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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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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还未散去的薄雾笼罩在山间,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万籁俱静,只听得一两声鸡鸣。
鸡鸣的一声,语守便睁开了眼睛。他的觉浅,向来睡得有些不踏实,常在醒来后便辗转反侧难以再次入睡,索性就山上采些清晨会钻出地底的蘑菇。
不过今日,因着有客人在,身为主人的语守便不可能爬山去。
只是没想到,当语守下意识将头探出床沿想看看客人醒了与否的时候,便看到地下的褥子已经被叠得方方正正,人却不知晓上哪儿去了。
语守心生纳闷,原来有人比他还不爱睡觉?
这样想着,便披上外袍开门出去,只见天色还昏暗得很,遥远的天边还浮现着黛青色。
而姜长恭,正坐在屋檐下的小凳子上擦拭木弓箭呢。
对方本就有些冷硬的下颔弧线在晨色的掩映下竟带着些寒意。
语守不由得一愣。
听到门“吱呀”一声响,姜长恭停下了动作,起身:“语先生。”
语守连忙摆摆手让人坐下:“不用那么拘束,怎么这么早起?”
“平日住在山中,比较惊觉,听见鸡鸣便起了。”姜长恭如实回答,“先生呢?”
语守坦然一笑,也如实回答:“觉浅,平日里这会儿该上山捉兔子了,今日睡得更熟一些。”
两个觉浅的人不由得相视礼貌一笑。
搬了张马扎一起和姜长恭聊了会儿,语守才突然想起对方昨儿说的话:“你说你到处游走,没有安定的去处?”
“正是。”
“正好走在这儿,听闻有村子,便想歇歇脚?”
“正是。”
“没有特别想去的地儿?”
“正是。”
“那为何不暂时留在文竹村,暂时留在我这儿?”
姜长恭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怕是会叨扰到先生。”
语守摆摆手:“不会!左右这屋子我近来一个人住也每个人说话,闷得慌。我平日里都去村里边的祠堂教书,你随意住!”
姜长恭听闻文竹村民风淳朴,但没想到会淳朴到这般。在山中遇到过路男子将人领回家过一夜便也算了,竟还信任他,留他长住。
可见面前的教书先生极为单纯。
左右他四处游走,也没个归处,昨夜和语守畅聊又发现和此人投缘,便也起了念头:“那.....麻烦先生了。”
语守笑呵呵的:“这有什么麻烦的,天快大亮了,我去给你收拾收拾另一间屋子,你睡那儿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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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恰逢旬假,语守便乐得收拾屋子,反正只要不闲下来便好,一闲下来,他便觉得浑身都是刺儿。
因而姜长恭说要帮他,都被婉拒了。
“平日里一站便是几个时辰,好不容易可以歇歇劳动劳动了,就让我活动活动筋骨吧!”语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姜长恭便只好在一旁砍砍柴,打打水。
没一会儿,竹篱笆门那边传来唤声:“语先生!”
语守转身一瞧,看见方子正搀着方子娘,站在篱笆门口。
“语先生,我们家老母鸡下了蛋,特意送一小簸箕给您尝尝!”说着,方子还晃了晃手腕处挎着的簸箕。
语守的门生都是村里人,平日里若是遇上旬假亦或是田假了,都会有门生的爹娘上门拜访。
“方子娘,快进来坐!”语守热情唤道。
方子娘长年久病,身子有些不好,但近来精气神好了不少,便也热情回应,由着方子搀着进了屋子。
“语先生。”方子乖乖地唤道,语守应着,去沏茶了。
见到姜长恭,倒是有些疑惑:“这位是?在村子里没见过啊!”
姜长恭连忙拱手:“大娘,在下姜长恭,是四处游走的猎户,迷路时偶遇语先生,是语先生收留了我。”
“怪不得脸看着怪生的。”方子娘点点头,笑道,“你遇上好人啦,若是别的村里人,看到生人只怕会不理哩。”
“是的,语先生待我很好,还留了小屋给我歇脚。”姜长恭想起从在这里开始,对方就待他很是友善。
他打听过文竹村里的事情,虽说村民们都很不错,但还是比较排斥外来之人在家中歇脚。
因而听到语守毫不犹豫将他留下时,他便很是诧异。
方子娘也是个善谈之人,念起语守的好来,是能念上一个时辰的:“我这小子几年前到了念书年纪的时候,我们方家家道中落,一串束脩都交不起,是先生说不用交,这小子才念得成书的!”
“还有一次我家这小子暑天太热,下河贪玩,差点给淹死,也是先生正好路过,不顾危险跳下去捞起的这小子!”
方子娘越说越激动,捞起一旁的拐杖就给了方子一下。
方子对此很大意见:“娘!能不能不要每次说到这件事就打我,我心中感激先生的!”
