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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风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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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南天门篇
21.风筝
虞啸卿又梦见了那只风筝,掉在污泥里折断了竹骨的大鹰风筝。
在他为数不多的童年游戏中,他曾经狂热地喜欢放风筝。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的一个个愿望都存放在天上,而风筝可以让自己无限接近那些愿望。
到他十三岁的时候,放风筝的技术已经非常好,他总能让自己的风筝长久地潇洒地翱翔在天空中,赢得一片注目!他执着地希望自己的风筝可以飞到最高的地方,并且永不再落回地面,他狂热地为着这个目标而努力。
可就在十三岁的那个夏天,他和一群伙伴在郊外放风筝时,却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伙伴们都赶紧收线拉回了自己的风筝,在狂风呼啸的天空中,只剩下了他孤零零飞着的大鹰风筝。
“小卿小卿,你再不收线,风筝会被雨淋湿的!”小伙伴们都着急地叫他。但他却不愿让那自由翱翔的大鹰落回地面,他用自己精湛的技术让风筝在重重乌云中穿梭翻飞,看呆了的伙伴们都忍不住喝起彩来!
可是暴雨终于还是倾盆而至,伙伴们抱着自己的风筝一哄而散,他在大雨中全身湿透,却仍执着地拽着风筝线希望大鹰继续飞翔。
他的风筝终究还是栽了下来,掉在了一滩污泥中。他瞧着散架的风筝,终于知道不管自己的愿望有多强,不管自己的技术有多好,不管自己把手里的线拉得有多稳,最终主宰风筝命运的却是风——不知道会从哪个方向吹,没有人能阻挡控制的风!
他没有捡回那只沾满泥散了架的大鹰风筝,那之后他也不再放风筝。
可就在悬崖上他身体突然失重的一瞬,他却突然想起了那只被他遗弃的风筝,想起了它最后的狰狞姿态——它不是真正的鹰,只是纸和竹糊制的一个玩具,不属于天空。
于是在高烧和疼痛中,在清醒了又混沌,混沌中又被痛醒的反复折磨中,他的梦境里也总是反复出现那只破风筝的凄惨模样。
“小卿小卿快收线,风筝会被雨淋湿!”那些着急的稚嫩声音总是一次次地提醒着他。但他却是那个永远不知道收线的孩子,总是让自己湿透,让风筝坠落。
“啸卿……啸卿……”有人在耳边执着地呼唤。他能想起那个人透澈沁人的明亮眸子,象是灰土中的一对宝石,带着上千年沉淀下来的记忆,温和却又灼灼地发着光。
那光来自宝石深蕴的内部,不像要依靠不可测的风才能飞翔的风筝。他常常羡慕那光彩。
他睁开了眼睛,靠得太近的脸退开了几分。那双眸子正闪烁着幸福的光,把一个钢盔捧到了他面前,里面是捣烂了的草药,“啸卿你看!我找到了那种麻醉的草药,和止血的药草一起敷伤口就不会痛了!”那张脸上的快乐让他有点怔神。
他们已经在山洞中呆了四五天,从那场残酷的“手术”之后的第二天他醒来,孟烦了便不再叫他“师长”,有时叫“老虞”,大多时候叫“啸卿”。
孟烦了叫得很顺溜,他也听得很习惯。
他叫孟烦了“小孟”或“烦了”,他叫得很习惯,孟烦了听得很开心。
他瞧着孟烦了捧在手里的钢盔,这战争的残留物已经无可奈何地退(进?)化成了两人的锅,碗,药罐和洗脸盆。这总是让他恍惚——到底哪一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又做噩梦了吗?”孟烦了专注地看着他。
“没有。”他不知道一只破风筝算不算噩梦。
“伤口很痛?……又发烧了?”孟烦了探了探他的额头。
“不。”他很喜欢那只薄凉的手抚过额头的触感。但孟烦了收回了手,摸着自己的脸,带着一丝忸怩,“我的脸没洗干净?”
