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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缘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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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许萌心里,你一定是个很好的爸爸吧,她一定很爱你。”易博文轻声说“你忍心让许萌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步步踏入深渊,一直这样错下去吗?”
提到许萌,许鸥的表情不由得松动,小女儿爽朗的笑颜在脑海中浮现。
要是她知道自己父亲动手杀了这么多人,一定会很难过吧!
可是凭什么呢?
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女儿?
难道他家就活该被毁吗?
“我又做错了什么?”许鸥呢喃细语,像是在跟面前的警察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是医生,行医这么多年,做的是救死扶伤的工作,萌萌的妈妈以前是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我们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无数条生命在我手里被挽救……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我们要遭这样的罪?”
说到后面的时候,许鸥的声音变得嘶哑,朝着易博文两人低吼出声。
贺以安和易博文都沉默,他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这个世界上无辜受害的人很多,许鸥是众多不幸家庭中的一个,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减少更多的不幸发生。
可是木已成舟,许鸥的悲剧已成定局,他们改变不了。
许鸥并不需要他们的回答,只是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萌萌是我们俩最珍贵的宝贝,我们期待着她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我们对她有过很多期待和幻想,可是那一天之后,萌萌没回来的那一天,我们所有的想象都终止了。”
因为许萌的失踪,张悦琳茶饭不思,连曾经热爱的教师一职也没办法再干下去,看着那些小孩年轻的脸庞,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女儿。
不知道萌萌现在到底在哪里?
她会不会觉得冷呢?
有没有人欺负她啊?
有吃饱饭吗?
是不是很想爸爸妈妈……
没过多久,张悦琳辞去了工作,每天每天都在家里发呆,她已经陷入了抑郁的状态,不断的责怪折磨自己,直到两年后,她再也撑不住,选择了自杀。
没了女儿,起码还有妻子陪伴在身边,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念想,活下去的念想,可是最后就连张悦琳也离开了,他连最后的念想都没了。
这么多年来,一直浑浑噩噩的活着,他想要报仇,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生活好像变得一塌糊涂,他只有每天将自己按在工作里,不断的麻木自己,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后来有一天,他接到了一个特殊的病人,正确点来说,并不是他接到的病人,而是在他回家的路上,碰到的一名伤员。
许鸥救了他,把他送到了医院。
那个人很不对劲,对周围的人充满了防备,甚至不愿意让医生靠近他。
或许是因为许鸥救了他,所以他对许鸥产生了一定的依赖心理,只愿意相信许鸥。
没办法,总不能放着病人的伤不管,许鸥这位心脏科的医生接手了这位外科患者。
那人的伤病不算严重,只是身上被利器划了几道伤口,不致命,但是看着很严重,这像是被人划伤留下的伤口。
许鸥建议他去报警,然而却被拒绝了。
许鸥当时没想太多,也没打算过多去管病人的事,这只是他的一名病人,不是家人,有些事不归他管,他也没有权力管。
几天后,那个人的病房里来了看望他的人,可能是他的朋友,许鸥没多想,正想推门进去,却听到那站在病床边的人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已经被带走了,臭小子,都那种时候了竟然还想着逃跑,抢走抢了买家身上的刀具就给我来了好几下。”
“你没伤到他吧?”
“当然没有,买家还在一边看着呢,我哪敢啊。”
“孩子安全送到他们手里就行,这次你受伤了,好好休息,老板会给你补偿的。”
“希望真的是补偿才好,就连看个病我都得小心翼翼,谁知道下一次……”
“谁?”
两人听到门口处有响动声,一起回头看了过去。
许鸥根本来不及躲避,门便已经被拉开了。
病房里的两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仿佛能将他生吞入腹。
许鸥硬着头皮面对两人的目光,甚至还扯起嘴角朝他们笑了笑:“该换药了。”
他径直走向病人,将手里的药盆放下,沉默着开始摆弄手里的纱布。
“你都听到了什么?”
许鸥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看起来很淡定,实际上心里是恐惧的,这个时候的他还是会因为未知而畏惧,即便他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但也还没有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
背后好像传来丝丝缕缕凉意:“你是不是全都听到了?”