方子娘白了一眼:“若是先生当时出了什么好歹,我第一个收拾你!”
方子就不吭声了,乖乖地站在一旁挨骂。
若是真的语先生为了救他而出了事,他是真的会自己埋个坑跳下去。
二人还得去田间给方子他爷送饭,因而只坐了一会儿,也就要回去洗米烧饭了。语守送他们出门,顺便提了一拎腊猪肉给他们。
二人连忙拒绝,却拗不过语守的执着,只好收下了。
姜长恭有些诧异,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别说一拎腊猪肉了,哪怕是猪肉碎,都得瞧着给别人,而语守竟是大方地给了这么多。
况且,语守应当也不是太过富裕之人。
只能说,语守真的满是善意。
姜长恭觉得自己应当是遇上了一个极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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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住下了,便应当帮衬着,姜长恭也不好意思白吃白住,又没别的手艺,便寻思着上山打些猎物。
他又是一个直爽的人,便把心中打算告予语守。
语守并没有拦着他,只是亮了亮眼睛:“快入秋了,猎物应当都跑进深山了,好打吗?”
“每次入秋,我便很少上山,因着鲜少能见到兔子之类的,就算见着了,也窜得飞快,一点儿也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语先生想看看如何捉吗?”姜长恭问道。
这正合语守的意思,也不再说些客气话,直接了当道:“想极了!我从未成功捉到过秋季的兔子,带去我见见!”
姜长恭笑着应了应,便去收拾一些干草和白菜:“先前在文竹山的时候,发现山里的兔子极爱往暖和的地方钻,再在旁放上白菜,能捉住的机会便大了。”
语守思考了一会儿,本来想说这样没说,想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没有吱声。
他先前也是用的这种法子,但都没什么用,甚至还被兔子耍了一把。
不过既是猎户用的法子,经验之道应当有所不同吧,还是不打扰他的好。
于是语守默默背起了镰刀背篓,并不插手对方的事情,只专心想着待会顺便采些平菇,也好待会炖只兔子来吃。
捉下的兔子肥美得很,拿来炖下再好不过。
隔壁林子里边住着的盲了眼的大叔最是爱炖兔肉吃,送一碗过去。
住在山坡上那刚长牙的小子最爱啃肉,待会儿也盛一两块给他......
想来想去,当姜长恭布置好了一切,将他带到草丛里藏着的时候,这些想法就都被脑袋瓜子给锁起来了。
两个人守在草丛后边,就差兔子主动上门了。
面前的陷阱是语守从未见过的陷阱,旁边还铺着晒干的稻草。
两个人都静默着,就连呼吸都变得分外紧张。
只等了那么一会儿,另一边的草丛间就传来躁动。紧接着,一只雪白的兔头就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兔子比家里柴房那只兔子更肥美,一看就非常适合做成菜!
语守的嗓子眼顿时吊了起来,连带着就有些激动。
好在身旁的姜长恭及时将他摁住,这才没有打草惊蛇。
那只兔子抽了抽鼻子像是在嗅些什么,边嗅边蹦到陷阱周边,考察似地警惕地观察着什么。
就这么四处观察了好一会儿,兔子终于放松了警惕,红眼睛一亮就直接跃到草垛上边,“扑通”一声掉到了陷阱底下,传来闷声一响。
“进去了!”语守这才一跃,也像兔子那样往陷阱那边跑去,“今儿又多了一道麻辣兔头!”
这可比先前见过的兔子都要肥!
姜长恭看着那道蹦跳的青年身影,许是被这气氛所感染,唇角竟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这只兔子自然而然地也被送进了锅里。
兔子毛难除尽,得热水烫好一会儿,细心点才可以除好,而且除完还得拿回烧一趟才能彻底。
语守把袖子扎好,拿了个小马扎,在院子里头拔兔子毛。
在一旁除另一只兔子毛的姜长恭看着语守熟练的样子,有些诧异:“语先生,你会拔兔毛?”
语守答:“是啊,平日里捉了兔子先养着,若是邻里小孩儿老人想吃了,我就给处理了。”
姜长恭顿了一下,“我以为先生......”接下来的话,他自觉不妥当,便没有说。
语守倒是自然地接了话:“是不是都以为教书先生应当是温文尔雅,连生物都不敢宰杀的?”
姜长恭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世人对先生的印象是这样的。但我打小就爱满山跑,我爹娘都管不住我。即便是入了学堂当了先生,生性爱玩仍是如此。”
“上课时认真,下课时便玩自个儿想玩的,这便是我的想法。”
姜长恭没有再接话。
语守说得风轻云淡,手中拔毛的力度却丝毫不减,察觉到方才还有些热闹的气氛变得有些冷却,便没有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兔子毛快除好了!长恭你来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