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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九章 风雪冰天尘世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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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路御剑而行,几日后便到了昆仑山下。因着昆仑山下了封印,只能徒步上去。
西极昆仑,亦是我一直向往的胜地之一。如今真的站到了山脚下,看着那连绵巍峨的皑皑雪峰,我不由得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打了个寒噤。
清越和安紫丞已经往山上去了。怕清越着凉,安紫丞直接用个大氅将她团团包住了揽在怀里,走得飞快。我落在了最后,景轩在我前面,时不时伸手来拉我一把,顺带还传些真气给我。我想到他的一番心意,有些黯然。
我和景轩相识,算来也近一年了,无论当时是如何开始,我都不得不承认景轩是真正认真地在对待他这一腔感情。然而他在我心里,只是弟弟和好朋友的角色。我无法回应,看着他为我做的事,又无法作到无动于衷。
我暗暗叹气。还是找个时候,与景轩说清楚吧。
走在这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里,寒冷和疲惫渐渐袭来,我眉头皱了又皱,看着远方似乎没有尽头的路,给自己暗暗打气。
安紫丞回头瞟了一眼:“怎么,受不住了?”
他扔过来一个小瓶:“你和景轩都吃些吧,这是御寒的药,还能保持头脑清醒。我看这里虽然没有人烟,妖气却重得很,可得时刻保持小心。”
我接过来,与景轩一人分了几颗药丸,正准备吞下肚去,却被旁边突然冒出来的杀气吓得噎住了喉咙,搞得我老人家一时咳嗽连连,老泪横流。
事实证明:安紫丞就是个乌鸦嘴,他一说妖气重,就真的冲出来五个妖怪,龇牙咧嘴地扑了上来。
景轩立刻将我护在身后,抽出凝碧剑与对方拼杀起来。另一边安紫丞一手抱着清越,一手光芒闪烁,似是扔出了无数银针,只听得那些妖怪惨叫连连。
劲风及体,惊魂甫定的我立刻觉出这次的敌人可不一般。我使劲拍拍胸膛,好不容易将那药丸咽了下去,便仔细打量了一下敌人的长相。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我使劲咽了咽才忍住没吐出来。这妖魔鬼怪,果真是长得十分别致的。这次的敌人比起我之前见过的蛇妖和她相好,更是别有一番风韵。身上一块破布也没有,露出来的青黑身体,处处狰狞,那可称之为脑袋的部位上,一双大得吓人的红彤彤的眼睛死盯着我们,而那一条往外喷着浊气的大裂缝,想来就是它的嘴巴了。
我还在打量着那些丑怪,景轩已经斗得越发吃力。所幸凝碧剑真是难得的神器,朝那些妖魔挥过去,那光芒都能够灼伤他们。
我终于适应了现状,咬咬牙,转身背对景轩,拿出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勇气,接连不断的“沧浪赋”和“流云斩”已经从我手中袭向敌人。
好在这里处处冰雪,水系法术的伤害凭空增加许多,“沧海潮生”更是如鱼得水一般,一经使出,便有惊人的效果。
而景轩一手凝碧剑,一手木系法术,更是杀得酣畅淋漓。
丛丛藤蔓在雪地里若隐若现,只要那些妖魔一靠近地面,便会被突然伸出的藤蔓死死缠住,景轩再上前补上一剑,就会让它神魂俱灭。
好一会儿,我们终于解决掉了这五个妖魔。
安紫丞怀中的清越似乎刚睡醒一觉,她迷糊地看看我们,又看了看周围的妖魔尸体,蹦下地来四处看看,惊道:“刚刚有妖魔袭击么?我竟然睡过去了,紫丞你也不叫醒我。”
我忍不住要白她一眼,听安紫丞温和道:“不过是一些小喽啰,有我在就行,你休息就是。”
听听,这纵容下去,还了得。我无奈地瞪了清越一眼:“你还真是睡得香。”
接着我便气喘吁吁地坐到了雪地上,擦了擦额上滚滚而下的汗珠:“昆仑果真出事了么?一个昆仑弟子没见到,反而被五个妖魔袭击。”
安紫丞面色凝重,仔细看了看那些妖魔,道:“之前昆仑一直没消息,看来果真已经是妖魔入侵。只不知昆仑弟子都去了哪儿?子腾到了这里,发现不对劲本应立刻回蓬莱报信……如今看来,也许是他发现了什么,也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一直留在这里,我们往里走,应该就能找到他。这些妖魔修为不低,越往里走,应该还会碰到修为更高的妖魔,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心中一沉,一面安慰自己以子腾的修为应该不会有事,一面又止不住地焦虑。
他如今怎样了?即便他本事通天,倘若中了暗算,又怎生是好?
