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愆》妖梦铃

109、“原来是你啊！”

　　“看看，你小时候获奖拍的照片。”
　　照片里只有小时候的时俊航和林岚，母子俩笑得还挺开心。
　　“你以前什么都没有说，但我知道，你其实是很期待我去的吧？”时之城回头，看着身后的儿子。
　　“嗯，很想。”时俊航点点头承认自己内心的想法，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时之城站了起来，走到时俊航身边，将手里的相册交到他手里：“对不起啊，我总是忙个不停，甚至连节假日都在加班，总没时间陪你们母子俩。”
　　时俊航摇摇头，解释道：“我们不怪你，虽然有的时候是希望你能多陪陪我们，但是我们从来没有……”
　　“我知道。”时之城轻声打断他的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知道你们从来没有责怪过我，但我却更加内疚了。”
　　时俊航看着他没有说话。
　　手里的相册很重，里面承载着许多珍贵的回忆，他翻开手里的相册，看着照片里许多稚嫩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人生。
　　“这都是你。”时之城好像看穿他内心的想法，抬手指着那些照片“我看着一天天长大，我的孩子，我自然是知道的。”
　　他的孩子是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宝物，是他想要悉心呵护的宝贝。
　　时俊航沉默了许久，他轻声道：“当警察工资本就不高，还给我买书屋给我治病，你们过得很不容易，我其实也攒下了点钱，不多，想等再过几年，给你们一起去旅游用，看看这个世界，可是……”
　　“你有这个心就够了，其他都没关系，我只要看着你健健康康就能满足。”
　　时俊航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他把一切给毁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好。
　　时之城给他擦去眼泪：“以前你小的时候，我看着你就这么点大，我想啊，只要你能够平安长大，开开心心就比什么都好，后来你长大了，我想要的却变多了。”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为人中龙凤，能够站在高处，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成为别人仰望的存在……
　　这些都是他曾经对时俊航的期待，他对自己的孩子有过许许多多的期待。
　　时俊航眼神黯然：“可是我都没有做到，我做不到。”
　　他没能如时之城所愿站在高处，成为不了时之城期待的人中龙凤，更加不可能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这么久了，在易博文这个问题上，他们还从来没有好好聊过。
　　“你喜欢他对吗？”时之城轻轻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也可能是我一直都不敢面对，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时俊航张了张嘴“大学的时候，我……追了他三年。”
　　“大学的时候，那现在呢？”
　　时俊航没有说话。
　　时之城没再追问，轻松说：“要是你大学的时候跟我出柜，说你喜欢男人，我一定会打折你的腿。”
　　那时候时之城还期待着等儿子毕业过几年，谈个漂亮的女朋友恋爱结婚，然后自己就可以抱孙子了。
　　到时候他应该也差不多退休了，然后可以帮时俊航照顾孩子……
　　“你想得好远哦。”时俊航有些哭笑不得。
　　“是啊，我想过好多好多。”
　　“那现在呢？”
　　时之城微顿：“现在啊！什么都不想，就要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时俊航脸上的表情消散。
　　时之城：“还哪里舍得，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他不敢奢求更多，只要事俊航能够好好活着，可以的话多一点开心，其他他没有期待，也不敢期待了。
　　时俊航红着眼睛：“爸，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时之城轻声安抚：“人总会有分别的时候，爸爸不过是提前了些离开。”
　　时俊航摇了摇头。
　　他可以接受他们的离开，但是不能接受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时之城都还没有到退休的年纪，他本来可以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可以在退休后找小区里的伙伴们下下棋、喝喝茶……
　　这是时俊航对他们的期待。
　　“没事的。”时之城轻声说“俊航，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过不去。”时俊航沉下声音“我会永远记得，是我害死了你，我是害死了最爱我的父亲，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时之城也板着一张脸：“那你就好好记得，你的性命是我用命换回来的，要是还不珍惜的话，就真的对不起我了。”
