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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二章 魇 ...

  •   第十二章魇
      星辰未落,弦月若血。
      在天际之畔,忽有一颗流星瞬息划过,拖着长长的红色光痕,照亮了寂语山道的尽头。
      火光在洞内舞着,光影跳落在七昼赤色的双瞳内,与眼内浮动的月亮图案融为一体。
      眼看身边的虚弱女子昏迷了过去,然而他却是对此却是无能为力,只得叹着气,为她往上拉了拉身上的大衣,方才发现被盖住的地方,染满了一大片血。
      “若萱,害苦你了,对不起。”他看着她身上的斑斑血迹,愧疚不已。
      刚才千钧一发的时候,她为了救他而再次催动真气,化为了影子飞掠林间,致使刚好愈合的伤口重新道道裂开,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更是不堪一击,肩背上凤凰图案的色彩渐渐褪掉,她就此昏迷过去,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模糊不清的梦话。
      只有她从悬崖边就已经紧紧抓着他的手,到现在仍然握着,死死不放开。
      “值得吗。”他添了添柴火,站在洞外遮挡着嗖嗖吹入的寒风,回头凝视女子紧闭的双眸,自言自语。“你所为我付出的,足以抵上十条命了。”
      她的睫毛忽然微微动了动,终于吐出几个清晰的字,“汐…...汐……在这里等我,别走。”
      “汐?”七昼诧异,这个女子的口中听到了她不曾提起的陌生名字。
      陈若萱苍白的面色上,眉头蹙起,仿佛在迷梦中回忆起什么令她担忧的事,“汐、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她的五指忽然收紧,指甲深深陷入七昼的皮肉内,呼吸急促起来,仿佛回忆着某件可怕的事,接下来的一句,却已经换了名字,“昼,别离开我。”
      他见女子喊起自己,一惊过后、苦笑起来,“我在这里,你好好歇着。”顿了顿,悄悄把手抽出,仍不知该如何是好,再如此等待下去,只怕,无法留住眼前女子的命。
      灯火闪烁在山外,泼满墨色的山间,隐约能看得到大群建筑的轮廓,估计那就是陈若萱口中所说过的落明城,到底落明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蓦然才发现,自己失去了身边的女子,开始有种茫然若失,惊慌失措的感觉。
      略略束起拂动的白发,不等他思忖片刻,背后一直沉默着的魔剑,却自动喃喃说道,“不知道老臣可否为陛下分忧。”
      “分忧?”若不是听到人声,他几乎忘记了魇邪的存在,不以为然一笑,挂着月亮图案的眼眸稍往后移,“邪剑,你能为我分什么忧?”
      “不知道陛下在苦恼着什么。”魇邪答着,言语恳切,却被七昼一番嘲讽,“你真的是魔剑魇邪么,我曾看过一本叫《神弦,往世歌》的奇书,它所记载的魇邪,可是在千年之间,不断杀害获得它的剑主,吸吮人血的至邪之物。哪有你这般多事?”
      “不假,那些贪婪魇邪的人,都已经死了”魇邪平静说着,“我最后所杀害的便是越云荆的夫人,那个女人的血的味道,至今我还记得。”森森冷笑后,语气恳切依旧,“无论是千年之前,或者是千年之后,魇邪魔剑都只能属于一个人,那就是萧郎。”
      “呵……好笑。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下,我是中原桃源郡人士,名为七昼。”他斩钉截铁否定了魇邪的话,继而轻蔑道,“而且,我从书中了解过这片疆土的过去,萧郎是一代邪君,不仅年年增收重税,兴建宫室,而且为了铸成墨斐和魇邪,收来的俘虏不论老幼都统一残忍地藏入血池中,受炉火焚毁至死。”他再又一笑,带有莫大的赞许,“后来萧郎还是死了,被月舞宫宫主碧落灌引赤色神火活活烧死,啧啧,善恶有报啊!”
      “善恶有报?!”魇邪的声音愤怒起来,“纵使天下人如此看待陛下,你也不能…..。”
      它的话犹未说完,被七昼冷然截断,“给我闭嘴,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主子,记得我的名字,七昼!”
      随着情绪的波动起伏,他眼内消散不久的月亮图案渐渐浮现,魇邪有所畏惧,仍不依不饶地反驳,“那么,陛下说说,你的眼睛是你的么!你的眼睛早就被碧落封入九泉,不复回来了。你现在的眼睛,是月神把自己的双眼的挖下来给你的!!!”
