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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积骨山,这名字一听,就让人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至少,不会是什么名门正派。

      事实也的确如此。

      积骨山的历史悠久,它比现今所存的任何一个门派都更古早,最初发源于极东,他们巫医一体,因为在修仙的世界里搞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还曾被判定为邪道遭遇过围剿。那一次数千年前的绞杀,对于最初的“积骨山”而言,几乎可谓灭顶之灾,使得他们自此销声匿迹了数百年之久。

      而数百年后,与无尽崖齐名的另一处古战场遗迹,积骨山深渊之中,渐渐有了人迹。不知从何时起,世上有了积骨山中有“神医”,神医可活死人、肉白骨,转逆天命的传闻。这传闻最初,没有人真把他当一回事,然而人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一旦走投无路,就只能抱着仅有的微茫希望四处乱投医,投着投着,便就投到了积骨山中去。

      从此往后,积骨山的名声,便就一传十、十传百,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变得愈加神秘莫测。至今为止,外界对于积骨山内部的了解依旧很少,只知道他们每一代的首领,被称之为“鬼伯”,每当“鬼伯”现身之时,他都会带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铁面具,以表示生与死之间的铁面无私。

      在修行路上混,要说谁始终没个仇家,那不可能,然而修真界中的每个人,大抵都会有一点心照不宣,那就是不论得罪谁,亦或是哪一门哪一派,都不要轻易地去招惹积骨山。

      医、药、毒、蛊。后两样虽然难登台面,但却着实可怖,令人防不胜防。更何况积骨山的医术确实天下闻名,他们若是决定救人,死人都能回口气。同理,积骨山不救的人,哪怕他活蹦乱跳,也注定了命不久矣。

      没有任何人会傻到与这样邪气儿的门派组织结仇,——活够了自取灭亡的除外。

      沉厄可以确定,像木长臻这样顾全大局又谨小慎微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和积骨山牵扯上太多关系的。如此算来,明秋如果要针对木长臻,只有可能是因为他沉厄的态度问题。

      沉厄觉得这很无理。

      “明秋,你别去找他。”沉厄想了想,又说;“我也不会去找他。”

      “从前的事情,我死也死过了。现在我既然重新又活了过来,过去如何,就都让它们过去吧。——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木长臻了。”

      “他做他的掌门,我过我的日子。”

      沉厄:“或许,也可以说成是……我们过我们的日子。”

      “…………”

      明秋沉默着,没有接沉厄的话。

      他若有所思了一阵,而后,将面前的粥碗端起,手轻飘飘的一合,那盛着半碗粥的木碗,便就这样整个的扣在了沉厄的头顶上。

      “你真奇怪,沉厄。”明秋双手十指交叉着扣在一处,他微微侧首,看着沉厄黑沉的脸色,蓦得笑了,“先前你为了和我保持距离,努力解释的那一番心里话,我尚在耳边。现在倒好,一听见木长臻的名字,你居然又好像什么都愿意了。——你分明就是还爱着他,脑子里一时一刻也忘不了他,却还要和我说这样的话来安抚我哄我。”

      “沉厄,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可能你并不觉得。”明秋活动了一下手指的关节,说道:“没有关系,我的脾气和耐心,其实都还好。到目前为止,我还只是略微的有一些不痛快而已。距离‘生气’的程度,还很遥远。”

      “别惹我生气啊。沉厄。”

      明秋起身,他冷冷的道:“你知道吗,我一般不会生气,但如果我生气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没准儿,真去灭了天玄宗,然后把你们两面对面的吊起来,一刀一刀的剐了。——看谁先开口求饶。”

      明秋这话说得可怖,却也正是因为太可怖,所以叫人听了,反而一般不大真的会信,可沉厄不敢不信。

      面对一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沉厄所能做的,唯有什么都不信,又对什么都相信。

      将自己头上倒扣的木碗摘下来,沉厄重新把它放回了桌上,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粘稠污秽的面孔,忽然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了起来。

      “明秋,”沉厄仰头,他对明秋说:“你就是个疯子。”

      明秋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对沉厄的话不做回应。

      沉厄却是还在继续,“世人常说,相由心生。我原本是不信的,因为人心隔肚皮,丑陋的人胸中跳动着的,未必不是一颗赤子之心,而美丽皮囊下藏着的,难保就是副蛇蝎心肠。——直到遇见了你,我才终于明白了,口口相传的道理,有时候果然叫人不得不信。”

      “哦?”
      明秋闻言,禁不住的嗤笑了一声,“说说看呢。我是个怎样的人?一个看起来就像是‘疯子’的人吗?”

