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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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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陛下,折煞老奴了。”
“让老奴自……”
春山走在路上,警惕打量四周,圆胖的脸上不停冒汗。
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
“春山为什么防备安相呢?”
没等他说完,头上传来奶声奶气的问话声,听得他心都快化了。
夫芥就这么抱着他的大脑袋,低头看向他的脸,表情认真。
另一只手还不停给他擦汗。
握着她脚踝的胖手丝毫不敢松开。
紧紧抓着,让夫芥稳稳地坐在自己肩上。
春山看了看四周,小声道:
“老奴是怕安相会对陛下不利。”
夫芥:“哦。”
显然安怀轼权臣奸臣的形象已经在众人心中根深蒂固。
连她的心中也带着隐隐戒备。
那个男人,实在是琢磨不透。
转手继续拿着手帕擦他头上刚冒出的汗。
“陛下,不用……”
还是没等他说完,夫芥接着道:
“春山累了吗?”
“要是累了的话,就让我下来吧。”
“还有哦,出门在外,要叫我少爷。”
春山受宠若惊,连声道:“不累不累。”
“老奴驮着陛、少爷还能走上一天呢。”
“哦。”
“那好吧。”
也不再执意劝说。
……
“春山为什么叫春山呢?”
这一路满眼都是一成不变的草绿色,走的无聊,夫芥都快成好奇宝宝了。
春山倒是挺有耐心,一路上不停回应。
“老奴的名字是先帝赏赐的。”
“先帝在世时,老奴也曾这么问过。”
“先帝当时只说了句:山河故里人归处,城阙楼中春草生。”
“老奴没上过学舍,不知是何意。”
……
先帝逝世六七年,春山能记这么久,一字不漏,也是很厉害了。
抬眼看着大路旁的油油绿草,有些沉默。
城阙楼中春草生……
既能认为是城楼早已荒无人烟,才会长草;也能认为枯木逢春,代表着生机……
先帝早有预料吗?
她突然想起那位被先帝派去镇守边关的大将军,魏冲。
“呀,陛、少爷,我们到了。”
春山刚一说完,就听得一声暴喝,声音中气十足。
“何人擅闯禁军北衙?”
前方走来两位长相彪悍的士兵拦住春山,上下审视二人。
看到他肩膀上的小孩,明显还愣了一下,有些错愕。
这是哪儿来的生瓜蛋子,带着孩子迷路迷到这儿来了?
看这大喘气的样子,好似还赶了很长的路?
二人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难以言喻。
咳嗽一声,另一人道:
“这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些走吧。”
还隐晦的看了眼他肩上的小孩,有警告意味。
春山白胖的脸上挂着和气的笑,也不恼,慢悠悠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牌子递了上去。
“烦请二位通传一声,勿要声张。”
态度十分随和有礼。
这份气度……
夫芥心想,春色和煦,万山包容,或许也是这个名字的意义吧。
虽说他某些时候很不靠谱。
狐疑接过牌子,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抬起头再次打量。
看到他头上那小孩穿着的衣料十分不俗,似是猜到了什么,神色皆是一变。
一人捏紧牌子,匆忙进去。
留下的那人唯唯诺诺,如坐针毡。
没一会儿,又有一留着短须的中年男人跟着跑了出来。
满头大汗,看见二人就要下跪。
“末将陈耀……”
夫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奶声奶气哼道:
“都说了不要声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去去去,别着挡路。”
三人立马退到一旁。
谁知没走几步,夫芥又回头道:
“有吃的没?我饿了。”
还伸手摸了摸鼓鼓的小圆肚子,十分理直气壮。
要是不听那咕咕叫的声音,还真看不出她饿了。
春山带的点心,她一路上就给吃完了。
边吃还边往春山嘴里塞。
皇帝亲自喂食……
春山那一脑门汗,说不定也是吓得。
不然,就是噎得。
陈耀立马抬起头,道:“我马上去吩咐厨房做。”
身旁的二人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
夫芥抬头看了眼天。
这时辰正是训练的时候,还没到饭点。
……
这么大摇大摆的开小灶,真的不要太明显啊。
这脑子……笨死算了。
春山笑呵呵打破了这份尴尬。
“还是咱、咳,我去厨房看看吧。”
春山将夫芥轻放下,只是表情还有些犹豫。
陛下金贵之躯,可不能跟着咱家进那脏污之地啊。
“你去吧。”
“少爷我自己去校场转转。”
说完,背着手,像个小老头一样踱步进门。
那步子看着磕磕绊绊的,矮胖身子十分摇晃。
陈耀跟在身后。
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的。
一大男人,都快走出小碎步了。
春山看着夫芥的背影,犹豫半响。
“劳烦带我去厨房吧。”
“不敢不敢。”
“公、大、先生请。”
那士兵一连改了几次口,愣是自己把自己吓出一声汗来。
夫芥小腿又迈了几步。
夫芥忍无可忍。
夫芥突然停住。
身后,步子大些的陈耀差点撞上来。
“你跟着我干嘛?”