　　时俊航愣住。
　　时之城叹了口气：“上次离开医院走得太匆忙，都没来得及跟你好好道别。”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没想过上次一别，竟然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果然人还是不能想得太长远，谁也不知道那个长远到底还在不在。
　　时俊航摇头：“我不想道别。”
　　他厌恶离别，一直都很讨厌，但是他这一生都在离别，不管是不是他的主观意愿。
　　“总要离开的。”时之城站在窗边，回头看向自己儿子“儿子，你要好起来知道吗？你还得替我照顾好你妈妈，可不能垮掉。”
　　时俊航：“妈妈需要你。”
　　“她也很需要你。”时之城抬手挥了挥“我已经是过去式了，没办法再回头，但是你还有机会。”
　　不要放弃，你可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话音刚落，他便碎裂成了一片光芒，随风飘散。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再也不会见面了。
　　醒过来的时候，林岚正守在桌子边上改试卷。
　　见时俊航醒了，赶紧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情况。
　　时俊航闭了闭眼睛：“我梦到爸爸了。”
　　林岚僵住，抓紧他的手腕：“一切都会过去的，别怕……我们会熬过去的。”
　　时俊航摇摇头没说话，一向空洞的眼神带上了些痛楚，看得林岚心惊胆战。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能做的她都做了，能劝的也都劝了，但是时俊航没有半分会好起来的迹象。
　　只要她的孩子能好起来，她做什么都愿意，但是老天总听不到她的心愿。
　　晚些时候，时俊航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林岚也坐在他身边，一边整理桌面上的试卷一边跟时俊航说着话。
　　时俊航始终沉默着。
　　“叩叩……”
　　林岚抬头看过去，护士站在门口：“家属去缴一下住院的费用，病人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一个身体检查要做。”
　　林岚点点头，拍了拍自己儿子的手：“我先去缴费，顺便给你带个晚饭好不好？”
　　时俊航点了点头。
　　林岚朝他笑了笑，又跟他吩咐了几句才离开。
　　目送她走出病房，时俊航目光转回窗外，静静地看着窗外。
　　几分钟后，门口传来一些响动声。
　　时俊航转头看过去，一名护士出现在门口。
　　守在病房门口那两位警察已经倒在地上，被那护士拽进来丢在病房里头。
　　时俊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挪到她的手上，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那护士抬手将自己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笑吟吟地说：“巫梃哥哥，好久不见。”
　　时俊航先是一愣，随即也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原来是你啊！”
　　“很意外？”
　　时俊航静静地看着她。
　　“看到我，你不觉得惊喜吗？”
　　“大小姐。”时俊航看着她“好久不见。”
　　“巫梃哥哥，我来接你回家了。”封驭雪拿着注射器慢慢靠近，将注射器扎进时俊航的胳膊。
　　后者静静地看着她将注射器里的液体推进自己身体，这让封驭雪有些意外：“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有意义么？”
　　封驭雪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人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会到这里来找他，他的微弱反抗根本就是毫无意义，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狼狈。
　　只是……在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秒，时俊航想起离开病房时林岚的表情，要是她一会回来发现自己不见了，该怎么办啊？
　　封驭雪看着他一点点闭上双眼，最后彻底失去意识。
　　她默默把口罩戴上，还不忘记给自家巫梃哥哥也戴上，他们要离开医院了，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做好万全准备，封驭雪握住时俊航轮椅的把手，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一次，可没人能够再把我们分开。”
　　……
　　林岚提着晚饭回来的时候，看到守在儿子病房门口的那两位警察不见了。