      沉厄摇头:“非也。”

      他对明秋说:“你就是个幽冥地狱里爬出来的鬼,自以为离开了那非人的积骨山,你就能活过来了,可实际上,你比我这个真正死过一回的,还要更加‘不像人’。”

      明秋:“!”

      沉厄的这一段话,就如同利剑一般,直直的捅入了明秋的心脏。沉厄将他看得明白又透彻,却赤luoluo毫不留情的将他所有隐藏的心绪,全部都强行曝于阳光下,恨不能让他彻底的灰飞烟灭。

      明秋的手指绞紧又松开,他似乎是有些脱力的对沉厄说:“你对我,还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的过分。”

      ——显得他先前为了沉厄而努力表演的温和良善,都像极了一场笑话。

      “把我激怒,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明秋微长的指甲在木质桌面上轻轻的叩击着,他思索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一生气,就会杀了你,或是放弃你吧?”

      沉厄:“……”

      沉厄的确很有此意。于是他索性坦坦荡荡的道:“我还可以做的更过分。”

      “幼稚。”
      明秋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直笑得连腰都弯了。他双手支撑着桌案,几乎是带着笑的颤音问沉厄:“你究竟有没有意识到,你现在的身体是我捏的,你现在的魂魄是我招、我养的,除了意识以外,其实你所有的一切,包括你这条死而复生的命,都是我给你的呀?”

      “你是属于我的呀。”

      “不论你愿不愿意,事实就是如此。我这几日如此费心的讨好你,只是因为我尊重你,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至少也该给我一点最起码的尊重。——沉厄,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可就不能怪我了呀。”

      沉厄听见,明秋很轻的叹息了一声。

      他说:“我的徒弟们,曾经建议我对你下蛊、下毒,乃至于用对你用催情的迷香,可我都拒绝了。”

      “因为没有必要。”

      话音落下,明秋双掌合起,他轻轻的拍了一下手。

      “来,我们结个婚契吧。”

      沉厄的心头,忽然不可控的笼罩上了无法驱散的恐惧。

      ——他的身体,不再受他的控制了。

      就像是明秋所说的,除却抗拒的意识以外,他从身体到灵魂,无一不对明秋习惯性的臣服,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沉厄自己本身的意愿,早已成为了最不重要的东西。

      沉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伸向了明秋,手掌缓缓摊开,明秋的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一划,两人的掌心相贴,鲜血相融,符文转动,最后化作了一道红痕,缠绕在了双方的手腕上,就如同一缕结发的红丝。

      婚契结成,掌心的伤痕便隐没消失,明秋又轻拍了一下手,微笑着说:“好啦。你看,这不是很简单吗?”

      沉厄只觉脱力,他摇晃着扶住桌面来支撑身体,刚才被明秋操纵的感觉,就像是一场深黑的噩梦。

      “这样做,对你究竟有什么意义?”
      沉厄紧攥着拳,他忽然暴起,扯住明秋的衣领,照着他苍白的面孔便是狠狠一拳,明秋的嘴唇被牙齿磕破,鼻梁也受了伤,鼻腔与嘴角流出的血水瞬间糊得半张脸都是,沉厄看见他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话,他贴近去听,只听明秋轻声的说:“我本想让你开心,既然做不到,就只好先让我自己开心了。”

      “不如这样吧。”明秋闭了闭眼,“沉厄,我救你复生,花了十年,这十年的春秋不能浪费,所以,我也要你陪我十年。”

      “这十年里,你兢兢业业些。至于十年之后,去留随意。”

      “如何?”

      沉厄:“……”

      沉厄感觉自己的拳头又硬了。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眼:“兢、兢、业、业、些?”

      明秋不以为然:“很难吗?比招魂养魂更难吗?——对我好一点,是会耗枯你的血肉,还是折损你的寿元?”

      都不会。

      “别告诉我,我费了那么多心力救的人,是一个连演戏都演不好的废物。”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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