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成为回忆之前》凌云飘

5、第五节：六年前的离去

　　自从那次事件后，陈俊林经常到夏美教室去找她，刚开始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坐在一起，渐渐地他们开始找话题聊，直到无话不说。夏美觉得现在的俊林虽然还是不怎么笑，但她知道，现在的他如同六年前一样，关心自己，喜欢自己。有次与他对话，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看见了那两个开怀大笑，无忧无虑的孩子。跟陈俊林在一起，她很开心。
　　凌天宇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没有阻止夏美和陈俊林见面，也没有警告陈俊林不要再接近夏美。温柔的他，在夏美找他时，依然一副温和疼爱的笑脸对到她，而当夏美离开时，他的心却仿佛窒息般痛苦。他已经感觉到夏美正慢慢离开自己，他……无能为力。

　　学校屋顶。夏美和陈俊林附在栏杆上，仰望着深蓝色的天空，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阳光耀眼的光芒刺得夏美眯着眼睛……
　　她微微张嘴，而后又抿紧，陈俊林察觉到了什么，淡淡地说：“有话就说吧。”
　　她看着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会，轻轻的说：“这个问题，一直藏在我心里很久了，一直想问你，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俊林看着远方，说：“你问吧。”
　　夏美侧过脸看着他俊逸的面庞，小心翼翼的问道：“六年前，你为什么退学了？”
　　陈俊林看着远方，沉默良久，风轻轻吹过，吹起了他们的发丝，他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吐出，他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看着夏美，笑着说：“经常在学校闹事，所以就被赶出学校了嘛。”
　　“就这样？？”她有些疑惑。
　　“恩，就这样。”他回答道，不再看着她，望着远方，眼神深邃。
　　夏美低下头，眼睛开始红润：“不能对我说吗？六年前，你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俊林又深吸一口烟，再长长吐出，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久久才开口，说：“六年前的那天，我妈妈去世了……”
　　“这……”夏美怔住了。
　　他转过身，背靠着栏杆，继续说道：“我的妈妈，她患有心脏病，在我出生的时候，我就遗传了这个病。虽然妈妈不说，但我知道她一直在责备自己，为什么会把心脏病遗传给我，让我也要承受她的痛苦，她一直这样自责着……她……很爱我和爸爸，虽然有时发作很痛苦，但她却都以微笑面对我们，她不想增加爸爸的负担，也不想让我担心，害怕。而每次……在我发作的时候，她都十分……十分地痛苦，每次看到她躲在房间里痛苦哭泣，我知道……妈妈她……快要不行了……”
　　他低着头，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道：“人生灰暗的我，变得叛逆，时常在学校闹事，希望以此来发泄自己的心情。由于爸爸是学校的股东之一，所以我再怎么闹，都没被退学。”
　　他弹掉烟，叹了口气：“就在我准备上初二的那个暑假，妈妈她……倒下了……医生说妈妈的时间不多了……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如果妈妈真的离开了，我该怎么办……妈妈住进那段时间，我天天陪着她……可是，爸爸却……在妈妈进入医院的那段时间！从来都没有去看过她！！即使妈妈痛苦的做了一次又一次手术，即使妈妈从死亡边缘来回了好多次！！他都从未去看过妈妈！！！”他的语气突然愤怒，握紧拳头，狠狠地说道。
　　他的身子慢慢从栏杆滑下，坐在地上，恍惚地说：“我知道妈妈一直在坚持着，她想见爸爸，所以一直坚持着……看着妈妈痛苦，我多次跑去爸爸的公司，苦苦哀求爸爸，希望他能去看妈妈一眼，但是爸爸却说工作忙，没有时间……一次次地找借口……哈哈哈，多么可笑的回答，难道妈妈比不上他的工作吗？我恨他，从那天开始，我就不想再见到他！！！”夏美也坐下，眼睛红润，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