　　警察不可能无缘无故撤退，对时俊航的保护还没有完全撤除，他们为什么会不在？
　　心下猛然一跳，她赶紧冲上去，一把推开病房的房门。
　　林岚怔怔地看着病房内的场景，手里的晚饭摔到了地上。
　　病房里那两位失踪的警察就躺在地板上，原本在房间内的病人却已经不知所踪。
　　这不可能！
　　林岚感觉有什么直冲大脑，她顾不上这么多，赶紧跑出去找人求救。
　　众人这才发现那间病房的病人不见了。
　　很快，易博文、黎梦苏他们赶了过来。
　　黎梦苏第一时间安抚林岚，林岚现在情绪不太正常，黎梦苏怕她急火攻心会出事。
　　易博文沉着一张脸在看监控。
　　病房内没有摄像头，所以他们现在只有病房外走廊的监控。
　　时俊航失踪前那段时间正好的医院最忙的时候，医生护士无暇顾及这边。
　　那个护士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不知道从哪个转角里走出来。
　　她走到时俊航的病房前，跟守在病房门口的两名警察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那两名警察突然就倒了下去。
　　不过瞬间，那名护士便拽着两名刑警消失在门口。
　　大概过去十几分钟，那护士推着时俊航走出来，易博文有留意到此时的时俊航是闭着眼睛的。
　　她对时俊航做了什么？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护士忽然抬了头，朝摄像头这边看了过来，眯了眯眼睛。
　　易博文知道，她在笑。
　　很快，那护士便推着时俊航离开，一路上没有人发现他们的不对劲。
　　切换到医院门口的监控，有人很早就等在那里，等他们一出来立刻就上了车。
　　再后面医院的监控便无法再看到。
　　很快，小楚将那辆车行驶到路上的监控调出来，那车估计提前做过调查，在主干道上一路畅通无阻，然后到某条岔路口突然窜出去，再也没有去向。
　　易博文赶紧给小楚发信息，问她能不能查到更多。
　　小楚很快回了信息，表示她正在努力看监控，但是不一定能找得到什么，让易博文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是大概率从监控上没法再得出信息，但是念着易博文跟时俊航那不明不白的关系，小楚说得相对含蓄了些。
　　易博文拳头攥紧又松开，重新点开监控又再看了一遍。
　　贺以安匆匆跑过来，看着自家队长，声音有些干涩：“那两位同事，没抢救过来。”
　　在林岚发现不对后他们很快就被送进了急救室，但是因为不明原因，那两位刑警的呼吸一路衰竭，最后没能活下来。
　　医生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情况，根本不知道原因。
　　贺以安没去看易博文的脸色，他知道这个人现在很不好受，没有说再多的话打扰他。
　　林岚陷入深深的自责里，捂着脸哽咽：“要是我早点回来就好了，我不该离开他身边。”
　　黎梦苏赶紧安慰她，这不是她的错。
　　易博文起身走到林岚身边，蹲下来握住林岚的手，努力缓着声音跟她说话：“对方心狠手辣得很，要是当时你在的话，很可能会遭她毒手，到时候俊航该怎么办？”
　　没猜错的话，将时俊航带走的那人要么是封驭雪的人，要么就是封驭雪本人。
　　他想起前段时间时局的离世，那场爆炸很可能就有对方的手笔，要不然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对方跟岑肇明已经分裂到这种地步，直接就要对方的命……不止，她其实还想要葬送一众警察的性命。
　　易博文猜封驭雪其实一早就知道岑肇明他们的位置，并且提前安装好炸/药，却迟迟没有动手，还将警方引过去。
　　她是想要一次性解决岑肇明的同时也要让警方大出血，只是时之城并没有如她所愿，一路小心谨慎，没有让大部队直接闯进去。
　　那个时候封驭雪肯定在某个地方静静地看着他们，计划不能两全的时候，她选择要了岑肇明的命。
　　时之城也死在那场爆炸里，现在对方又带走时俊航。
　　要是当时林岚在场的话，对方肯定也会毫不犹豫要她性命，就像那两名没有抢救过来的刑警一样。
　　易博文不敢想时俊航现在是什么情况，上一次被岑肇明带走，时俊航在手术室九死一生，现在人都还没有离开医院，竟然又……
　　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强迫自己把目光和心绪放在案子上，去追寻案子的线索，才能稍稍冷静一些。
　　林岚红着眼睛说不出话。
　　她已经忘记这段日子自己哭了多少次，总不得好过。
　　黎梦苏一直搂着她：“不会有事的，时俊航会回来的，我们要相信他。”
　　贺以安看着那几个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还在努力互相安慰。
　　他们都是跟时俊航有着亲密关系的人，或是亲人或是朋友，又或是……
　　贺以安深深看了易博文一眼，心里叹气。
　　也不知道时俊航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各种各样糟糕的事情一直缠绕着他，让贺以安一个相对跟他没那么熟悉的人都忍不住为他揪心。
　　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祈求他能够平安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