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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本系列为历史正剧向韩信衍生,终章主项楚线(龙且/项羽/钟离眛),真实历史与虚构小说之间有距离,望海涵。

      *

      龙且带着一队残军边战边退,但汉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已难以逃出生天。

      大意轻敌了,韩信什么时候懂得打仗的?在龙且的印象里,那人平时唯唯诺诺、气都不怎么出的,不知是哪一天无影无踪地消失在楚军中的小郎中,而这次的潍水之战让他重新认识了韩信这个人,只是代价沉重,恐怕以命来付。

      “贼寇听着,大将军有命,若你们投降,可保一命!”汉军的一个士兵大喊道。

      龙且只觉对方是故意羞辱自己的,“士可杀,大家死也不能折辱于汉!”,刀剑相交,又有暗箭难防,形势严峻,七八人、三四人,身边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倒下,直剩最后的将领。在优势下,汉军擒住了龙且,枪戟横于面前,龙且竟是发狂大笑,不带犹豫而冲撞上去,转眼已是寒兵染热、血溅五步。

      “告诉韩信,龙且决不负项王!”被戳断的喉管艰难地震耸,发出最后的遗言。

      ......

      “知道了,将这个消息禀告汉王吧。”韩信示意传令兵,便踱步走出了营帐。

      暑热异常,吹来的风都让人汗身。

      这就是你们的骄傲?不知己暴,但求烈骨?韩信心内问着已死之人,他明白,龙且投降与否无关痛痒,杀之或成功降之,都足以令项羽和其他楚军动摇,他的功亦不变。多此一举的招安,不过是因他心中想要试探的愿望——在最终结果前,他们是忍辱前进还是,计较着所谓的尊严被其束缚?

      *

      “可是......”韩信还想说下去,却被项羽打断。

      “韩信,吾知道志在何所。你来投奔叔父的时候,那副杖剑模样,我们都知道你的来历不凡。但是你没有那个资格,成为王,需要威慑和称霸的勇气——不该属于你的便不该强求,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如今暴秦已灭,封国尽分。如今的你,难道还能将棋盘打翻再来一局吗?”项羽重掌按在韩信的肩膀上,“在吾身边,见吾称雄,衣食无忧,安身于此吧!”

      回到狭窄的住所后,韩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那个晚上,他做出了决定,他要回答项羽的问题——他韩信能,再翻云覆雨、另起一场足以改变天下的风波。

      *

      四面楚歌起,十面埋伏至,黄昏斜阳下,腐鸟盘旋,尸骸任择,连宽厚的大地也没有能够承载白骨皑皑、流血漂橹的胸怀。楚军军心涣散,西楚已无力回天。

      失去——师长、朋友、爱人、部下,一个接着一个,都先项羽离去。项羽只感觉心中空虚,像是为了抓住最后的什么似的愈战愈勇,一人之姿,可敌百夫,但汉军岂只有百人?身旁的忠心之将再三倒下,除了满身血伤,一无所有了,最终只留他一个人,拼着残余的力气退到乌江旁。

      “项王快至此舟!”一个老伯在江边撑着浆喊道,“江东父老等着您回去呢!”

      为什么?回去吗?能回到过去吗?“哈哈哈哈哈哈!老伯,籍无颜见他们!是天要亡我!是天要亡楚!”项羽踉踉跄跄,勉强站稳,“只是我这乌骓马陪我征战多年,有些灵气,谢老伯前来相助,就将它交给你了。”他拍了拍乌骓的脊背,连它都皮开肉绽了,也是匹好马,能撑这么久!接着示意马儿上船,那马听话,几步就上船去了。

      “项王快走!”那老伯继续劝道,“有个壮士说以项王之能,定可卷土重来,再创霸业!”说罢呈上一柄镶嵌绿松石的楚式双箍剑,“他说愿让此剑见证!”