“不是。”他无奈地转开眼睛去瞪黑乎乎的洞顶。他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那么快乐,可是他很清楚,那是宝石发自内部本身的光芒,没有道理也无法学习。
自从孟烦了帮他抠出子弹之后,他就不太关心自己的伤口。不过从孟烦了每天换药的表情看来,这蒙古大夫的不知名草药竟似乎还真的让伤口开始好转。
他常常觉得这并非草药的功效,而是这个人天生带来的某种奇异能力让伤口愈合。
孟烦了揭开了他披在身上的军装,将他身体稍稍垫高,小心翼翼地拆开绷带查看他的伤口。敷上清凉的草药给伤口带来了一阵舒服的酥麻感,让仿佛糊满稀泥难以动弹的全身感到了难得的清爽。
孟烦了的手指头令人舒服地游历在他的皮肤上,他微微有点异样,把目光落回了孟烦了微垂着的光彩脸庞上。这个人有一副太安静温和的五官,这使他在喧嚣战场上显得无光而懦弱,但在这远离战火的安静山洞里,这五官却带着某种让人安心的恬静力量。
孟烦了的手指停在他的锁骨上,这是他感到异样的原因。
“你干什么?”他微微苦笑去拨孟烦了的手。
“这里有一道伤疤……”孟烦了却执着地用手指轻轻抚挲着他的脖颈,脸上带着痴痴光彩。
“嗯。”他还是拉开了那只手,虽然那抚挲让他很舒服,但某种怪异的氛围却突然弥漫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
“怎么来的?”孟烦了还是执迷地把眼光落在他的脖颈上。
“天魁帮老大的星月大刀砍的。”他微微眯起眼睛,淡淡笑道,“那时我和你现在一般年纪,奉命剿匪,他是昆仑山一带最有名的土匪头子……他差一点砍掉我的脑袋。”
孟烦了全身抖了一下,显然无法理解差点被砍掉脑袋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杀了他手下三员大将,把他逼到了绝境。他埋好所有炸药要和我的人马同归于尽。我劝他投降,为他剩下的一百多兄弟留条活路。他谈条件要我硬接他一刀,为他死去的弟兄作个交待。”
“——你就真的让他砍?”孟烦了直起了眼睛。
“是啊,”谈论起热血往事让他身上一种被摔碎的东西微微复苏,他微笑起来,“那汉子纵横□□十几年,而且素有侠名,我得给他这个台阶。”
“如果他真的砍掉你脑袋呢?”孟烦了满脸后怕地叫了起来。
“他没有……”他又一次被孟烦了脸上的滑稽感逗笑,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人在一起总会让他忘记许多原本很重要的事,而突然安心在一种平淡的琐碎中。
“我能从他眼睛看出他没有杀我之心,却有自戕之意……他砍了我那一刀,虽然入刀很重,但他很快撤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我救了他,他养好伤后成为了我的义兄,我的骑兵连最好的前锋!”
孟烦了眸子泛起痴痴向往,“他现在……”
“他死了。” 他垂下眸子,吁出口气,突然涌上的厌倦感让他又感到了伤口彻骨的痛楚,“四年前战死在和小鬼子交锋的原平战役。”
“我们不聊战争好吗?”孟烦了沉默了片刻,凝着他的眼波暖如春水。
“嗯。”他被那双眸子晃了一下,然后可悲地发现除了战争他竟似乎剩不下别的话题。他只得合上眸子假寐,这几天除了吃就是睡,他清醒的时间并不多,这十几年让身体每个细胞都训练出的勤勉警醒仿佛在一瞬间报废,所有坚持的坚信的突然变得一文不值。
“啸卿……”孟烦了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莫名的甜腻鼻音。
他睁开眼睛便看见那微俯着慢慢靠近他的脸,那双眸子带着蒙蒙水气,竟让他莫名想到了江南雾霭中的小桥流水。在孟烦了软软的呼唤声中,他又怔神起来,“你……想要什么?”