　　“妈妈最后……还是去世了……那个男人最终还是没有来……她临走前，哭着对我说，不要怨恨他，他有他的苦衷，还问我会不会怨她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当时的我已经哭得无力回答，只是一直摇着头，最后……妈妈闭上了眼睛……她……笑了……看起来很幸福地笑了……”他仰望天空，仿佛看到了妈妈当时的笑脸：“我是多么想告诉妈妈，我是多么爱她，多么高兴能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不后悔，就算有一天，我也因此去世，我还是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我还要感谢妈妈，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可是……我已经不能对她说了……”他咬紧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来克制自己滚滚涌上的泪，他的手在颤抖，酸涩像一颗石头，卡在他喉咙里。
　　“你妈妈一定知道的……一定知道的……所以，她最后的笑容才会如此幸福。”夏美握着他冰冷的手，哽咽安慰道。
　　“妈妈去世几天后，我喝醉了……我去学校……是为了看你。”他侧过头看着夏美，发现她已经满脸泪水，他心疼地轻轻为她擦拭，缓缓道：“之后，我就搬家了，离开了这个城市，去了叶镇的外婆家，转到了那边的学校……对不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感谢上天，在我人生最低落的时候遇见了你……”
　　夏美抱住他，将他抱的紧紧地，扬起面孔，泪水从她的眼睛漫过面颊，漫过下巴，低落在他的白衬衣上……她终于知道，那曾让她着迷的温和笑容，为何会在他脸上消失，他的痛苦实在太多了……多的让他无法再露出笑容，他的世界很冷，很冷，没有一丝阳光……。
　　“你是特别的，你有你的骄傲，可你的骄傲后面，却有孤独……当时看见哭泣的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想保护你的冲动……之后和你相处的那段时间，我发现，其实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能认识你真的很开心……很开心……”陈俊林心疼地看着怀中哭泣的她，继续说道：“离开后，我一直无法忘记你，所以，我高三那年回来了……”
　　夏美把脸埋在他胸前，哽咽道：“骗人……你都有女朋友……”
　　陈俊林轻轻推开他，用苦涩的眼神看着她：“因为我想气你！”
　　“？”
　　“其实，高三那年，我和你读同一所高中……”他有些难为情。
　　“怎么会？为什么我没见过你？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见面？”夏美十分吃惊。
　　陈俊林别过脸，忧伤地说：“因为你的眼里只有他……我多次从你身边走过，你也看不见……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是那么地幸福快乐。我想你也许忘了我，所以我就选择和林莫美在一起，希望能忘记你……但是……”
　　“所以你就一直生气，见到我也不给我好脸色看，我也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一直没认出你，直到那天看到了你的钻石耳钉……认出你后，你也说不记得我了！就是因为我和天宇在一起吗？？”夏美脱离他的怀抱，有些生气。
　　“嗯……对不起……”他轻轻的声音，如大山压住她的胸口，深重得让她无法呼吸。
　　他看着她脖子上的项链，那是六年前他送给她的，在酒吧那天，她也戴着，或许她一直……他开口问道：“夏美，你一直戴着这条项链，是不是因为……”
　　“夏美！！！”熟悉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是凌天宇。凌天宇看着坐在地上的他们，微微皱眉，他走到夏美身旁，说：“原来你在这里，你没回教室，害我好担心，我们回去吧，快上课了！”不等夏美回答，他拉起夏美的手，把她从地上牵起，牵着她往楼梯口走去。
　　夏美边回头，边看着陈俊林，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陈俊林没有看她，只是坐在那里低着头。
　　那句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他最终是无法说出，她喜欢他吗？或许，她最终不属于他……有心脏病的他……不配让她喜欢……
　　凌天宇牵着她的手往班级走去，没有说话，站在夏美教室门口，他看着她，温和地说：“回座位吧……”她低着头回到座位，她不敢看他，她知道，此刻的天宇一定很痛苦。她已经无法分清自己对天宇与俊林的感情了，一边是自己的初恋，一边是自己的男朋友，他们都有着温和如清泉般的温柔笑容，即使现在的俊林不再有那样的笑脸，但他当年的笑容却让她无法忘记，或许会喜欢上天宇，也是因为……天宇有着与那时的俊林同样的微笑，会喜欢上天宇，也是，是为了寻找……俊林的影子……
　　（我已经无法背叛自己，无论怎么迷失也不能失去。想要呼唤到连声音都变得嘶哑，后悔会遗憾终生，阴影永远都是在背后的背面。所以，如果有月亮的话，如果有照亮黑暗的心灵月光的话，仰望着她仿佛就能长生出琥珀般透明的语言，那么，在我体内的我已不想再伤害给予我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