      见那剑的模样,项羽心中已明白了几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急火攻心,他一把夺过剑,“老伯,吾死后,将此剑献给今齐王韩信,说我项羽不欠他!”、

      弹指间,剑出鞘,冷锋过,霸王死,绝唱毕。这场牵动多人命运的决战,落幕了。

      ......

      韩信反复擦拭着开阳剑身,那剑锃亮如旧,但他还是怀着耐心动作,像是与老友交谈——情理之中的结局,但他还是有些感慨,昔日旧主这个人啊,真是一成不变,不知过失在何处,那也只能为莽夫罢了。

      明日是徙封楚王的日子。名义上言回归故乡,但继承“楚”这个封号——汉王啊,是什么意思?韩信心内沉思。

      *

      “既做了人,何必学野狗一样抢食?”钟离眛话中带刺,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被夺去的大块彘腿肉原封不动地回到韩信的碗里,那抢肉的士兵也只能道歉后匆忙找他处享用午饭了。

      “多谢钟离将军。”韩信对美味物归原主一事表现淡然,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

      “我记得你叫韩信是吧,都做到项王的郎中了,怎就还任人欺负?”钟离眛轻拍韩信的肩膀道。

      “那弟兄是干轻兵队的斥候的,本来就在前线一直跑着,为项王打探消息不易,享用更好的吃食也是该的。”韩信解释道。

      “唉,在哪都是一样为项王干活,楚军又不是没粮没肉,还怕你多吃几口?龙且这小子也真是,下次我会好好喷他一道,那种部下啊就该管管。以后放饭,你来我的东营,跟我一起,我看谁的筷子还会不小心伸到别人的碗里!”钟离眛故意将声音放大到可以传彻楚军的西营后方,然后对着韩信道,“不可不来啊!”

      “那韩信恭敬不如从命了。”

      *

      “此时若动,则一半天下可在你。”

      “但是汉王对我有恩,信不可负。”

      ......

      钟离眛对韩信会起兵助他复仇一事本就不抱有太大把握,但溃军落逃的他还是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想来韩信会顾念昔日恩情,至少可以听他几句,若否,钟离眛也就自行在项楚旧地募兵反汉。不过他没想到会在淮阴滞留十几日,韩信表面上是对他以待贵客的礼仪,言故友相叙不应匆忙,但钟离眛心知肚明,他走几步都有卫士跟着,逃跑时自己剑已丢失,而在淮阴连锐器的边都摸不着一点,韩信总是以公务繁忙推脱见面,好不容易见着了又非家常不谈,遇正事止,其实可谓韩信的缓兵之计,已不亚于是变相的软禁。

      若非叫郭九九的小侍从脑笨嘴快,泄露了刘邦将至云梦泽游猎的消息,他钟离眛恐怕难以将那层窗户纸捅破。

      “九九那小子说,钟离将军竟有生死之事找我,必须单独会面,是真紧急还是玩笑?”韩信背着开阳推门而入。

      “不必称呼我将军了,昧如今只是亡者而已。不过今楚王与我相见,不忘负剑,怕我偷袭你?这是对旧友的不信任吗?”钟离眛却先避开韩信的问题,反将一军道。

      “抱歉,开阳是家传宝剑。惟在项王军营时项王言不必常携身,所以韩信听令;而在汉军营,没有人管这些事情,若君介意,信随您的意好了。”韩信将开阳剑卸下,如钟离眛预算得一般置于桌上。

      “所以这也算你弃项王奔汉的原因之一?”钟离眛今日毫不客气地揶揄着韩信道。

      “所以,要紧之事是?”韩信没有回答钟离眛的问题,只是追问。

      “你的汉王要来淮阴附近了,而听闻他愿花重金购昔日楚军将领之人头,我又在你这里,你说——这说明了什么?”钟离眛振振有词,一步步逼近韩信,“试探啊,你看不出来?”

