈，才成了六宫所有弟子中修为最高的，眼前的人修为高得完全不可思议。
　　犹未想下去，相持着，背后传来泠香的声音，“阿汐，怎么了。这位师弟是新来的，不可对人无礼。”
　　“我知道。”她蹙眉看了淡然自若的越小雨一眼，转身返回星纹位置，心中还是纠结着，赵南北笑着想要讨好她，被神汐冷漠的一眼挡了过去。
　　倒是泠香亲切近人，递剑到手，“师弟，师父说你暂时仍对碧华派武学一窍不通，可惜我修习的是神落宫招式，和师弟琴若宫的大有不同，不能指教一二。”
　　她顿了顿，再护着神汐，“汐她待人素来冷淡，希望师弟不要见怪。”
　　“无妨，我去别处便是。”他往剑阁外移步就走，瞧了神汐一眼，发觉对方竟也在看着自己，却是瞬息收回目光。
　　柳寒、聂棋等人在远处不知道发生何事，只知道越小雨与神汐有所接触，妒忌不已。
　　刚才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尽数收入九天之上，所看不到得的月亮中、一双眯成一线的眼内————那是一只洁白如雪的小猫，依偎在某个女子的怀中，静静地看着下面的一切，尔后，乖巧地低声呜呜轻叫。
　　抱它的素衣女子面容是宁静的，站在的桂花树下，紧闭着眼眸，仔细聆听怀里小猫的说话，微微点头，尔后，轻抚猫身，嘴角边淡淡一笑，“呵呵，原来，是神逸已经记起部分东西了啊。”
　　小猫往飘渺云下的神弦疆土看了看，抬头望向闭眼女子，似是伤心地叫了几声，然后喵喵呜呜说着什么，女子轻轻往前一步，肩上桂花飘落，苦笑，“雪莜，你是说，想让我下去看看萧郎吗？可是……我已经把我眼睛给了他，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认不得路了啊。”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小猫听她低声自叹，想起她已经是失去了眼睛，悲伤地呜呜再叫几声，卷缩在她怀中。
　　“雪莜，你说，你可以当我眼睛，为我带路么…呵呵，好啊，我也似乎很久没有下去诃地看看了，只要不被她发现，应该没事的吧。”
　　闭目女子说着，浅笑起来，右手抱着小猫，左手轻俯下身来，伸出指头在落满花瓣的地上画着几个奇异的符号，“我以月神的名字，特令月宫开启通往诃地之门，梵、律、胧、镜、切，梭罗之路，启！”
　　声音刚落的那一刻，满地花瓣扬起，地上渐渐裂开一条裂缝，缝内渗出淡淡月光，她轻如燕子，纵身往下跳入裂缝中，离开的刹那，月亮之上所有美丽繁茂的桂花树，尽数一一枯萎。

　　***
　　落明城可算是一个繁华的大城，各方商贾多来此聚合，也是武林各路人马歇脚的必经之处，一条洛明河水贯通城内，入夜时分，笙歌不眠，水面荡漾万家灯火。
　　城外，一阵皎洁亮光凭空而现，汇合在一起，化为了一个含笑的女子，她抱着雪白小猫，径直往城内走去。
　　传说落明城是神逸为爱妃紫樱而建之城，城上一个独特的象征，就是常人无法攀到，凌空浮动的琉璃间，可见璀璨闪烁的一个樱字，保留了千年。
　　她轻步走到琉璃下方，驻足下来，面色凝重。
　　城内的小贩、路人注意到这个闭眼的素衣女子，纷纷转头望向她，惊呆咂舌———那仿佛是一个从不入尘世，宛若天仙下凡的美丽女子，就连城内最美的姑娘，竟亦远远不及于她。
　　“幺二叔，你说，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姑娘啊？”路的一角，卖着包子的中年男子擦擦面上热汗，朝身边大汉说道，大汉仍然看着月神，怔了一下，回过了神，“可能是云城来的吧……不过我去过云城，也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身前买早点的小厮，看了几眼后缩回目光，倒是若有所思，“云城没有，我随我家少爷去华城那里，曾见过几个碧华派弟子下山，当中有个女弟子叫神汐的，看着也很是不错…不过和这个相比，确实也可能是不及。”
　　“呵…多么好的姑娘啊，可惜看着就知道是个瞎子。”布店的陈二嫂铺开绸缎，怜惜般叹道，尔后，门前卖刀的李三讶然回话，“她、她不是瞎子吧？竟可以不睁开眼睛也能认路。”
　　虽然这里被称作邪教梼杌的地盘之一，然而，却丝毫没有半点邪教的气息，日子安然闲适。