夫芥回身,扬起头,盯着他。
一张脸白嫩圆润,十分没有威慑力。
但陈耀还是吓了一跳,下意识挠了挠脑袋。
“末将怕陛、额,少爷遇到危险。”
夫芥看着他,满脸不解。
“这里能有什么危险?”
……
陈耀噎住,再次伸手挠脑袋。
“去去去,帮我守着吃的去。”
糟心。
怎么处处都能遇上些夯货。
“啊,真是累死了。”
“小爷我来这北衙,可不是为了死命操练的。”
“还不如去红楼喝酒来得快活。”
校场上
随着□□一出口,还在操练的士兵们一个个东倒西歪,没个正行。
纷纷喊着“不练了,不练了。”
站在前方的那名百夫长无奈叹了口气。
他一介平民出身,眼前这群人可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只能这么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偷懒,眼神还不时朝着周围看去。
显然是在为他们盯梢。
看着熟练模样,恐怕放水不止一次了。
一人懒洋洋躺在地上,双手支着头,翘起二郎腿,附和。
“就是啊。”
“我说李百夫长,小爷我再等半年就能出去了,你又何必继续折磨我呢。”
“我爹早就把差事安排好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不用我们多说些什么吧?”
又有一混不吝的人开口,表情很是不屑。
“你一小小的百夫长无门无路,只怕一辈子就栽这儿了。”
“还不如趁着这时间好好讨好我们。”
“说不准小爷我一高兴,就赏你个小官儿做做。”
一群人哄堂大笑,看向那名百夫长的眼神满是嘲讽。
李百夫长脸色通红,紧握拳头,咬着牙忍耐,愣是不敢出声。
“咦?这里怎么有个小孩子?”
不知是谁朝后看了眼。
一出声,引得众人回头上前。
那小孩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手里端着一碗粥,边吃着边看着他们。
这碗一看就是刚端过来不久,还没喝几口呢。
不过毕竟是军营出品,那碗比她脸都大了一圈。
远处躲着的春山看见一群人将她围住,一脸焦急,但又不能过去。
侧头使劲瞪了眼陈耀,很是愤愤。
陈耀缩着脑袋,挠头干笑。
要不是要盯着这脑袋有些不灵光的陈耀,免得他突然犯蠢,咱家早就冲上去了。
春山不知,夫芥也是故意支他留下的。
她还不想这么快就亮明身份啊。
之前看到的那番血腥场景里,宫城能如此快的被攻破,肯定是有蛀虫的。
倒不是说与夷狄有什么勾结。
只是在战场上,只要有一人害怕后退,士气也会大减啊。
不提前挑出来,心中难安。
这不,就看到了好几十只。
夫芥美滋滋地舀了勺肉粥。
“哟呵,这小家伙也不怕咱们。”
站在前面的一人,低头看了眼她手里海量的碗,逗弄道:
“小家伙,胃口挺好的嘛,吃这么大一碗。”
“嘿,长得也挺胖。”
“哈哈哈……”
众人嘻嘻哈哈,就这么揣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
夫芥是被春山照顾得挺好的,现在就像个白胖的汤圆。
还和春山一样,同款肉肉脸。
一人说着,伸手就要过来捏脸。
夫芥眨眨眼,突然出声道:
“皇粮就是用来养你们这些废物的?”
小奶音,配上脸上恰到好处的好奇,显得很是可爱。
远处紧盯着她的春山,脸上都要笑开了花。
就是没听见自家小祖宗说了些啥,不然此时已经冲过去,将她牢牢护在身后了。
前方的李百夫长听得倒吸凉气,却畏惧不敢上前。
“口气不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啊?”
躺在地上那人,直起身逼近,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众人渐成包围之势。
春山察觉到不对,就要上前,却被人一把按住肩。
春山望向来人,有些惊讶。
“且等着吧。”
“禁军北衙,可不只有孬货。”
来人说完,余光朝另一方向看了看。
春山听到这话,倒是没执意要上前了。
只是他一直关注着夫芥,没看到他之后那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直站在身后的陈耀,此时面色发苦,一动也不敢动。
只怕今日之后自己的官位要不保了。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兵?”
威严的声音里含着杀气,来人锐利的双眼瞧着他。
满脸胡须,看不出是何表情。
陈耀却瞬间绷直身体,后背发凉,就要下跪。
却被来人一把拉起。
粗糙的手沉沉拍在他的肩上,震得人心发颤。
“好好给我看着!”
“身为一个武将,却没了该有的血性。”
“你的职责是什么?你忠的是谁?保的又是谁?”
“啊?!”
“陈耀,你告诉老夫。”
……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再看看他们!”
“你对得起你自己吗?对得起还在边疆守卫的万千将士吗?”
“老夫将你调到禁军,是让你趋炎附势、阿谀奉承,学那些文官做派的吗?”
……
说完,长叹一声。
“你还是在这个位置待得太安逸了啊。”
“今日之后,自去领罚吧。”
“是。”
陈耀低垂着脑袋,神情哀伤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