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建国以后不准成精》卖了一壶桃

5、第五章

　　周末，相约地点仍是杨谢开的沙县小吃店。

　　李离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到达，沈葭葭来的时候看到他正端坐着查看笔记本，黑衣黑裤短碎发，露出来的冷白皮肤被衬得像块反光的玉。

　　着装影响果然巨大，几日前正装的李离看起来是成熟的社会人士，现在就像个还没大学毕业的学生。

　　见沈葭葭到了，李离从工作中抽身，对她颔首，“早，过来前吃早饭了吗？”

　　“没有。”沈葭葭摇头，她从来不吃早饭。

　　李离在她入座时将塑料袋递给她，“先吃了再讨论正事吧。”

　　打开，里面是尚温热的培根煎蛋三明治和一罐牛奶，沈葭葭向对方投去不解的眼神。

　　“我担心有这种情况，在来的路上买的。”李离解释，“还是不合口味？”

　　沈葭葭没有推辞，“没有，那我把钱转给你。”

　　“不必，没多少钱，也是我自作主张。”

　　为了防止外人干涉，电动卷闸门被放了下来，李离告知这段时间的营业损失可以报销以后，杨谢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看了不少，上楼享受属于中年人的清福。

　　三两口食物入肚，沈葭葭觉得整个胃都被填充得暖和了起来，血液用以供应消化，大脑便有些昏沉。

　　李离没有急着和她谈合同，而是随口聊着天。

　　与“尬聊”不同，他的话题贴近平常，却拿捏分寸不越界，让人不由放松心情。

　　谈到“你应该开学一周了，刚开始的教学难度不算大，你对高中的学习生活还算适应吗？”

　　沈葭葭吊起心，用力摇头，“不适应，非常不适应。”

　　李离把笔记本电脑调转向她，“那我们看看合同吧。”
　　“你可以认真看看我标注颜色的条目。”

　　大概是照顾她的文化水平和社会阅历，合同拟得简洁易懂。

　　高灵感人士等于高危险人群，在心智尚未成熟的童年期则更加脆弱，充满了不可控性。

　　针对他们，管理局出于对国家安全的考虑，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进行约束。其中包括日常生活到学业事业上的监督管理，对未成年人会更加严格。

　　十六年前，杨谢作为沈葭葭的引导者收她为徒，十六年后，沈葭葭因为被举报次数过多，成了他们的重点监视对象。

　　接下来将由新上任的局长李离接管杨谢的监管任务，在成年前对她的行动全方面负责。

　　这是政府层面的单方面的强制条约。

　　“你觉得有任何不合理之处吗？”
　　他态度谦和，仿佛如果她真提出自己的不满，李离便会做出妥协。

　　沈葭葭沉默几秒，“你打算怎么看管我，用监控器吗？”

　　李离笑出了声，“不，我们不会做这种侵犯公民隐私的事情，你放心吧。”

　　都监管任务了，还不侵犯公民隐私，假惺惺。
　　沈葭葭其实还有疑惑，但知道无足轻重，她签下了纸质合同，一式两份。

　　“合作愉快。”
　　李离伸出手，二人短暂交握，结交契约，沈葭葭轻颤了一下，迅速收回手。

　　这个人，不管是什么想法都掩饰得没有痕迹，即使是肢体接触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完全看不穿。

　　……这种人，她以前好像也有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沈葭葭有点不舒服。

　　“那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整理好合同，李离道，“我是李离，今年22岁，目前在X大附属第一医院工作，同时也在X大医学部任教，家庭住址我已经发过定位给你，如果遇到紧急问题可以随时找我。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些履历在先前的返校宣讲时有提到，但沈葭葭当时正在补眠。

　　沈葭葭捕捉到关键词，“你跟我妈妈是同事吗？”

　　“陈老师吗？”李离明显清楚沈葭葭的家庭背景，他没有掩饰，点点头，“算是，不过我们的研究领域重合不多，所以并不算熟悉。”

　　沈葭葭又想了想，“你真的是里里的哥哥吗？”
　　感觉除了名字以外，二人没有任何相关度。

　　“是的，我是她的堂哥。”李离没有多深入，“我听她提起过你，这些年麻烦你照顾小里了。”

　　“……不客气。”沈葭葭被这句恭维弄得心里发虚，谁照顾谁还不一定，“你真的只比我大6岁吗？”

　　李离一派云淡风轻之相，“嗯，我入学年级早了几年，毕业也比别人早一些。”

　　沈葭葭：“……”
　　好一个凡尔赛。

　　她最好奇的还是，“你的能力是什么？”

　　每个高灵感人士，较于普通人来说都有各种先天优势。
　　她可以把李离的高智商视为能力的一部分，但绝对不仅于此。

　　李离坦白道：“我可以看到人的命格运数。”