许鸥还是沉默,好一会儿才转过身,笑着开口:“知道吗?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人永远什么都听不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那人比划收钱的动作。
病房里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睛里的戒备慢慢消了下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他们一直坚信的道理,即便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也同样逃不掉金钱的诱惑,这很正常。
自那之后,许鸥多出来了一个账户,那个账户时常会有人给他汇款,每一笔都比他一年的工资多,但是他从来没有碰过那个账户里的钱。
对许鸥来说,那不仅仅是钱,那里很可能还混着他女儿的鲜血,是将他们家拖入黑暗的深渊。
这些人需要一个长期为他们服务的医生,许鸥这个“见钱眼开”的再合适不过了 。
因为这个“奇遇”,许鸥多出了一项为这些“特殊职业”看病的副业。
他很安静,看病就只是看病,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对钱方面有意见,久而久之,这些人都相信了他,甚至会当着他的面说一些交易细节。
从他们这里,许鸥知道他们拐卖这些孩子是为了提供给一个特殊的组织,那个组织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需要大量的小孩,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为什么不报警?”易博文盯着他的双眼“你明知道有这么多孩子即将面临未知的黑暗,明知道这些人都在做些什么黑暗的事,为什么不报警?还一直在帮助他们?”
“我没有在帮他们。”许鸥毫不畏惧地回视易博文的目光。
贺以安蹙眉:“那些孩子才多大,他们这么无辜,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看着他们被害?”
“我的萌萌才多大,她也很无辜,可结果呢?”许鸥冷笑了一声“报警?报警有用的话,萌萌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办法回到我身边?你们警察又有什么用?”
“……”
见他们没再接话,许鸥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继续道:“第一次对他们动手,是在跟他们达成某种协议的两年之后,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彻底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不只是当成自己人,他们甚至还想将许鸥也拉入伙,毕竟医院里面人也多,并且病人都很相信医生,有的是办法把人弄到手。
只是许鸥总是拒绝,理由是他只想给人治病。
那些人不以为然:“切,装什么清高呢!不还是为了钱在给我们这些烂人看病。”
“……”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呢。
那一天,又有人受伤了,单独去找了许鸥,他毫无防备地在许鸥面前袒露自己的胸口,无知无觉说起自己今天遇到的事。
许鸥在收拾医药用品,听到他说希望给自己用些好点的药时,许鸥终于有了回应:“药品什么的,就不用了吧,用了也只是浪费。”
“什么?你在说什么鬼话,信不信……”
一句话没能说完,许鸥突然回身,手术刀直直捅入他的心脏,那人甚至都来不及惊讶,心脏就已经被贯穿。
他只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许鸥。
死不瞑目!
许鸥心里冒出这个四个字,真正杀人并没人他想象中的那么难,甚至比他在手术台上工作要简单太多了。
“我其实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我以为我会害怕,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没法成功动手……事实上,那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许鸥抬起自己干净的手,他仿佛在上面看到鲜红的血液正在流淌“他就这样死在我面前,我感到了高兴,很不可思议吧,我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某一天竟然会因为杀了人而高兴。”
但是,他确实很高兴,控制不住的兴奋,比他救活一个人的感觉好多了。
不过,那个被他杀死了的人,又能算得上是人么?他手上沾染的人命和鲜血,可比许鸥自己要多太多了。
许鸥笑了笑:“我在御璟的一个公墓里买了一块墓地,那是在遇见这些人之后没多久就买下来的,就是想着能有一天可以用上。”
于是这一天来了,他将尸体连夜运了过去,悄无声息的在那里将尸体埋下去。
只要尸体藏得够深,就算腐烂也不会有人发现。
本来就是墓地,没有谁会想到那里埋葬了新鲜的尸体。
那些人做这一行,没有不害怕警察的,所以他们都不敢报警,就算同伴失踪了,他们也只敢私底下去找,找不到就放弃,全当对方收了手,并且……没有人怀疑到许鸥身上。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许鸥想要的绝对不只是那一个人的命。
他好像又重新找回来了活着的意义,终于可以给自己的女儿报仇了,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
他要把这些伤害他女儿的人通通抹杀掉。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会在许鸥这里看过病,许鸥将他们的身份一一记下,再一个一个将他们给解决。
赵雷和王安国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易博文微微眯眼:“但是你要杀的不只是赵雷,为什么要杀赵小磊?”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许鸥抬起头,眼睛里蕴含着风暴“他是赵雷的帮凶,替赵雷诱骗了一个又一个孩子,肆意践踏别人的性命,他这样的人都能好好的待在自己爸爸身边,享受着罪恶带来的好生活,可我的萌萌呢?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我都不知道。”
许鸥是恨的,他恨所有人贩子,也恨没能将妻女照顾好的自己,如果有得选,他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将妻女换回来,可是他没有选择,所以他将这种恨体现到了别的地方,那就是将那些他认为该死的人贩子都给杀了。
第一次动手的时候,许鸥还不太熟练,他在自己的住处留下了许多血液,清理了很久才清干净。
从那之后,他慢慢长了记性,开始有规划的去动手,不仅要将那些人解决掉,也要将自己完美的摘出来。
他可不能被抓住,该死的人还没死完呢!