景轩蹲在我面前,脸上尤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气都有些喘不匀,道:“清圆,你别担心了,师叔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看着他真切的眼神,不由得一恸。
我站起身来:“走吧……不管再难,我都要找到他。”
接下来的路上果然又遇到了几拨妖魔,都被我们尽力打退,眼看着,就已经踏进了昆仑派真正的大门。
门内亦是一片寂静,恰如那日的蓬莱一般悄无声息。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我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走了几步,忽然间,安紫丞将清越放了下来,断喝道:“小心!”
随着他话音落下,我刚刚祭起的一道冰墙,就“砰”地炸裂开来。
有冰屑散进了我的眼睛里,疼得慌。我捂住眼睛,就感到面前一阵劲风刮过。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身边的景轩忽然动了,耳边听到清越惊叫一声:“景轩!”
与此同时,又是一阵劲风从身边刮过,似乎是安紫丞与来人交手一回合,又错身分开。
似是景轩的身子重重地砸到了我身上。我忙睁开眼睛,看到景轩惨白的脸和唇边的一道鲜艳的血迹,惊骇交加:“景轩!”
我扶住他,拧眉看向前方那正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们一行人的……狼妖。
之所以说他是狼妖,不仅仅是因为他头上有着两只酷似狼形的耳朵,手臂也是狼爪,还因为他浑身上下暴虐嗜血的气息,跟残忍嗜杀的狼如出一辙。
他冷冷地看着我们,就像是看着自己的盘中餐。目光冷亮,被他打量着,仿佛是被刀子割到了肌肤上。
我看得心惊,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他轻嗤了一声,抬起寒光闪闪的右爪,逼近一步:“看你们的样子,是蓬莱弟子?哼,蓬莱号称三派之首,还不是被我们血洗?今天既然自不量力来了这里,就把脑袋都留下吧。我吃了这么多昆仑弟子,正好该好好尝尝蓬莱弟子的味道……”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却感到背上忽然蹿起一阵寒意。
我知道他不是说着玩的。
怎么办?安紫丞并不擅长打斗,而清越、我和景轩那两把刷子,恐怕……
来不及多想,那狼妖已经高高扬起了手中的爪子,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冲了过来。
景轩立刻迎了上去,我旋开身子,一记“流云斩”朝狼妖身后击去,与此同时,安紫丞指尖寒光一闪,无数淬了剧毒的银针就纷纷扬扬往狼妖身上撒了过去,清越站在他身旁,亦是一记“流云斩”。
“嘭”的一声,雪地上暴起一团冰雪,炸裂开来。我们避开后再抬眼,就看到狼妖已经脱离了银针的圈子,龇了龇牙,又冲了过来。
安紫丞手中毒针毕竟有限,几个回合后便已经用完,在这疾风中打斗,药粉之类又恐误伤他人,无奈之下,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支判官笔似的兵器,我们四人围着狼妖战成一团。
只一小会儿,我们几人身上就都负了不同程度的伤。
“轰!”无数的冰凌在狼妖身侧凝结成形,狠狠地刺向他,落空的便炸开。那狼妖身子一晃,连带着速度也慢了很多。我和清越对视一眼,点点头,她继续使出“碧海潮生”限制那狼妖的行动,我则抽出墨阳剑,默念着“残霜”的口诀。
冰镰以雷霆之势向那狼妖袭去,冲破了他身周的风雪团,击中了他的右臂,炸开一片血雾。
我伸手接过飞回的墨阳剑,正要再使出别的招式,却见眼前一花,那狼妖的怒吼声响起在我耳畔。
“尔等鼠辈!”那狼妖似是被我彻底激怒,也不管景轩和安紫丞还在朝他攻击,左臂一伸,我招架不住,墨阳剑被他击飞,我则被他掐住喉咙提了起来。
“咳……”我想要施法伤他,却发现双手骨头竟然都已经折断,稍微一动就疼得要命。
嘴里有腥腥的味道……是血么?