　　沈葭葭一愣，随即诧异地睁大眼，“不用经过推演？”
　　他们对普通人的命运有近乎精确的直觉，但大多要与姓名生辰八字等具体信息结合推演，才能得出完全正确的结论。
　　其实也就是占卜算命，只是他们能算得很准。

　　但是李离似乎不只是这么简单。

　　“对我来说，如果还要进行推演的话，信息量就太庞大了。”李离笑了下，“那应该是在执行任务，或者是对一个人确实好奇的时候。”

　　“我的你也能看到吗？”沈葭葭道，“能看到什么？”

　　“我不确定。”
　　李离眨了下眼，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大黑框眼镜。

　　让沈葭葭想起小时候无聊时看的日漫《死神》，反派蓝染在叛变时也是这样，突然摘下了黑框眼镜。

　　她生怕对方下一个动作是捋一个大背头。
　　当然没有。

　　但是摘下眼镜的那一瞬间，沈葭葭感觉李离周围骤然变化，灵体尖锐而具备强烈的攻击性，令人遍体生寒。
　　她的灵体在被人窥探和攻击。

　　对方只是轻微的动作，她就感受到自己的命理似乎被无形地触碰。

　　沈葭葭猛地站起身，如炸毛的猫一般蓄势待发。

　　李离戴回了眼镜，“抱歉。”
　　“对于同样高灵感人士的命格，我也只能看个大概。”他搭着自己的眼镜，“这是一位前辈给我的，用于在公共场合压制我的能力。”

　　至于为什么是黑框眼镜，因为当时的李离只买得起黑框，后来也就懒得换了。

　　周围的压迫感一消而散。

　　他确实有当局长的实力。

　　沈葭葭心有余悸，还是不愿靠近他，又不免好奇，“那你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他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李离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抛回给沈葭葭，“那你眼中的世界呢？”

　　沈葭葭便不吭声了。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个难以作答的问题。

　　“言归正题。”李离点了点桌子，“你提到的‘特殊证明’……”

　　“我知道你情况特殊，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但据我调查了解，大多数时候你只是凭借这个证明，作为逃课的正当理由而已。”
　　提到这个话题，李离态度不再是对小辈温柔的包容，语气逐渐加重。

　　“这是非常糟糕的行为，作为你的引导者，我不会像杨前辈一样，因为心软而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学业当然不是评判能力高低的唯一标准，但对于目前的你来说，你只有这个选择。”李离神情冷肃，“你清楚加入管理局的要求学历和工作要求，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公务员，需要有自己的本职工作，生活也有定期的考察指标。”
　　他们并不是自由的。拥有极高的危险性的高灵感人士，被国家要求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是对他们的保护，也是对他们的监视。

　　中央特殊事务管理局上下几百号人中，大半是监督员。

　　“证明可以办。”李离合上笔记本，“有条件。”

　　沈葭葭被他训得眉心突突直跳。
　　她不爱被管教，但李离说的句句属实。如果是杨谢，她可能会和对方打一架。
　　但是她不确定自己现在能不能打得过李离。

　　沈葭葭咬牙切齿地问：“你说，什么条件？”
　　大有和对方一绝死战的架势。

　　“高一上期末考成绩进入前百分之五，按照你们年段人数，应该是前四十名左右，保持这个势头就能在高二文理分科时进入实验班……”

　　“……”
　　沈葭葭两眼一黑，“……那我不办了。”

　　李离：“……”变卦这么快吗。
　　他不能理解她为什么瞬间斗志全无，“我已经放低标准了。”

　　“你的标准是什么？”

　　“我。”

　　沈葭葭：“……您好，您是脑子进水了？您要不再想想？”
　　这是揠苗助长吗？
　　这是直接要把她连根拔起啊！

　　李离：“你情况特殊，切莫妄自菲薄。”

　　沈葭葭：“特别差是吗？”

　　两人展开拉锯战。

　　最后把目标定在年段前一百五十名，尽管沈葭葭觉得还是在痴人说梦，但李离认为这已经是自己的底线。

　　在这个过程中，李离先前如春风拂面般的学长温煦气质在沈葭葭心里烟消云散，充分暴露出学神对学渣的蔑视，何不食肉糜的邪恶面貌。

　　沈葭葭觉得他是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疯子，居然让常年旷课的吊车尾冲排头兵。
　　李离觉得她逃避现实，胸无大志……

　　告别时，沈葭葭甩下一句“难怪里里讨厌你”就扬长而去。

　　李离望着她六亲不认的步伐，想起了什么，不由轻哂一声。

　　听了半天戏的杨谢扒拉着帘子冒出个头，“是不是一点没变，欠管教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