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烹鱼煮羊且为乐》牙疼

1、第一回 般若门外般若咒，冰心划牢意难休

　　这位妇人生得好绝色。
　　阿清凝神注视着那沉睡的容颜，那之前染血的衫袍已被她丢弃，那人髻鬟上嵌缀的珠玉已如她散乱一地的青丝杳然流落——她看着她，那抹去脂粉的素容浑然的明净，明净而将其绝艳幽怨诠释，就只是这般注视着，就连呼吸她也不敢用力。
　　妇人翘睫颤动，恰如翻弄乌扇，摇曳旋舞——阿清紧张得屏住呼吸，指甲掐进薄被，无意义地绞紧。
　　明眸眨动，妇人淡掀唇瓣：“你救了我？”声音低沉嘶哑，强自压抑、仍不可掩饰虚弱。
　　“……我……”
　　“你叫什么名字？”
　　“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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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俗名，也没有法号；脑袋瓜上同样是晶晶亮亮的，也从不落下与师姐们一同做功课，炊事杂工，斋号佛喃、明明是一样的日子，师父却说我是不同——缘来且留住，陌路如恩断，出家不过是形式，无欲冰心方是至缘。
　　我想，不同的地方大概只是名字罢了。
　　我不厌其烦地总将缸里的水倒得满满，几乎就要溢出缸沿，炊事房的老师父夸我勤快——等那人走了，我就趴在水缸旁，恍恍惚惚地看着倒影。
　　师父说，万物皆是水中影，看似炫目醉人，然而花开一弹指，灭寂也不过顷刻。
　　伸手弹了下自己的倒影，水纹荡漾涟漪，须臾又趋平静，映着那张素净清丽的年轻脸庞。
　　这也许不是我的脸，只是水中倒影罢了。

　　不知何时开始，我慢慢地学会计较。年老若炊事房的师父就罢了，在同龄的女尼中，我愈发频繁地窥视她们的身体，那些平直的仿若戒尺度量的线条，神情淡漠的表相，究竟有几个是像我一样用长长的绢素紧缠胸口，又有几个是渴望着那种肌肤相亲的满足。
　　有一回完了早课，我走得迟些，便只能随在师父与几个师姐的身后。
　　行至中庭，师父忽地止步，问道：“人谓何物？”
　　一师姐上前，回答：“众生皆平等，因而人与禽畜草木并无不同，众生万物是谓人也，平等也。”
　　师父颔首：“众生平等，佛门之语，此为大爱，而佛门外践行之难，岂是你我躲进深山吃几口素菜，念几句佛经所能揣想。”
　　师姐合掌施礼，退至众人身后。
　　又一师姐上前，回答：“人若泥尘，不过沧海一粟；寿短如蚍蜉，百年之后，不论贩夫走卒，王侯将相，皆作一抷，一处孤坟。”
　　“世间万物总逃不过生老病死，以此为据，故而万物仍为平等，人与万物并无不同……”师父不再往下点评，那人如前者一般退至众人身后，再一师姐上前：
　　“人不如花草，有贪欲；人不若飞禽，振羽翅；人不若尘土，滋养生灵，哺育万物；人是为摄取，为掠夺，将众生平等毁之，而饱其欲；将万物均衡乱之，而驱其役。”
　　师父摇首：“藤蔓绕缠，相竞相争，是为贪欲；雄鹰振翅，利眸所趋，是为杀戮；此乃本性浑然，规律定理，何以推诿于人，诽谤于人。执念过重，非向善也。”
　　这位师姐再退，便是轮到我了。
　　师父说我与众人不同，然而她待我却与众人无甚不同，是师恩，还是众生万物平等？
　　我上前一步：“人若与万物相同，人即不必为人；万物如若尽皆相同，那么俱往灭寂，规律循环便失却意义。”
　　师父说道：“万物总逃不过生老病死……”
　　“生老病死此为规律，规律是我佛恩，一切缘由无开始，缘灭由无为终结。人皆不同，因而有众生世相；人非平等，因而有贩夫走卒，王侯将相之分；少女若花，灿烂炫目让人不敢逼视；长者若根，哺育后人，繁衍新生，续那轮回交替，顺应规律无常。”
　　师父又问：“人非平等，人有不同，此为表相，一切缘起缘灭，皆作止息。”
　　“人非平等，生来不平等，市井之民，王侯将相，一脉所系，根深蒂固，因而不平等，人有不同，所做不同，所受不同，所思不同，因此不同有流芳百世为世人铭记者，立碑悼念者，因此不同有师姐所语不同，师父评论不同，而劣徒所辩不同。”
　　师父叹道：“你我终归尘土……”
　　我道：“规律相同，不得已。然，人之不同，是恩泽他人，是祸害彼君，此非规律所定，你我归尘之前，作为与不作为，规律也管不得矣。”
　　师父闭眼沉默，似是喃语：“所见不俗，非属凡物；然，佛门冰心，心动抑或不动，非为规律所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