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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张狂与失控 ...

  •   楔子
      在世道里格格不入,是你的错?是世道的错?
      仅仅是活着,就让人生厌。

      “你说,除夕那日的点心是谁让你送的?”
      “我可问了好些人,都说除夕那日没赏过点心。”
      小丫鬟抬头看了眼,被夫芥冰冷的眼神吓得瑟瑟发抖。
      这儿是个偏僻处,可没什么人经过。
      “是兰儿姐姐给我,让我送来的。怎、怎么了吗?”
      皱眉,“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丫鬟猛地摇摇头,看着很是可怜。
      这场景独像是夫芥在无理取闹,欺负一个刚来的小丫头。
      还没等继续问下去,夫芥突然看到小丫鬟惊恐地瞪大眼睛。眼前一暗,头上被什么东西罩住。
      猛地挣扎一番,挣脱,正要掀开头上的麻布袋子,突然又被人按在地上。一个压在背上,还有不知几人按着手脚,然后感觉到自己双手双脚被人绑住,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抬起。
      啧,那表情真不好看,就像我要死似的。
      不知为何,她挣扎不过,感受到自己手脚被捆住、四肢悬空时,居然还有心情自嘲。
      或许也并非自嘲,而是发现对方有好几人后,自知无法挣脱。

      冰冷又满是泥腥味的水填满麻布袋子的孔洞,点点的些微光芒在一瞬间消失,鼻腔充斥着污浊的泥水。
      忍不住咳嗽,却猛地呛了一大口带着泥沙的水,被捆住的手脚下意识扑腾着,挣扎着。
      脑袋缺氧,昏昏沉沉,身子在逐渐往下沉。
      在清晰地听到、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微弱的时候,呼吸已难以同步,逐渐迟缓。
      整个人都疲软无力,快要被这冰冷的水同化,融为一体。
      在被水包围的时刻,只有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以及明知这是柔软的水,却无法抵抗的压力扑脸而来。
      最后一丝清明,只能静静等待自己的死亡,以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即将死亡。
      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朦胧间听到了扑通一声水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为什么要把她丢进去?”
      “别废话了,赶紧找大夫来救人。”
      “噗,咳咳……”
      “哎,这女人醒了!”
      夫芥睁眼的一瞬间,感受到自己背上的手抽离开,身上的绳子也不知被谁解开了。
      “你这姑娘还真是命大啊,这样了都还没死。”
      夫芥朝着说话的人看去,是个愣头小子。
      “老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和愣头小子长得有些相像,略沉稳些的男子呵斥一声。
      “姑娘,我在家行二,你叫我何老二就行。这是我弟弟老三。”
      老三愤愤,将头转到一边,很是不服气。
      “姑娘,我家老三不会说话,你可别见怪啊。”
      “多谢相救。请问这里是哪儿?”
      “哎?”何老二闻言有些惊讶,忍不住打量她一番。
      才道:“这是月池,隔壁不远处就是世子爷住的西院。我们今儿是来填湖的,谁曾想还能捞出个人来。”
      “为何要填湖?”
      “你是这侯府里的人,你不知道?”何老三眼神疑惑。
      何老二瞪了他一眼,“听说过些日子就是鹤儿小姐的忌日,怕夫人触景生情,这才让我们来填了这池。”
      何老三突然凑近前,一脸贱兮兮的表情,“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把你扔进去的?”
      四目相对,虽然他表情有些欠揍,可她还是能看出,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一旁的何老二伸手拽了他一下,见夫芥看过来,又悻悻收回手去,表情有些无奈。
      “姑娘莫怪,我们刚才看到有人扛着你过来,怕撞见什么不好的事,没能出来阻拦。现在将你救上来已是冒了风险……”
      夫芥明了他还未说的话,轻轻点了点头,“我就先告辞了,改日上门道谢。”
      “呵呵,不了不了。姑娘还是与我们少些瓜葛的好。”
      ……
      夫芥不再多说,将侧身的布袋留下,起身慢慢离开。
      “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她?”何老三看了眼地上的钱袋,很是想不通,本来还想让逗那女人一番的。
      眼前已看不见那位姑娘的身影,何老二捡起地上的钱袋揣进衣兜,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拿着工具开始填池。
      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别忘了家中还有老母和阿姐,你一时口快告诉了她真相,有想过我们家会有什么后果吗?”
      “那些人白日里就敢明目张胆的杀人,你觉得我们担待得起吗?”
      “还是说,你认为告诉了那个姑娘,她会好心救我们一命?”
      “别忘了我们是什么身份。”权贵们随时都能杀掉我们这些贱民。
      何老三沉默,表情有些愤愤,开始与他一同填池。
      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反驳。
      今年寒冬,家里的存粮早就吃完了,若不是和李大管家还有些亲戚关系,大管家可怜我们,给了我们这差事。
      自己和哥哥前日里又厚着脸皮求了独揽这差事……
      一查就会知道是谁……
      他想要活下去,他没有任性的资格。
      何老三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就这么让那女人回去,若是让那些人知晓了,自己和哥哥会不会……
      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以,阿娘教过他们要善良的……