      男子怔了一下,低下眼帘,无言以对。
      的确,从他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他不是常人。除了他的娘亲之外,在他出生的时候,所有协助接生、抱过他的人,全部都莫名其妙地死去,官府无法查出死因,只能当做悬案处理。一具一具的尸体,瞳孔放大着,仿佛曾经看过什么可怕的东西,异常恐怖。
      小时候,曾在铜镜面前,不止一次地看到过自己的眼睛,中央的瞳仁竟然是一片血红。
      他曾为此问过他的娘亲,那个终日瞭望海的那一边,神弦方向所在的女子。
      娘亲,为什么有时候我看到我的眼睛是红色的,是不是真的如大伙们所说,我真的是灾祸的源头。
      怎么会呢,七昼。你这双眼睛,可是爱的象征。
      娘亲你是说,这是爱的象征……?
      没错,孩子。娘亲告诉你一个故事,好么?
      娘亲要讲故事了?啊,等等,我把八夜也叫来。
      不必了,这个故事你知道就行了,孩子……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天上,白色的月亮里面,有一座很大的宫殿,在宫殿里面,居住着一位美丽的月神。
      月神一个生活?那,她岂不是很孤独么,娘亲?
      呵呵,月神是孤独地生活着,她把爱给予了世人,月光下、人们的思念都被她紧扣了在一起,只要是互相挂牵的人,他们都能在梦里相见。所以,月神一直都是爱的象征。
      可是始终……她自己还是孤单一人,这样太惨了。那、和我的眼睛有什么关系呢?
      孩子,你要知道,你的眼睛,和月神的眼睛是一摸一样的。
      一摸一样的。
      ……
      直到后来出海,在风暴浪潮中开始察觉到了这双眼睛的不平凡,仿佛有那么一个灵魂深居在眼内,为他察看一切,诛杀一切。
      合眼叹息,瞳内仍有红火跳动,照亮心房。
      “罢了,随便你怎么说。”他终于向魇邪妥协了下去,于此于彼,都已经失去了争论的必要,抚摸眼眸,仰望沉寂月光,长长叹息,“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话,这双眼睛不是我的,我该如何?魇邪。”
      “光复萧国,一统神弦,杀了神逸。”魇邪见七昼竟然真的问起了它,语气激动。
      “继续说。”他添上了柴火,昏迷中的女子仍在梦魇中,偶尔继续念念起那个名字,“汐,留在这里等我。”
      不知是汐是谁,未听她提起,但能在西冀教凤凰护法心中留有位置,直到昏迷仍不忘惦念着,必然是个重要的人。
      魇邪的就在他背后的鞘内说话,他握紧了她梦呓中杂乱摸索泥土的手,对着魇邪说,“你轻声点,别吵着她。”
      魔剑的声音低下来,“陛下,千年之后的今日,世事变迁,人面全非,即使如此,但仍有不少诸般异兽妖魔存活,所以,先不事人,而是事兽。”
      “在褐绛大漠至古藤鬼林一带,至今仍有狐妖居住着,它们曾受陛下不少恩惠,狐妖寿命可达千年,它们定然记得旧日恩德,尤其是女狐倾珂,若然能请狐妖相助,可助霸业。”
      “啼血凤凰的肉身被碧落葬在幻雪神山下,老臣早已与它约好,若能在幽冥之境把它的魂魄召回,它愿意为陛下对付碧华派,当然,狡猾妖兽不可尽信,互相利用却是可行。”
      “璎珞海处,早已被一个叫天清阁势力占据,只不过,海的深处里面还关着昔日陛下降服的众多海妖,只需将封印揭开,碧海浪潮再生,妖魔复起,灭掉它不过是区区小事。”
      “至于将古时萧国大部分疆土占据的西冀教,教主是个厉害人物,等日后筹备一切,才可正面与其对抗。老臣唯一知道的是,西冀教教主为了扩大领土,不惜驱逐了蔽雨洞内的神翎妖兽,神翎定然怀恨在心,陛下能加以劝说、得它相助,如虎添翼。”
      “神罗国风雪城,早已荒废千年,如果可以……”一直滔滔不绝说着的魇邪说到此处,却突然停下,一直无心听取的七昼见它沉默,这时才好奇起来,“怎么不说了?风雪城怎么了。”
      “那里,万万去不得。”魇邪仿佛吐出了冷气,剑鞘动了动“能避则避。”
      “哦?……还有你会害怕的?我记得书上说过的风雪城,是神逸与紫樱的祭命之城。都这么久了,大概早没人了吧。”他说着,抚了抚昏迷中女子的乱发,摇头叹息。
      眼看陈若萱伤势已经越来越严重,他却不知如何是好。贸然背她下山颠簸,走预测不了的黑暗山道,只怕,会死得更快吧。
      “不错,的确是神逸和紫樱的祭命之城……不,命丧的只是神逸!”魇邪似有畏惧,“这座城之所以能成为废城,无人敢进,只因它在千年间一直都有守护着它的居住者,那就是没有死去的紫樱!”
