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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   看别人吃饭竟然也能成为一种乐趣,对于曾经的风惊月来说根本无法想象,但她发现自己看阿济吃饭,竟意外地有一种特别的感受。
      阿济每一次吃饭,无论吃什么,都吃得津津有味,她从不挑食,每一次都全身心地投入,吃得别具一格,吃得活力四射。
      阿济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吃饭的时候无比专注,吃就是吃,一般情况下不会闲话,当真是个优秀的干饭榜样。
      风惊月就不一样了,她过往在楚家的时候,被要求食不言寝不语,但遇见吕婵后,彻底放飞自我,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聊个不停是固定节目,今天饭庄内食客的江湖见闻成为了她们聊天的主题。
      吕婵说话间,带着一股“果然如此”的意料之内:“楚铎死了,楚老大不见得是个能抗事的,现在的血怒门已然分崩离析,逃跑的楚老三被余再之抓住,被迫加入他的队伍,成为他的垫脚石也不足为奇了。”
      风惊月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道:“楚烺和楚焕两人相争,楚焰以为自己远离了血怒门就高枕无忧了,却不知道余再之早就盯上他了。”
      “余再之见再难联系到旧盟友,血怒门又生了这么多变故,他早该猜到楚铎已死,所以从中作梗,让楚烺楚焕背下杀害楚铎的锅,二人彻底失去继承血怒门的资格,他再趁机控制楚焰,到时候亮出身份,以楚焰的‘归附’表明自己的前朝后裔的血统无可置疑。好算盘啊好算盘。”
      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有一种,我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的轻松感。”
      说完,苦笑一声。
      “啊?”吕婵故意摆出恶狠狠的姿态,“不许给自己找锅背!道德感低一点,问题不大。那时候楚铎可是要杀你啊,你有什么错啊?”
      风惊月不反驳,也不认同,是因为她在方才的食客聊天中没有听到那个人的消息,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如果有愧疚,也只是对于那个人的愧疚罢了。
      说到底,她的母亲虽然严格地控制她,但并没有主观上做出过伤害她的举动,她似乎不应该怨恨她。
      “你想回去救她啊?”吕婵试探地问。
      救母情结成为了一个过不去的坎,它包含着女儿的成长蜕变和母亲的原地固守乃至退缩之间的激烈的冲突、短暂的缓和以及似是而非的对于未来的美好畅想和祈愿。
      其中最关键也最恐怖的一点在于,女儿的一厢情愿,不仅可能付诸东流,还可能再一次将女儿拉回已经冲破的困境中。
      那条失败的路一直都在那里,它真的能走向成功吗?
      风惊月依旧不回答,吕婵只说了一句话:“她一直都把你当小孩子宠爱,事事都想为你做主,等某一天你真的从天而降以拯救者的姿态,彻底超越了她被赋予的高尚地位,你觉得她真的能接受吗?真的能接受如今的你吗?她真的无力到需要你救吗?!”
      “我不是要阻拦你,我是希望,你在考虑的时候不要被歉疚牵着鼻子走。去遵从你的心,做你想做的事吧。”
      风惊月再一次看向了巫济。
      阿济是个健谈的孩子,几天的相处中,她从不避讳地说起自己家里的事,说到她的母亲,说到母亲的象灵。说这些的时候,她骄傲又自信,昂扬又活泼,她渴望把她得到的爱以最铺张的方式展示出来。
      她说她两三岁的时候,出去疯玩乱跑,摔了个狗啃泥,一站起来说什么也不顾了,两只小手高高举起,一个劲儿往阿妈那里跑,嘴上还嚎着“妈——”。她一边说,一边举起手给风惊月表演,还说,自己小时候喊多了,现在还可能会在情急之下大喊“妈”,如果风姐姐听到了不要觉得奇怪哦。
      风惊月发自内心地羡慕这种关系,她想知道,她什么时候也能像阿济这样轻松玩笑中带着自豪与骄傲地谈起自己和母亲?