      这天仍是带着寒气,走了一小会儿,夫芥冻得牙齿发颤,走路都在打晃儿,鼻涕更是止都止不住。眼前尽是模模糊糊、重重叠叠的景象。
      一路跌跌撞撞,等意识到自己进了西院,再也支撑不住,松懈下来就往地上倒去。
      “丫头?”提着小食刚踏进西院,李大厨朝着前面的夫芥喊了声,下一秒就猛地往前冲。
      一把扶起夫芥,李大厨的眉紧皱起。
      因夫芥今日穿的一身深蓝,看着倒没什么问题,入手却是一手湿。
      一摸额头,已是滚烫。
      快步抱进院中,李大厨大喊:“阿竹,阿竹,快些去找郎中来。”
      阿竹听到喊声,急冲冲跑出屋外,看见了他怀里抱着的人,什么都没问,飞快往外跑去。
      一脸小脸上尽是急色,眼泪簌簌地往身后飞,沾湿了衣襟。即使什么都没问,他也能看得出姐姐的状态很不好。
      因着夫芥是女子,李大厨不好给她换下湿衣,只好在房里弄了好几个火盆,想将她衣服烘干来。
      书房里,符离突然从椅子上翻倒下来,双手用劲艰难地往外爬着。
      他刚才坐在窗边,一侧头就看到了躺在李大厨怀里的人。
      她额前、发上还在往下滴水,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一点都不像平常那样有生气。
      他的手在打颤,手心不知何时冷汗沁沁,沾了满手的灰尘,脸也被扬起的尘土弄脏了,也难掩慌张焦急之色。
      他的心在狂跳,他害怕她会像鹤儿妹妹一样就这么走了,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手被地上的石子磨破,渗出的血迹沾染了一路,抬头终于能见到她的房间了。
      他不敢松懈,更加使力爬进房。
      “公子,你怎么不喊我一声?这怎么使得。”李大厨刚挪好炭火,就看见地上正往前挪动的符离。
      脸上又是心疼,又是焦急,一把将他抱起,让他倚坐在夫芥的床边,伸手仔细为他清理身上的灰尘和血迹。
      符离摆了摆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人,扯着自己的衣袖为她擦着脸上的水。
      “这湿衣服怎么……”符离低着眼,抿了抿唇,这一瞬间像在做什么决定。
      “李大叔,去主院一趟,找母亲借个小丫鬟过来吧。”
      “公子,你明知……”
      “无妨,这些都没有芥子重要,且这点小事,母亲是不会拒绝的。”
      “我在这里看着,快些去吧。”
      李大厨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道了声“是”,飞快出了门……
      “大夫,这里,这里。”
      待小丫鬟将夫芥的衣服换好,阿竹请的大夫也来了。
      ……
      “这位姑娘感染了风寒,待我开些药方吃吃,休养休养便能好。”
      “只是这位姑娘底子有些弱,这么一受惊,以后怕是会留下病根了。”

      “娘亲,西院那个病秧子派人来做什么?”
      符楠儿快步走了进来,身形很是欢快。身后跟着的人手里还提着些点心,看样子是出门玩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带着自家母亲身边的丫鬟可卿出了门去。
      找人一问,才知是西院要的人。
      杨婉儿瞪了她一眼,嗔道:“那是你兄长,怎能如此说?”
      符楠儿很是生气道:“要是他真是我兄长,爹爹和娘亲为何从未去见过他?”
      “你们心里明明就和我想的一样,偏生就是不承认。”
      ……
      杨婉儿将她搂在怀中,轻声抚慰,“你明明知道娘亲是因为什么。”
      “不准再说这些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兄长。”
      “我不听,我不听。哼。”符楠儿猛地甩开她的手,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哎,楠儿!”
      “哎,夫人,楠儿小姐从小就不喜欢那位,夫人你又何必非要让小姐认呢?”杨婉儿身后地老妇人轻声劝慰着她。
      “那孩子孤身一人,到底还是太可怜了。”
      “夫人心善。”
      杨婉儿一笑,表情说不出悲喜,看了眼发新芽的绿植,食指摸了摸,后又收回。
      若是鹤儿还在,如今会是什么景象呢?
      “楠儿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也该和侯爷商量商量了。”
      “侯爷什么时候回来?”
      老妇人往窗外瞧了瞧天色,“估摸着侯爷这会儿也该下朝了。”