这句话仿佛变成了他们之间的古怪魔咒,从他确信这个一脸温和的青年便是为他挡住炮弹的山魈那一刻便缠住了他。明明可以籍那次舍身得到升官发财机会的青年却不愿承认,他不明白这个素昧平生,只是他在收容站捡来的炮灰士兵那决绝的勇气从何而来。
血肉横飞中那个温暖的拥抱仿佛神秘契约般,把他们拴在了一起。但这莫名却又挣不掉的纠缠却始终没有一个名份,没有一个明确答案。青年的回答总是在变,从“爱丽丝梦游仙境”到“你”,他听见了,却一直不懂。
眼前的青年不象龙文章的所求,目标明确;也不象张立宪的追随,单纯执着;更不象竹内的欲望,低俗清晰。可是连悬崖都未能阻挡的脚步却似乎又比龙文章还要明确,比张立宪更加执着,比竹内还要渴念!
这青年所需似乎并非他所有,那难以回馈的无力感让他焦躁。他模糊记得在孟烦了取子弹前说过“我爱你”,在那让人晕眩的剧痛中,他只感到那个词的奢侈,却没有深究那个词的含义。
“我要你快乐活着……我爱你!”孟烦了又一次清楚说出了那三个字,醉酒般的酡红脸颊愈来愈近。他一时恍惚在他梦呓般的絮语里,直到那暖暖气息吐在他的脸上,温热的唇贴上他的唇,他才条件反射地一掌推在了孟烦了的脸上,“太近了!”
看到呆怔住的孟烦了红彤彤脸颊上哭笑不得的失望,他又莫名有点后悔自己的粗暴,于是有点气短地不知是安慰孟烦了还是安慰自己地补充道,“太快了……”
“一点也不快……”孟烦了捂着自己红红的脸颊,眼巴巴地望着他,“我爱你已经十个月零十一天了……从我在收容站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
他怔住。竟是这样的答案!他未想过如此决绝的感情是爱情,而且在现实中如此真切地落在自己身上!可是,也许也惟有“爱情”才能解释这一切!
这和竹内的求爱判若云泥,竹内的一套“武士精神男色论”只让少年时代的他顿生杀机。那时竹内直裸裸说出的欲望让他感到轻佻和愤怒,但眼前这愿为他死,愿陪他死的青年这一直未说出口的深沉感情,却让他感到恐惧和强大,使他的脑袋一时混沌错乱,“你,你不怕我枪毙你吗?”
明显底气不足的话让人气短,但孟烦了却无限严肃地回答了他,“怕!”
孟烦了脸上表情哭笑难辨,认真地眨巴着眼睛,“我会一直爱你……你会枪毙我吗?”
他终于确定了孟烦了是比龙文章更加难缠的人物!因为龙文章的流氓行径只是花招,而面前这个人却是豁出性命地认真耍流氓!
“十三年前肯定会!”他不知道为什么要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这样的问题,“……现在不知道。”
“哦哦!”孟烦了仿佛得到啥保证般灿灿笑了起来,“为什么是十三年前?”
“因为当年的竹内连山只不过写了一封求爱信,我就追杀了他十三年!”他带点小小满足地看着孟烦了瞬间吓灰了的脸,当然不止一封求爱信,但他不想再提那些不快事。
“……那我岂不是很荣幸?”孟烦了的惊喜反应让他一口气憋在了胸口,他瞪了他几秒,只得无奈闭上眼睛,逃开那竟让他无法拒绝的笑脸。
很奇怪,他不讨厌那暖暖的唇,他很喜欢那春水般的眼,他终于知道这个人身上让人伤口愈合的神奇能力来自哪里。
“太近了……”他不用睁开眼睛也能感到那不怕死的暖暖呼吸又压了下来,心里竟然有点小小期盼,但嘴巴里吐出的却是他快遗忘了的凛冽军威,“再近一寸就毙了你!”
