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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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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落茅屋前,墨十六摸了摸身上打满补丁的布衣。
作为墨家的侍卫,他还从未穿过如此破烂粗糙的衣服,一时不太习惯,浑身别扭。
他抬起头,不解地打量着四周。
除了穷,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啊,少主为什么让他来这里杀人?
还是装成别人的样子杀人?
不过,不懂归不懂,他只是一个侍卫,主人的命令,照做就是了。
墨十六抬手敲门。
——咚咚咚!
“谁啊?”门内有人扬声问了一声。
墨十六模仿着墨寻的声线,应道:“我。”
门内传来脚步声。
没一会儿,木门打开,探出一张圆脸,不怎么高兴地盯着他,“你又没带钥匙?”
来开门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长相说得上可爱俊秀,同样穿着一身布衣,干净整洁,看着也比较新,没有那么多补丁。
应该就是墨寻的弟弟,李终程。
墨寻是李家养子,据说捡来时包袱里有块写着墨字的玉佩,所以还是姓墨,而李终程则是李家夫妇的亲生子,比墨寻要小两岁。
墨十六没有说话。
“每次都不带钥匙,我在那边写着夫子布置的功课呢,你这边就敲门,思路打乱了算谁的?”
李终程随口抱怨了几句,见兄长没反应,更纳闷了,看着兄长面无表情的脸。
“你怎么了,这么瞪着我干什么?”
墨十六还记得调查墨寻时,有一条说他不爱说话,回得简短,“爹和娘呢?”
“出去了啊,他们今天要去隔壁村找孙郎中开药,你忘了吗?”
李终程让开门,朝内走去。
墨十六心思转动。
主人的吩咐是两个大人必须死,还必须把这件事传扬出去。
李终程倒是无关紧要。
李家住的太偏了,别说过路的人,最近的一户人家都在几百米外。
看过周围环境后,墨十六立刻做出决定——
杀了两个大人,留下李终程出去“报信”。
两个大人不在家,看来还得等一会儿再动手。
墨十六按耐下心思,跟着李终程进屋。
这院落从里到外都是一脉相承的破落。
总共三间小屋子,除了最中间那座还算看得过去,两边的屋子只是由木头和稻草简单搭建起来。
摇摇欲坠,看起来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中间是李家夫妇的房间,左边的屋子门口放着几摞干柴,想来是厨房。
李终程带着他进了右边的屋子。
整间屋子还没有华弥仙境里,打扫卫生的杂役睡觉的地方大,除了两张木板床,就只有一张被虫蛀了洞的桌子。
此刻桌子上面摊着几张纸,应该就是李终程口中说的功课。
李终程进了屋,没有急着继续写,双手环胸,回身盯着兄长:
“哥,你之前是不是去找舅舅舅妈了?”
墨十六的任务是假扮墨寻,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沉默没有回话。
李终程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脸色立刻不好看起来,两道眉毛倒竖着:
“哥你太过分了,我都说了,那株玲珑草是我送给表哥的,舅舅舅妈这些年帮了我们这么多,我能上学也是他们家在帮忙,表哥难得来我们家一趟,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你非要去要回来做什么?”
不等兄长说话,他便喋喋不休抱怨开了:
“你别否认,舅舅舅妈都跟我说了!你怎么能去讨要这种东西呢,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丢了多大的脸?以后逢年过节,我们还怎么和舅舅舅妈家走动?”
墨十六诧异的看着他。
他来之前调查过这户人家的情况,知道李家有多穷。
用一贫如洗来形容都算轻的。
全家四口人,两个病秧子,干不了活不说,还得常年吃药。
李终程现在还在读书,打算来年参加乡试,考不考得上还未可知,平时也是两眼不闻窗外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全家就靠着墨寻一个人想办法赚钱维持。
换而言之,李家二老看病用的钱,李终程上学用的钱,全是墨寻赚的。
玲珑草不是什么值钱的药草,就算送到镇上去卖,也不过百来两银子。
对于他们这些月例都能有上百极品灵石的华弥仙境侍卫而言不值一提。
但对于这个家庭,应该是李家二老未来大半年的药钱,还有李终程读书的钱。
况且药草也不是随处可见,墨寻能找到这一株,除了运气,付出也不会少。
李终程就这样随手送了人,还抱怨兄长不该去追回来,害他丢了面子没办法交际?
墨十六不理解。
这人哪来的脸质问兄长?