      这只怕是她一辈子都不会有的体验。
      沉默良久的风惊月微笑着对阿济说:“吃好了咱们就继续赶路吧。”
      ——
      当楚惜华从监守之人那里不再得到每日例行的饭菜的时候,她就知道血怒门这口已经逐渐沸腾的锅炉再也盖不住了。
      她必须做出决定,但在做出决定之前,她必须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不仅仅是活下去,而是要选择一个怎么样的活法。
      “你就没有什么想争取的东西吗?”风惊月的询问再一次回响在她的脑海中。
      楚惜华回顾起了自己走过的前十八年。
      十六岁前,风雨晦暗,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逆来顺受;十六岁后,这一切似乎迎来了转机,身份上的变化让她不得不接触到一位更为严厉的父亲,幸好,她遇到了愿意与她同一战线的柳沧雪,她的母亲。
      她还记得她成为楚朝华,来到快雪轩的第一个晚上发生的事,那时候她还客气而拘谨地在无人之时称呼柳沧雪为“柳夫人”。
      柳夫人在丧女之后,依旧全心全意、亲力亲为地为她操持着一切,这让她受宠若惊,乃至于心生不安。
      柳沧雪似乎看透了楚惜华的心思,她决定在这一段新关系正式开始之前,袒露心迹。
      她的感慨中,有无法挽回的遗憾和无边无尽的悲伤:“我这样对你,是因为,我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失去女儿的母亲和从未拥有过母爱的女儿在机缘巧合之下走到一起。
      “如果当初我同意了朝华的江南之行,陪她一起前往,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总是太管着她了,从没问过她自己的想法,也从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楚惜华成为了得知柳沧雪真实心迹的第一个人,她听到了一个母亲的忏悔和反思,可是这一切都太迟了,惨痛的现实成为了柳沧雪心中痛苦的根源,她渴望再做一次“母亲”,以最单纯的、最真实的爱去弥补、去赎罪、去守护。
      楚惜华很清楚,这种爱背后藏着太多因果轮回,它不够纯粹,更背负着死亡造成的沉重代价,可是这对于楚惜华来说就足够了!她太渴望得到母爱,她太孤独,太需要一股力量来温暖自己了!
      柳沧雪鼓励着楚惜华去争取,开始了她力所能及的反抗。她好像在楚朝华死后,真正明白了女儿的所求,也明白了母亲的职责。
      在武库中挑选佩刀的时候,她告诉楚惜华,你可以提出要求,选自己喜欢的。
      “要求”是过往的楚惜华永远不敢设想的“特权”,哪怕这些要求不过是些鸡毛蒜皮、无关要害的小事,小到不需要禀告,小到无人在意。
      在柳沧雪的鼓励和支持下,楚惜华第一次对着楚铎提出要求,她勇敢地去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不再是一味地顺从和无条件接纳,再以卑微的态度去致谢。
      但第一步的尝试并不顺利,她的要求被楚铎拒绝了,他说这把刀不适合小女孩。
      始料未及的激烈冲突在柳沧雪和楚铎之间爆发,楚铎难以置信于柳沧雪为何会如此强烈反对自己的意见,他的权威居然在她面前被挑战了。
      眼看着剑拔弩张,楚惜华担忧着两位真的动起了手,她连忙跪下求着楚铎息怒,说自己不要这把刀了,这是她过去运用得无比熟练的生存法则,她太懂得怎么求饶示好以换取片刻的安宁。
      楚铎看在她懂事的份上,把这把刀“赐”给了她,并给柳沧雪以警告。
      后来,两人在快雪轩内,柳沧雪愤怒到流出泪眼,她说,她不要见到自己的女儿如此卑躬屈膝!
      柳沧雪学着怎么做母亲,楚惜华学着怎么做女儿,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前行。
      这是一对假母女的真救赎,她们毫无血缘关系,彼此都是对方眼中的替身,可都无一例外地在假戏中演出了真情。
      如果说柳沧雪哪怕是深陷泥淖,一身肮脏,也要把楚惜华抬着、拱着、推出泥沼,那么楚朝华再以风惊月的崭新面目出现时,她就成为在平地上将楚惜华一把拉出来的关键人物,并且告诉她,前方天地广阔,大有可为。
      哪怕风惊月的光华太过耀眼,在一瞬间,又让好不容易有些自我的楚惜华再度自惭形秽,但不可否认,她给了楚惜华真实的力量,和过往在柳沧雪的关爱下渐渐积攒起来的力量融合到一起,终于成为了她追求自我的强大底气。
      暗夜的烛火中,楚惜华捧起了刀架上那一把获得过程曲折的宝刀。
      古朴沉静,锋芒暗藏,它的名字是个单字,叫做“追”。
      追?追什么呢?
      是追前头那个耀眼夺目的姐姐,还是追她自己心底埋藏已久的自我呢?
      “我”究竟该是什么模样?
      当年姐姐离家出走之前,也曾经问过自己,“我”是什么样子吗?她回想起姐姐那远走的、逍遥的、自如的身影,羡慕之情油然而生,姐姐应该已经找到答案了吧?
      同样的十八岁,同样的快雪轩,曾经的楚朝华也在暗夜中询问自己,决定奔赴一场伟大的冒险;现在的楚惜华目标坚定,壮志凌云。
      她握紧了追,属于她的伟大冒险,终于拉开了序幕。
      这场伟大的冒险,关于出逃、关于毁灭、关于重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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