于是,许鸥就这样一直藏在幕后,将万晴芳和董城手下那些人一个、一个的杀死。
只是这个世界上见钱眼开的人太多了,就算不断有人失踪,万晴芳工厂里的人也没少多少,他做的这些事像蚍蜉撼大树。
他们当然意识到有人在针对他们,也怀疑过是谁发现了他们,并且很可能在报复他们,但没人愿意就此停手。
“你们说可不可笑?明知道可能会死,他们却还是要赌那少概率,总觉得不会报应到自己身上。”
只是没想到,到最后却是他一直珍视的那个许萌的玩偶出卖了他。
发现玩偶的鞋子丢了的时候,许鸥有很认真地找过,把他所能想到的地方几乎都找了一遍,却到处都没有找到它的存在。
他甚至想过它可能在自己动手杀人的时候落在现场,但是他不能回去,只希望那小鞋子只是落在家里的某个角落。
“你们在哪里找到它的?”许鸥问。
易博文回答:“在你埋尸的地方,我们把尸体挖出来的时候发现了它。”
原来是落在墓地里了,难怪他一直都找不到。
许鸥微微低下头,心想:难道真的是萌萌不愿意再看着我这样下去么?是她想要我去陪她了吗?
也好,他苦苦支撑了这么久,也该结束了。
“我最后会被怎么判?”
易博文诚实地回答:“我们也不清楚,这是法院决定的事。”
易博文和贺以安对视了一眼,将笔录整理了一下,让许鸥签下名字之后就准备离开。
才刚站起来,许鸥又道:“你的那个朋友,以前也是警察吗?”
易博文蹙眉,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回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许鸥道:“我对他的心脏做过很详细的检查,他的心脏受损是后天导致的。”
这个易博文自然清楚,在时俊航失踪之前,他整个人都活蹦乱跳的,甚至还是过山车和跳楼机的常驻用户,心脏健康得很。
还没等易博文开口,许鸥一句话堵住了他接下来的所有话:“他心脏受损的原因是曾经受过枪伤。”
易博文顿住,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
许鸥:“他的心脏上有一个伤口,形状很奇怪,我曾经有接收过受过枪伤的病人,伤口跟他是一样的,并且他的心脏里可能还遗留了子弹的碎片,所以才会一直好不了,并且有继续恶化下去的趋向,造成这样后果的原因我也了解过。”
易博文双手撑到桌面上,紧紧盯着许鸥:“什么原因?”
许鸥回答:“他曾经可能受过致命的伤,子弹留在他体内被取出后甚至来不及清理伤口就得包扎止血关胸,他当时的情况可能很危险,迟一秒都可能活不下去,所以子弹的碎片只能留在他身体里,一直到现在。”
易博文僵住,久久说不出话来,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
贺以安抬手压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许鸥说:“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许鸥:“确实是猜测,但是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审讯室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良久,贺以安再次开口:“为什么跟我们说这些?”
许鸥耸了耸肩膀,眼睛看向虚空:“不管怎么说,我到底还得一名医生,时先生他是一个好人,就这样死了的话有点可惜。”
“他的心脏撑不了多久,再不及时做手术,往好的方向想,不出两年就该给他准备葬礼,往坏的方向想……随时都可能会送命。”
“……”易博文的心在微微颤抖,时俊航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