我自嘲地闭上了眼。这一趟,果然是我太自不量力了么?来之前,确实没有想到昆仑会是这般。
“清圆!”清越和景轩都惊骇地看着我,要冲上来,却被安紫丞拦住。
那狼妖盯着我的目光充满了杀意,此刻我却再不害怕,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尽管肺部已经疼痛非常,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我求生的心情却从未如此强烈过。
我怎么能死在这里?我还没有见到他啊。
我怎能放弃?
正想着,我发现锁骨上的热意越来越重,仿佛要烧透我的衣领。
那狼妖皱了皱眉,看向我的脖子,有些惊诧:“神印?这是……!”
趁他注意力分散,我一口咬向他,他痛呼一声,我挣脱了出来。
我跌跌撞撞地朝景轩他们跑去,看着他们惊恐的脸,听着身后的风声,我闭上了眼,向上天祈求:
我此一生,别无他愿,只要能在我死去之前,再见他一面!
风声呼啸,我身体里的力气随着全身的伤口流出的血液而渐渐流逝,意识早已模糊,在踉跄倒下的那一刻,我听到了景轩他们的惊呼声,眼角扫过飞舞的黑红的衣衫和熊熊燃起的火焰。
我满足地叹了口气,昏倒在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我醒来的时候,子腾正黑着脸给我的手臂换药。
见我醒了,他下意识就要伸手来恶狠狠地戳我脑袋,到了半途,想起了什么,又恨恨地收了回去,看向别处,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个笨丫头,谁让你来昆仑的?若是我来得不及时,你这会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阎王了!”
我扑哧笑了出来,瞪他:“你这会的脸,比阎王爷好看不到哪儿去。”
他扭头过来,脸色更沉:“还胡闹!时局如此混乱,你竟然敢擅自离开蓬莱,跑到昆仑来!我离开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好好儿待在蓬莱!”
我不服气,梗着脖子道:“你又不是我师傅,管不着我离开蓬莱与否!”
子腾气得浑身发颤,瞪了我好一会儿,眸中神色变了又变,终于平静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道:“若你真是我徒弟,这会儿就该狠狠教训你了。你这丫头,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
我撇撇嘴,甚为委屈:“那你怎么就说话不算数呢?你说了去多久,你又在昆仑待了多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他不说话,看着我,神色复杂。
我和他对视半晌,他忽然开口道:“我来昆仑时,正赶上妖孽袭击昆仑已经离开,只剩下些散兵游勇。那时候昆仑全派几乎被杀戮殆尽,我救下奄奄一息的昆仑掌门,他告诉我,昆仑一派世代守护的上古时的神器,是对付妖王的法门之一。我按照他的说法,去寻找这样神器,顺便寻觅消失的不老泉的踪迹。正有点端倪,却听到了喊杀声,出来一看,竟然是你们在和妖界十煞之一的狼煞打斗。”
我默然不做声,忽然有点惭愧。
他继续道:“你可知后悔?若是我来迟一步,你就真的没命了。”
我坚定地摇摇头。
要怎么告诉你,在我之前的生命里,做过很多错事,说过很多让自己后悔的话。但是,从我爱上你开始,我就一直在尽力让自己不为任何事后悔。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与你的永生相比,我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而已。我只能爱你一瞬,那么我就倾尽自己的一切,来让这一瞬变得更让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