　　她闭着眼眸，靠着怀中雪莜指路，翩然穿梭在涌动的人流间，听着耳边吵杂的人声，欢喜一笑，似乎对身边有如此多人喜悦不已。
　　“凡世真的很热闹呢，哈哈。”忽然闻到丝丝香味，停步，月神踮起脚，面上一片欣喜，“呵啊，我闻到了，肯定是桂花糕。”
　　“老板，给点儿我尝尝好么？”见对方不回答自己，她顿了顿，面有难色，“我记得，凡世好像还需要钱这东西…，雪莜，你有没有？”
　　雪莜喵呜摇头，舔了舔爪子，表示自己也没有。
　　“哦……那算了。”她失望着，叹道，卖桂花糕的小贩一直在痴看着她，方才反应过来，“没、姑娘你要的话，这里多得是，不用钱的。”话毕，立刻包好几块递往她手中，月神接过后，轻轻捏下小块尝了口，笑道，
　　“唔，味道不错…。”她将剩余的放回小贩手里，“谢谢你了，不过我不能吃太多。”转身欲走，面上稍稍迟疑了一下，从腰间挂起的一个绣花袋中掏出一颗珠子，“这个是给你的，阿丞（注：萧郎的小名）曾经说过这东西价值不菲什么的，应该可以当“钱”买一个糕点了吧？”
　　但见她纤手内的明珠，在白日下依然光耀夺目，隐隐有碧水在珠内流动着，美轮美奂，不试真假，已知是绝非凡品。
　　小贩被珠光刺眼，面上震惊不已，难以置信道，“碧魂珠？！”
　　他环顾四周无人看见这里的一切，立刻低声道，“姑娘立刻把它收回怀中，我不需此物。”
　　“哦……你不要的话我确实也没其他的给你了。”月神蹙眉将珠子收回绣花袋内，叮当一声，可凭碰击声得知这珠子数量实在不少。
　　“碧魂珠据我所知天下只有三颗，云城慕容家一颗，华城西门家一颗，碧华派掌门慕兰儿也有一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姑娘你，如何获得此物？！”
　　卖桂花糕的小贩目色忽地沉着老练，轻声问道，月神一笑，“原来当日阿丞随意掷玩的小物，到这里已经成了绝世珍品了啊。”
　　小贩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至少听明白最后一句，“不错，这是绝世珍品，姑娘不要随意在他人面前拿出，以免招致杀身之祸。”
　　“原来如此，谢谢了。”她抚着雪莜，走离小贩几步之后，喃喃低眉一笑 ，“杀身之祸......上至九天，下落九泉，能杀我者，又有几个？”
　　月神走后，原本卖桂花糕的小贩倒百无聊赖起来，连吆喝都没，忐忑地看着四周，等待着什么，自言自语，“萧郎的转世和凤凰就在这里附近，怎么大师兄还没来？”
　　若谈落明城中最大的客栈，莫过于建在城中央的寻仙客栈，自五层起，倚栏而瞰，几乎可将城内一切尽收眼底，也是以女仙绰漪曾居于此的传说为据，改名为寻仙。
　　即使客栈内人群密麻拥挤，闭目女子抱着小猫，宛若双眼能辨路向一般，仍然穿梭自如，心中喜欢四周的鼎沸人声。
　　她一直孤独深居在冷清的月宫内，只有怀里的雪莜与桂花为伴，只惜桂花，也是永恒花开不谢，直到千年前，他的魂魄才开始到了她身旁，从那天开始她才不再寂寞，短暂的千年后，他却也走了，夺走了她的眼睛，留下了她一个在月宫上，再如千年一样，孤单静待时光流逝。
　　若不是身不由己，谁又甘愿一个。
　　轻捷的脚步，走上几层楼后，走入一条长廊中，最终在一间客房门前驻足，月神心中忐忑着，小声问怀里小猫，“雪莜，他就是住在这里吗？”
　　小猫喵呜一声，表示没错，她摸索在门上，欲敲又止。
　　“可是，他忘记我了罢……。”话里担忧着，不知如何是好，进退两难的时候，门忽地吱呀开了———是一个白发俊朗的男子，手间端着淡淡血红的水盆，还挂有些清洗伤口用的白布，对方也意料不到门外竟然有人，看闭目的低头、举手欲敲的她，怀有戒心地发问，“你是谁？”
　　“我、我……阿丞你……。”
　　在茫茫黑暗中，忽然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心中颤抖起来，缩手回去，低声喏喏，不知如何回答。
　　萧郎，萧郎，原来，你真的把我忘了，拿走我的眼睛后，便即入轮回，把旧日的所有，都忘记得干干净净了么？
　　只可惜，她现在已经是个瞎子了，再也看不到他的面，只能靠着声音、在黑暗中辨别着他的方向，抚了抚自己废掉的眼瞳，略略往后一步，沉默不语。
　　曾为情重负情浓，而今才知相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