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千帆竞渡人上人,刑天干戈楼外楼(上) ...
-
师父说,世间种种,善恶双生,凡事皆有两面。
那妇人唤作刑天舞,最起码江湖客是如此称呼的。我知道这根本不是她的名字,她与我之间看似亲密暧昧,实则间隔藩篱,感觉陌生、遥远,疏离……
她嫣然述说着每一个事实,在我看来都不是真的。
她说,你不是阿清,你就是月凉,从今日开始我就唤你月凉。
——她唤人用毫笔为我画眉,那细长的线条婉约似含柔情;仆婢削姜,日夜在我头顶磨汁,说是能让头发更快的长出来。
她说,月凉啊,你离开以后我唤人日夜为你整理房间,衣物杂什均一如旧制。
——她领我到山庄后的一处竹屋,屉笼里整齐放置着干净,看得出是旧时衣裳,然而手工精细,布料触手柔润,原属上品。
她随手取出一套淡黄的蝶纹衣裙在我身上丈量,她说,这是你以前惯常穿着的。
我褪了外衫,顺从地套上她递来的衣物,然而、那本应及臂的摺袖过长、垂至手肘,松垮垮尽失风流之形;那裙摆不仅过宽而且太长,裙边曳地,在我脚边圈成了一个小圈儿。
她凝视着我,那眼神里说不清的幽怨,惘然,倏地、那瞳眸里没有来地萌生愤恨,她扬手、狠狠地往我脸上刮去——我捂着疼痛火红的半边脸,不敢抬头。
她却又亲昵地凑上前来,温柔地抚上我的颈项:
“……既是月凉的衣服,以后你就这样穿着吧。”
她似乎有很多重身份,江湖人称一声“天舞楼主”,山庄里的仆婢称她一声“夫人”,楼外楼众称她一声“楼主”。
我跟在她身后永远只有一个身份,我只能跟在她身后,我必须跟在她身后——在她身后随侍的少女中,我似乎成了陪衬绝色的物品,宽大过长的衣裙,光秃秃的头颅,可以描画的妆容,我就是一只被肆意捉弄的蝼蚁,苟且偷生,不知廉耻。
我埋怨烧香念佛无从将我自深渊中解救,然而十数年的清修慧学却无法让我勘破这禁脔之境。
她身边常随数名美貌妖娆之女,季雁似乎是最能讨她欢心的一个。此女容颜清丽,身段柔媚,舒展身肢仿似迎风柳絮、酥软无骨,喜怒嗔恶宛如雨打杨花,随水风流。
我总觉得季雁在暗地里盯视着我,那双眼睛似是扎人的钢针,于那无人察觉间无声探入皮肉,轻旋捻弄,让人隐隐作痛、却又不得声张。
一天里总有几次我与她们私下独处的时候,我在她们严重本就形容怪异,自不会有人向我搭话;我以往深居庙宇总是想要过下寻常女子的生活,然而现下那些女孩间的攻利心计让我无所适从,幻想中的美好距离我很是遥远。
季雁掩唇,她似乎将声音压得很低,但说话的尾音又恨不得我也能听见:
“……那样的人也配得与我们在一起?还不是因为她长得像月凉那叛徒——说什么吃斋念佛都是骗人的,被楼主这样、那样……”她纤巧的五指旋舞变了几个手势:“……就她,连给佛祖挽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