      韩信轻轻叹了一口气:“汉王知我识我,今得封国,信不会失义;但君曾怜我助我,我亦不会伤君之性命。”

      “不杀我,如何彰显你的忠心呢?韩信。”钟离眛双手紧紧捏着韩信的衫领。

      韩信淡淡解释道:“汉王,会理解我的。烽烟已经结束,不该再有人牺牲了。”

      “是啊,战火啊,不能再掀起了。”钟离眛背过身,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的是,韩信留他多日,别有苦心,为了让他看到那些老翁老媪、垂髫孩童的笑脸,为了让他目睹人们阖家团圆的平常生活,为了让他怀疑是否要逆众人的心愿而行重新兴起祸端。而韩信做到了,钟离眛确实动摇了。

      “明早,我会安排别人送君再往南下,汉对南越地区的控制没那么强,只是要委屈......将军了。”韩信不顾刚才所言,最后的两字还是叫了出口,算是对往日恩情的表示。

      “不必了......韩信啊,记着啊,别浪费我的头。”钟离眛轻轻回答,他以迅雷之势将桌上的开阳剑拿起,眨眼之间,剑起剑落,开阳又见一抹红。

      韩信感到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自己的脸上,连眼睛的表面都染上了颜色,他顾不得这么多,上前俯冲过去和钟离眛一起坠在地上。

      “眛.......既不能起兵燹之灾.......报楚仇,此勇气面目......也足以......见项......”遗言未尽,钟离眛呼吸已断。

      郭九九和一干护卫听到动静赶来时,只看到两个血泊中的人躺在地上。

      “这是?王啊!”郭九九以为韩信被刺死了,冲过去正要抱着韩信大哭一场,却注意到了韩信起伏的胸膛,急忙蹲下来问道:“您没事吧?”

      “没事,不是我的血。你们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一待,没有命令不要进来。”韩信平躺在地,也不看来人。

      “可是?”和死人待一起?郭九九想说什么,但也知道发生的事情太突然,只能招呼其他人离开。

      战场上厮杀拼命是家常便饭,斩杀敌人或是被敌人砍杀,见得多了,韩信对生死之事已经看淡。但是,和龙且、项羽不同,一个曾在他生命中确切留下痕迹的人,这样直接在他面前离去的钟离眛,让他感觉五味杂陈——他们那些人所执著和坚持的那种东西,教韩信有些厌恶,但又好像有些向往......

      盯着雕梁画栋,混乱的思绪重重交织,韩信感到倦意,不知何时闭上了眼。

      *

      夜沉了,惊心动魄的谋划在长乐宫顺利完成。

      冷,冷意蔓延着,直到指尖,喘不上气,什么都是模糊的,像是纸上被人胡乱泼了墨水,钟声低回,蒙蒙如斯,韩信感觉着名为“生”的意动一点点消散,离自己而去,死的神灵已经在呼唤着他,这便是弥留之际的感觉吗?韩信想抬手抓住什么,但气力尽数摆脱他的身体,垂死之人连挣扎也做不到了。

      韩信在一片混沌的碎片中看到了项羽他们,那旧主说过他和他们不同,韩信觉得项羽应当是判断失误了,他其实和他们一样,或许是在天真待人方面,或许是在有着某种期许心理和原则方面,或许在志向方面,他们是相同的,反倒是汉王,不喜欢这种东西吧,啊,应该称皇帝陛下才对......人啊,总是喜欢以己度人,以为对方理解自己,表面相敬如宾,相交甚厚,说不定,背后尽是嘲弄与计较,心内早起了疏离怨恨,甘饴与□□,凛冬与繁夏,近与远,一念之间罢了。韩信记得老师留下的典籍中亦刻载了太多相似的故事,原来多少人,都深陷于咫尺天涯的囹圄中,当局者迷而旁观者清,读了多少遍却不知其意,临终才明白他自己原也不是例外之人。

      不过再怎么争辩与证明都无所谓了,韩信累了,想来就以淮阴侯这个身份面见先人也好......

      鸣钟悬停,只余万籁俱寂。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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