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循环[悬疑]》初雪煮茶

7、第 7 章

　　哐哐，侯亚似乎在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东西，不用走进去也知道那里面必定是一室凌乱。

　　这客厅也是一样，接连失去了孩子和女主人之后，变成了一座鬼屋一般。四处都摆放着杂物，阴暗的角落爬上了青苔，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腐烂味道。

　　“就这些，”侯亚急匆匆跑出来，喘着粗气。他的手中捏着一沓各式各样的文件和资料，“这是我从少阳办公室和家里收集的。”

　　陆一寻接过来，发现很多都是水电账单、购物清单、小票、停车票之类的东西。

　　“可能比较琐碎，”侯亚有些紧张，“但是可能会有用呢？我都不敢扔掉，全都放在一起。”

　　“好，我会认真看的，”他将资料都放在背包里，“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以他们现在的条件，想直接与侯少阳对话比较难。

　　他在判刑以后一直拒绝探视，今天恐怕也不例外。

　　三人重新围坐在了客厅，随着侯亚的讲述，颜语关于这个案件的记忆也浮出水面。

　　那时，她才刚成为云城电视台的正式员工3个月，还没真正接触过什么大案。直到有一天，组内人员都被紧急召集开会，陆一寻更是被第一时间派到了现场。

　　她当时负责在一旁整理会议纪要，并没有跟着陆一寻。

　　后来，她也无比庆幸这个决定，因为现场的照片大约只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一名年约三十的女性尸体被江边散步的路人发现。

　　准确的说，不是尸体，而是尸体的一部分。

　　其他的部分，后来在沿江、她家附近的垃圾桶，以及下水道中被陆续发现。只是到了最后，发现的部分依然无法拼成完整的躯体。

　　更骇人听闻的是，这女子怀孕了。

　　孕妇、碎尸，光是这两个字就足够引爆网络，全民都在关注这起案件。而女子的身份很快就被查了出来，她叫于露露，丈夫侯少阳。

　　警方的调查是很顺利的，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如此。

　　侯少阳被查出来没有生育能力，光是这一条就足够警方怀疑他。而案发当天，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并且一开始对不育一事百般隐瞒，直到警方戳破之后，才承认说知道妻子出轨。

　　侯少阳称，他爱妻子，所以愿意将那孩子视为己出，所以才让妻子怀孕至八九个月快临盆。他辩解，如果他恨妻子，早就动手了，而不需要等到现在。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侯少阳为自己刻意制造的洗白理由。

　　但另一个怀疑对象也随之出炉，即于露露的出轨对象。侯少阳声称他对出轨对象一无所知，妻子告诉他自己是被迫的，希望他别再追问，而侯少阳疼爱妻子，所以不再多问。

　　当时的媒体追的很紧，侯少阳的这段话很快在网络之上传播。而网友们的“判决”可想而知，怎么可能有人不介意自己妻子出轨，怎么可能不去调查出轨对象？

　　所以，他们都咬定侯少阳说谎。

　　警方不久就查到了出轨对象，只可惜那人只是于露露在KTV中碰到的露水情缘，而且单身、并对于露露怀孕一事毫不知情。

　　所以案件的发展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在缺乏关键证据的时候，警方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舆论压力，而侯亚也是在这时奔走在媒体之间，只为了给儿子翻案。

　　一周之后，警方重新搜查现场，在侯少阳家中卫生间的天花板内发现了凶器。血迹、指纹一应俱全，至此案件落幕，媒体均称“正义到来”。

　　“这是少阳的日记，”侯亚将一个灰色笔记本推到他们面前，“这是他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当时我也拿给警察看了，但他们都不信。”

　　“你们看看，看了就知道，少阳是真心喜欢露露，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好，”陆一寻接过日记本，简单翻了翻，“我回去会全部浏览一遍。”

　　“最重要的一件事，”侯亚忍不住捏住座椅扶手，“我，我之前跟踪过那个叫梁志西的，就是露露的出轨对象。”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想到刚才发生的事，还是决定全盘托出，“我本来想绑架他，拷问一下，后来发现他经常去KTV，喝的酩酊大醉，就想了个主意。”

　　“我租了辆车，假装代驾，蹲守在他喝酒的地方，结果真的有次拉到他了。”

　　“我就趁他喝醉，使劲折腾他，终于问出了点东西。”他推了推一旁的黑色录音笔，“就在这里，我知道他说的还不充分，但就是那个意思。”

　　“那就听听吧，”陆一寻抬手，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背景音有些嘈杂，汽车的引擎声隐约透出来。啪嗒一声，有人解开了安全带，接着砰一声关上了车门，然后一道醉醺醺的男音出现。

　　“诶，怎么停下来了，”接着一阵皮革摩擦的声音，梁志西正从躺着的姿势慢慢爬起身，“师傅，人呢？哦，是到家了对吧？我看看......”