他原本还对自己向凡人出手,杀害这样几个无辜的人感到些许不适,但现在,这种别扭感消失了。
他们这些修仙的人,又不是生在大家族的公子小姐,什么都不做也有家里长辈安排的服服帖帖,平时每一分资源都是靠着自己拿命来拼,最讨厌不劳而获、不知好歹的人。
如果可以,他十分乐意顺手杀了这人。
墨寻他倒是挺喜欢,但没办法,他是墨家培养出来的人。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所以,抱歉了。
门外传来说话声,李家夫妇回来了。
李终程用一句“等会儿你把东西给舅舅他们送去,再好好道歉,我明年参加科举还要仰仗他们帮忙呢”结束了抱怨。
终于收了神通,喊了声“爹、娘”,转身往屋外走去。
墨十六摸了下腰间。
能收容器物的灵器稀有且昂贵,他的剑藏在粗布腰带里。
墨十六跟着李终程出门,见到进门的一男一女,心知时机到了,半句寒暄也无,曲指一摸,长剑出鞘。
雪白剑光映亮这座破落院子。
迎着两人惊恐的目光,他一剑擦过李终程肩膀,直直刺向男人胸口。
动作迅如疾风,没给人丝毫反应机会。
眼看剑尖就要没入心口。
铮——
一柄黑剑横空出世,挡在男人面前。
两剑一交,劲力一抵,震得墨十六手腕一松,软剑险些脱手。
墨十六震惊地睁大眼。
他修为已到金丹后期,比门内精英弟子也不差,只是比不上几个长老的亲传弟子,要不然也不会被指派给嫡系少爷当侍卫,怎么可能,这种地方,有人能挡住他?
而且……在这人动手之前,他压根都没发现有这样一个人在。
黑剑后,是一双冰雪落尽的眼。
和他有着一样面孔的少年单手执剑,墨发未束,剑刃相击迸起的风荡起三千青丝。
墨发雪肤,灼伤人眼的美貌。
墨十六心神巨震,一瞬间仿佛看见被誉为仙界第一美人的掌门夫人,当初一剑挑飞仙尊佩剑时的绝艳风采。
只是刹那走神,他肩膀一痛,被一剑刺入肩膀,剑意肆意钻入筋骨,搅得皮肉骨髓都在剧痛,手抖险些握不住剑,忙一侧身挣脱,运转灵力疾步后退。
墨寻手腕一抖,剑尖点地,静静地看着不远处。
剑身上,鲜血滴滴答答滴落在地。
剑身中间的红线被血液浸泡,隐隐散发出不详的红光,越发摄人。
李家二老软倒在地上,互相抱着,惊恐地看着他们,视线在墨十六和墨寻之间来回辗转,最后还是选择了救下他们的墨寻:
“小、小寻,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有个和你一样的人?!”
“啊!!”李终程后知后觉惨叫出来,肩膀上鲜血淋漓,一手捂着手臂倒在地上。
李家二老顾不得追问,连忙去查看李终程的情况。
另一边,墨十六见任务失败,虽不知道一个筑基是如何把自己压得喘不上来气,但他识时务,转身便欲逃跑。
只可惜,刚往后退走一步,剑意如附骨之疽贴上他脊背。
黑剑贴地疾飞,在地上拖曳出一道半米深的沟壑,惊起满地灰尘落叶。
一剑穿透了他的大腿。
墨十六摔倒在地。
眼前落下一道阴影,剑主人紧随而至,面容雪白清瘦,近距离下,那种超越了性别的美艳极具攻击性,居高临下垂下眼来。
墨十六自知大势已去,一咬牙想寻死,下颌贴上一只冰冷的手,修长却粗糙。
咔嚓——
卸了他的下巴。
墨寻动手迅速毫不留情,没有给他半点反抗的机会。
墨十六被他表现出的狠辣惊了一惊。
墨寻要是个和他一样的死侍,有这样的心性还说的过去,但他偏偏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缘何能有这样的狠绝?
还有这身修为,筑基挑飞金丹的剑?
以及……他一开始就注意到的,和掌门夫人如此相似的脸?
墨十六心绪大乱。
比他还乱的是被他刺了一剑的李终程。
墨十六想留下李终程把这事宣扬出去,本不想杀他,只是李终程挡在他前面,他的剑才擦过李终程手臂,没有伤到要害。
李家二老年轻时也曾上山打猎,后来墨寻也会上山寻觅猎物和草药,时不时受伤,家里备了药酒,两人赶忙给他包扎。
李终程嚎叫了半天,勉强平复,两腿软的跟面条似的站不起来,脸上还挂着泪,抖抖索索看向他们,张口就是:
“哥,你到底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