——对他来说要适应这样的距离的确还需要时间。
呼吸果然在他的脸一寸开外停下,炽热柔和的声音吐在他的耳边,“你想要什么?啸卿……这辈子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一场大胜仗。”他不假思索地说道。他曾经为这个目标抛弃一切,他曾经无限接近过这目标,但他的永不满足却让他总是差着那目标一步……现在这愿望却变得可笑,而且似乎比孟烦了的愿望还要遥远。
愣了半晌的孟烦了失重般“啪”地一声趴在了地上。
江水冲刷着白色的鹅卵石,仿佛在清点着自己永远数不清的财宝。灰色云层积压在对岸的山头,渺无人烟的寂静河畔走来了几个衣衫破旧泥泞的丘八,有两个挂着伤。
“昨天干掉的那几个鬼子一定也是找咱师长的……都遇上三批了,这鬼子还是死不罢休呀,就看咱们谁的运气好先找到他们了,是吧,团长?”
“团长,这已经十天了,他们的尸体也许已经冲到缅甸去了。”一个丘八喃喃叹了一声。
“喂,小孟真是自己跳下去的吗?他不是失足摔下去的吗?在缅甸被炸成那样都没死,他为什么要跳崖?喂?”一直未出声的迷龙又开始追问他问了一百遍的问题。从他知道孟烦了坠崖的消息,一贯话痨的他也难得地沉默了两天。
龙文章没有说话,却猛地停下脚步,他的眼光定在了一块卵石上。几个丘八被他突然凝重的表情惊得停步噤声。
卵石上有淡淡血迹,龙文章转头看了看因为河道弯曲而形成回流的江水。他沿着常人难以辨识的血迹走到了河滩不远的一块山石前。
山石前的血迹变得明显,他猛然扬起的眉带着丘八们难以理解的沉痛和欢喜。他呆立良久,突然单膝跪了下来。
他放下枪,慢慢把那几块染血的石块垒成了一个小小石堆。他双手向天,口里低低唱起了悠远古怪的歌谣。那是死者的安魂曲。迷龙曾听他唱过,在这个古怪男人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天,他为死在异国的丘八们唱过这仿佛有着穿越生死两界魔力的悲伤歌曲。
“啥意思?”等龙文章终于站起身,迷龙憋不住问道。
龙文章幽幽眼光扫过了层层叠叠的暗绿丛林,慢慢道,“收队,我们回营地!”
孟烦了捣腾着草药,又看了一眼另一个钢盔里剩下的野菜羹,估摸着勉强够他们的晚餐。已经半个月了,干粮早已吃光,他每天在山上挖野菜刨地瓜找野果,像个最勤勉的主妇和最细心的护士,照顾着虞啸卿的所有生活起居。
他偷偷看了一眼已经能坐起身的虞啸卿,他靠坐在石壁上,又在呆呆看着他白铁皮烟盒里皱巴巴的香烟。虽然伤口在好转,但他的精神却似乎越来越差。
对孟烦了来说,这山林生活虽然艰难辛苦,但却如鱼得水。但对年青的铁血师长来说,离开战场却无异龙困浅滩,气魄尽失。
但虞啸卿却似乎默默纵容他编织幻象,没有再提过自己的愿望和外面的战争。
他不知道算成功还是失败的告白已经是十天前,成功的是他从虞啸卿明显被吓到的表情知道虞啸卿终于明白了正确答案,而且还没有为他的轻薄举动给他一颗枪子儿。失败的是那句硬邦邦的“再近一寸就毙了你”,搞得他这十天都只得束手束脚规规矩矩地换药搀扶,一旦越过界,那双虽然不再凛冽却依然透彻的眼光便会瞪着他,“我说过太快了。”搞得他无言。
从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禁欲的男人,他的一切生活方式都是为战争量身定做的。在他麾下的几个月,也从未听到他的任何绯闻。可三十几岁的男人竟似乎对那方面的事保持着无知的纯真,这就让他叹为观止了!