      “符侯爷,侯爷,哎,子桉兄!”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刚下了朝,一群顶冠带帽的官员们才往殿外走,有一人已经走到了殿外台阶处。
      官员中突然挤出一位脸庞粗糙、不修边幅的长髯大汉,一边大喊,一边快步朝那人走去。
      周围尽是被他挤开、骂骂咧咧的文官们。
      “秦将军,又有何事?”
      朝中这两人可是剑拔弩张,可私下里,秦礼还就爱跟符子桉结交一二。
      按他的话说,符子桉这人很对他胃口,那个词怎么来说?哦,就是臭味相投,比那些文绉绉的老酸究们好多了。
      可任谁看了这两人走在一起,都是直摇头。深觉符侯爷一世英名都要被这个登徒子、大字不识一个的家伙败坏了。
      这也很能理解。毕竟一个糙汉子、一个儒雅端方的文人凑在一起,任谁看了,都觉得奇怪。
      秦礼挑眉,摸了摸祖传的浓密胡须,嬉皮笑脸道:“你家楠儿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吧?正好我家老二也回来了,要不我们就凑个亲家?”
      符子桉看了他一眼,没甚表情,似乎并不在意。
      “哎?你别看我长这样,我家二小子可是长得如花似玉的,配你家丫头郎才女貌。”
      ……
      “如花似玉形容的可是女子。”符子桉忍不住出声纠正。
      秦礼一愣,毫不在意地挠挠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你懂我的意思不就行了嘛。”
      “你觉得怎么样?”
      符子桉停下脚步,眼神直视秦礼,“你到底要说什么?”
      从小长大的人,他深知对方的性子,就不是那种细心到会给自家孩子定亲的人。
      秦礼在儿女情长、官场礼节往来上可粗心随意得很,他的才能估计全都用在上阵杀敌上了。
      秦礼也收起了嬉皮笑脸,面色严肃。
      “此番派我出征边疆,只怕已是按捺不住,将要有大动作了。”
      “陛下年迈,如今要为新皇铺路收权,自会拿人开刀。”
      “你之前做派已是让太子不喜,如今交替之际,还是收敛些好。”
      符子桉挥袖一甩,周身气势凌冽,眼神锐利而有锋芒。
      “当今年事已高,贪于享乐、酒肉池林,何哉?”
      “太子不思进取、无容人之量,无大用之才,该不该让贤者居之?”
      “如今四海升平、海晏河清,边疆并无异动,如此穷兵黩武的行径,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这几声问掷地有声,让人无言以对。
      秦礼几预张开嘴,又乖乖闭上。
      他很清楚,眼前这人说的都是对的。这次出兵,他也是不赞同的。
      可是今日,却也是他唯一一次没有在朝上出声。不知是因为失望,还是无法改变圣上决定的无奈。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儿时伙伴心思太过深沉,太过聪明,不染名利、置之度外,安分当着那边缘人,从不攀附任何一方势力。
      这却也是太子不喜的原因。没人喜欢一个站在高处、又毫无把柄之人。
      至于符离……任凭打听过侯府情况的人,都不会将他算入其中。
      孤高清傲,在他身边,总让人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可秦礼觉得自己今日才看清他,现在这位言辞犀利、锋芒毕露的侯爷,才是心怀家国大义、嫉恶如仇的君子忠臣。
      他心中震撼,深感佩服。
      秦礼静默,后又无奈一笑,“平日里我倒是不该嘲你白拿俸禄的。那年一别再见,还真以为你没胆气抱负了呢。”
      “还是我爹说得对,我这人就是看事情看得太浅薄了些。”
      “你……今后怎么办?”
      两不沾,意味着里外不是人,他其实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生亦何妨,死亦何妨……”一派云淡风轻,符子桉转身迈步而去。
      “为什么?”秦礼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盛极必衰。再如此下去,这盛世终将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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