　　砰——一道车门被猛然拉开的声音。

　　“靠，你，你做什么？”梁志西闷哼一声，似乎有两分清醒了，“诶诶，好汉，求财是吧？我，我身上没现金，给你转账还不行吗？我有钱......”

　　砰——似乎是金属棒撞击车门的声音，有些清脆。

　　“你和于露露什么关系？”侯亚的声音显然有些不对，估计是做了变声处理。

　　“什么？”梁志西掏手机的动作立即顿了以下，口齿更加清晰，“诶，不是，你谁啊？于露露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半夜把我拦在这，就为了问这些乱七八糟的？”

　　“卧槽，你，你干嘛，”他的脖子似乎勒住，声音发生变化，“咳，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啊，”后面几个字像是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来。

　　哐——车门关上，梁志西听起来则是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痛呼。他在地上爬行，地面上的石子发出摩擦碰撞的声音。

　　“说不说？”

　　“行，我说，”梁志西大约是看到了周围环境荒凉，意识到自己叫天天不应，终于生出了两分恐惧，“我不认识于露露，真的。”

　　侯亚安静了两秒，“那你为什么是她孩子的父亲？”

　　梁志西：“我不知道，有人找上门，让我闭紧嘴巴，还扔下五万块钱现金就消失了。他还知道我老家地址，我亲戚名字，我惹不起。”

　　“哼，”侯亚冷笑，“我看你也乐意得很，毕竟五万块钱够你挥霍很久了。”

　　梁志西喉咙里发出什么咕噜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呕吐声。

　　“就到这里为止了，”侯亚按掉录音笔，“后面我再问，他也不肯再说了。我也不敢真绑了他，所以就把他扔在街道路边走了。”

　　颜语有些诧异，不敢绑架吗？可他现在明明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侯亚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垂下头，“那时我爱人还在......”

　　颜语也明白过来。在侯少阳死刑判决出来以后，侯亚夫妻承受了多少压力可想而知。街坊邻居、亲戚朋友、网络上的陌生人......

　　但最令他们无法接受的，终究还是侯少阳的杀妻名声和死刑结局。候妈妈在判决出炉不到半年后，选择了自我了断。只有一家不太出名的网络媒体对此进行了报道。

　　她的死，终究连舆论的水花都没有激起，却彻底打碎了侯亚的人生。

　　“我们会调查的。”陆一寻将东西收起来，“最后，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侯亚眼神一肃，不经意又流露出两分警惕，“你说。”

　　“我们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们一些秘密，这件秘密能够让你在失去今天记忆的情况下，短暂的相信我们。”

　　侯亚一愣，有些没明白他们的话。什么叫，我在失忆的情况下？他会失忆？是有人要对他下手，还是什么病症？

　　颜语也有些无奈，他们眼下的情况比较复杂，无法解释给侯亚听。但为了明天以及之后不再被追杀，总需要一些手段。

　　陆一寻又接着道，“不需要是什么很重大的事情，但是只有你和你儿子，或者你和妻子知道的事，能够让你不当成玩笑的话。”

　　侯亚看向他们的眼神依然有些犹疑，但思来想去，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法再和他们翻脸。思索了片刻，“有这么一件事。”

　　“还是我爱人和我结婚的时候，她说以后要生个女儿，取名叫妙妙。因为她一直想养猫，但过敏养不了，所以就取个喵喵的谐音。当然，我们只有少阳一个孩子。”

　　他说起这话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的放柔，与这阴暗潮湿屋里笼罩的死气沉沉格格不入。

　　“我明白了，”陆一寻带着颜语起身，“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吧，我一定会在行刑之前给你一个答复。”他顿了顿，又道，“好好休息几天吧。”

　　那一刻，他们眼神交汇，侯亚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点着头。

　　颜语心情也说不上好。不论事情走向如何，侯亚是必然要为试图杀害陆一寻付出代价的。并不是“事出有因”就能游离在法律之外，显然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