这个人的军事才能谋略远远超过他的年纪,但对于情事方面的经验却似乎并不比一个中学生多。纷繁世界的种种诱惑似乎都难以沾染他过早树立目标明确理想的身心。
这样的反差常常会让孟烦了疑惑自己是不是死心塌地爱上了一个圣人。
“哎,你上哪里去?”看到虞啸卿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他连忙放下钢盔,跑过去搀扶。
“如厕。”虞啸卿对他的紧张有点没好气。
“噢?”正在思考“圣人”问题的孟烦了眨巴着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解到外面去,山洞里太臭了!”虞啸卿无可奈何地瞥了角落一眼。虽然孟烦了每次都按照行军卫生规范,象猫一样挖洞埋好他们的便便,但显然虞啸卿已经忍无可忍。
“放手,我自己去。”虞啸卿挣开他,他怕牵扯到虞啸卿的伤口也不敢强行拉他,只得跟在身后保护着。
扶着石壁慢慢走到洞口的虞啸卿似乎被山野黄昏的景色迷住,靠在岩石上发起呆来。
“啸卿,我扶你过去……”孟烦了还是扶住了他,指指洞口边的一块岩石后。
“不用了。”虞啸卿努力让自己站直一点,“我不急。”
“呃?”孟烦了苦笑,“那你坐下来吧,会影响伤口。”他感到虞啸卿的身体正脱力地微微颤抖着。
“坐太久了,”虞啸卿的目光静静沉在挂着一抹淡淡云霞的天角,“我怕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一语双关的叹息让孟烦了颤了一下,“不,不会的!伤口恢复得很好……”他说不下去了,因为那只是看得见的伤口。
“烦了,你爱我什么?”虞啸卿突然把眼光转向了他。
“我……”孟烦了瞧着那憔悴的苍白脸孔,这和记忆中的虞啸卿相去甚远,不再是那个整齐帅朗威风凛凛的军刀般男人。他无法否认第一眼爱上的也许是那刀刻般的五官,然后是他走路的姿势,他说话的方式,然后……
也许是他沉思太久,虞啸卿微微失望地转开了头,喃喃道,“我十六岁第一次杀人……父亲处决叛徒,我在场……父亲把枪交给了我,我想都没想抬手就杀了他,甚至没有问一下他的罪名……”
孟烦了抖了一下,没有说话,他想起自己的十六岁正在浪漫英伦的土地上读着莎士比亚。
“我没有罪恶感,我没有想过他也许有家室有孩子,他也许罪不至死……从那天我就知道自己不配去爱人,因为我天生好战,会下血池地狱。”
“不!”孟烦了惊跳了一下。
“你爱我什么?”虞啸卿眸光带着冷冷的焦躁。
“我爱你的……很多!但最重要的,也许是因为第一眼,我就觉得你能带来胜利!——那是我失去太久的东西。”孟烦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冷的下午,感受那个带着光芒降临的男人带给他的震撼。
虞啸卿的身体猛抖了一下。
“你的理想,一定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东西!”孟烦了的视线微微模糊,但他笑了起来,“我们回去吧,师长。你不会失败,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
孟烦了知道自己努力维持的“过家家”幻景终于要消散了,他们不可能摒弃他们所熟悉的硝烟中的世界。因为他爱上的,是能够带走战争的虞啸卿。
仿佛许久未闻的称谓让虞啸卿默然,他愣愣看着孟烦了。眼前这个爱得忘却生死的青年,或许经过了他童年的山坡,拾起了他遗弃掉的大鹰风筝,抹干净泥巴,宝贝地抱进了怀里。
——那个温暖的,曾让他迷恋的怀抱。
他沉浸在了那无波无澜却悠远无边的温柔眼光里。或许,不用死去,无脚的鸟儿也有了一个落脚之地。
21.风筝•完
2009.01.24 / 01:10
池塘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