      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触动了魇邪魂魄内什么可怕的东西,流连在剑刃内的恐惧。
      二百年前,它偶然落入了当时神弦最负盛名的两位剑客———慕容释与慕容落手中。
      听闻这对兄弟将要前往神罗国的旧址、风雪城一看的时候,它放弃了杀他们的念头,随同上路。
      白雪皑皑的风雪城外,一切如同萧郎当初破城的那般景象,火炭灰土犹在,凝固的血迹掩埋雪间,星星点点。
      慕容释怀里揣着它,站在风雪城门外一段路的距离上,看着哥哥慕容落先行探路,一步一步摸向死寂无息的风雪城。
      就在慕容落恰好触碰到城门的时候,未等推开,平静轻柔的飘雪,刹那凛冽。魇邪在慕容释的怀中看着,一幕难以置信的惨况———呆立原地的慕容落,脚下雪地忽然鼓起,冰面道道裂开,一张血盆大口破冰而出。没有任何挣扎的喊叫,也未等及慕容落反映过来,瞬息被吞入布满兽牙的口中,嘴合上的时候,只有血从齿间流出,腥味飘散着,那是人血。
      归煊?!堪比啼血凤凰的妖兽归煊竟然潜伏在风雪城下?!
      慕容释握着魇邪的手,惊吓得不停颤抖,说不出话,冷汗渗出,凝结为冰。
      城内、高达百尺的观星台上,一袭紫衣在风雪中泠然站立,高高往下俯瞰,轻柔若水的眼眸看到魇邪后,嘴边冷笑起来。
      紫…紫樱?!都八百年了,这个女人竟然还在!
      魇邪心中惊疑,容不得继续揣度,归煊妖兽嗅得人气,往慕容释的方向涌奔而来,一时之间,四处怪异的嚎叫此起彼伏———这里,到底藏下了多少妖魔?!
      你还不快走!
      它对慕容释大喝道,慕容释回过神来,未曾思考为什么魔剑能够说话,自然第一反应立刻疾飞点雪,竭力逃脱。
      下次再见的时候,说不定,你就会被我、把你的魂魄从剑内抽出来了,魇邪。
      高台上镇龙纹柱间,慕容释带魇邪离开的时候,紫衣女子忽然诡异一笑,相隔甚远,句句依然清晰。
      ……
      “她能够操控得了归煊以及众多妖物,紫樱到底是何方神圣、老臣也不清楚。”魇邪严肃说道,换来七昼淡淡一句回答,“哦…..。”
      “我不管你想的是什么,魇邪。”白发男子说着,翻了翻水囊,才发现连日赶路,水已所剩无几,稍微沾湿了陈若萱的失去血色的唇,继续道,“知道么,我现在只想安顿好她,还有找回我的弟弟,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陛下是说,你愿意听取老臣刚才说的谋略?”魇邪欣喜,七昼侧目苦笑,“你说的什么我毫无兴趣,更不愿干这些无聊事。”
      喂好陈若萱后,他小心收好水囊,自己不喝半滴,“只不过,你对萧郎的忠诚,令我敬佩而已,一个魂魄封入魔剑千年,却一直在为主子谋算,可真不简单。”
      “陛下言重了,为陛下……”魇邪犹未说完,七昼再次打断,厉声道,“我说了,我叫七昼,别陛下陛下地叫着,你可直呼我名字,倘若再喊陛下,我即把你弃置山野。”
      “陛……七、七昼。”魇邪声音略带紧张,这把流落在神弦千年、高傲不驯的魔剑,不知染指过多少无辜人命,然而,对着眼前白发男子,却不敢冒犯半分。
      想必至诚至忠,也不过如此吧。
      拉下的夜幕仿佛永无尽头,异常的漫长,洞穴内的火堆寂寞燃烧着,不知为何失去了风的侵袭,白发停止飘动的时候,他才发现,山下不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与吵杂声———细细倾听下,可辨出是分开了东西两路而来,截断了来路,截断了去路。
      可恶,这么快就被西冀教的人发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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