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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且变 ...

  •   “你说的可是真的?”
      夫珍坐在椅子上,一手搭着高木桌,身子前倾,那双眼微眯,显得有些细长。
      他在打量着面前的瘦弱少年。
      少了商人油滑精明的夫珍,此时气势十足,十分有压迫感。
      苏子隅回望,丝毫不怵,“小生从不说假话。”
      “哼。”
      夫珍冷哼一声,向后靠着椅背。
      半响,才道:“将小女的庚帖还回来,你走吧。”
      “这是为何?”
      苏子隅有些不解,还是问出了声。
      他到底是个坦荡直率的人。
      夫珍瞪了他一眼,十分不满道:“百无一用书生!”
      眼中暗有欣赏,却心中叹息。
      少年老成。
      此子心性甚好,只是家世太差了些。又耽搁了许多年岁,如今才入社学二载,还不知何时是头……
      显然,夫珍私底下也是关注过苏家的。
      之前那番做派,只想不想让人知晓而已,他不认为苏子隅是大才。
      他欣赏苏兄高才,不意味着还会将自家闺女嫁给如今贫缺的苏子隅。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苏家都是配不上我夫家的!”
      “即便芥儿出了这种事,老夫也不会委屈她嫁给你。”
      “老夫养得起自己的女儿。”
      若是依照其他人家,自家女儿出了这事,巴不得快些嫁了,草草了事。
      说不准还能拿回些本来。
      未嫁女子,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商品。
      只能说,在这一刻,唯利是图的商人也有了软肋。
      他在到手的利益和多年的亲情间,选择了后者。
      就像那日他毫不犹豫的丢弃那几箱赔礼一样。
      这是种妥协,也是在隐隐表达父亲的爱意。
      “还请……”
      ……
      “李福,送客!”
      “苏公子,请随老仆来吧。”
      ……
      “小姐,小姐,苏公子要走了。”
      小丫鬟刚跑出去,又急急地跑了回来。连气都还没喘匀,就拉着夫芥往外去。
      夫芥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捂住心口,任由她拉着往外。
      她的心跳得很快。
      可是,一点儿都不正常。
      她听到这句话,除了有点惊讶外,并无其他。
      可不知为何,自己的心却跳动异常。此刻,像是不由自己控制。
      “她”吗?
      不由苦笑。
      这样着急忙慌的去,也太主动了些吧。
      小丫鬟知道此时是,已过一个时辰,可是出了府门,苏子隅仍拿着包裹,笔直地站在门外。
      小丫鬟看到他的身影,就是一喜。
      越加快得将夫芥拉到他身前,还朝着他露齿一笑。
      一张笑脸粉嫩嫩的,如桃花初绽,很是俏丽可爱。
      苏子隅回以一笑,朝着夫芥拱手。
      “要回去了?”
      “嗯。”
      “看来小生无此缘分。”
      他也朝着夫芥露齿一笑,很是洒脱。
      夫芥伸手指了指他的包裹,“你这里面装的什么?”
      “苏家的全部身家。”
      苏子隅说着,将包裹打开。
      “啊?就这些?”
      小丫鬟踮着脚,探头看,表情有些茫然天真。
      没人觉得她无理,倒是显得有些憨的率真。
      里面放着一枚雕花银戒,和一根云纹木簪。
      前者老旧,像是旧物;后者簇新,还能闻到木香味。
      “都是给我的?”夫芥伸手指了指自己。
      这下,苏子隅终是愣住了。
      夫芥笑嘻嘻地眯着眼看他,也不解释。
      小丫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手指搅着总角,有些不解。
      小姐和苏公子在打什么哑谜?
      “胡闹够了没有?”
      “还不快回去!” 夫珍快步走出来,厉色道。
      “爹,那人是谁?”
      夫芥在站府外,抬头望着那站在门阶上的人。
      在这句话问出口时,二人之间好似出现了一条线,都不愿意迈过去。
      这是让她听话的底线。
      说起来,夫芥在某些时候是个执拗的人。
      即使知晓夫珍对她很好,可她依旧更想知道这个答案。
      夫珍不知的是,若是在此时回答了这个问题,夫芥会义无反顾地听从他的话,离开苏子隅。
      这或许会改变“她”的未来线,走上另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可能也意味着蝴蝶效应,掀起巨大波澜。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后悔选择走这条路。
      比起与苏子隅走完美好的一生,她更想找出那个罪魁祸首!
      只是可惜……
      或许命运都是有定数的。
      “那位只是为父的一位客人!什么人都不是!”
      夫珍面有怒色,白胖的脸涨红。
      “呵。”夫芥面有嘲讽。
      她知道夫珍为难,但她不能感同身受。
      即使那人高官皇戚,他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说起来,她的思维仍旧是另一个时代的人,骨子里并没有受到皇权束缚。
      夫珍面有不虞。
      父女之间的对话,旁人自是插不上嘴。
      苏子隅和李福、小丫鬟三人早已识趣站到远处。
      “那么,爹以为,上一世的‘我’还会选择嫁给苏子隅吗?”
      夫珍默不作声,有些不爽地瞥了眼那边拿着包裹的人。
      因为他知道,会!
      还是会!
      一定会!
      就凭他自己养出来的女儿,他心中还是知晓的。
      “看来爹有答案了。”
      夫芥看着他的表情,淡淡道:“苏子隅与爹最大的不同是,他不避事。”
      “不管那番话是花言巧语,还是缓兵之计,我愿意相信前世的‘我’的选择。”
      “什么前世的我,你这孩子怎么竟说些胡话?”
      夫珍打着哈哈,说着就要来拉夫芥。看来是想把她直接拽回去。
      “还请爹同意。”夫芥俯身作揖,认真道。
      “你,你……”
      夫珍甩袖,转身道:“若是如此,从今往后你就不要叫我爹了,也不许你带走任何东西,更不许你再回来。”
      “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夫芥伸手解下头上钗环、身上配饰,递给李福,只着一身青衣。
      看着苏子隅道:“如今我可什么都没有了,你确定你不后悔?”
      “不悔。”苏子隅深深一揖,将簪戒前递去。
      “苏姑娘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小生惭愧,不敢有负。”
      夫芥接过,笑着将银戒戴上了手,然后将木簪随意插上。
      她倒是不讲究那些礼节。
      李福一张老脸皱在一起,很是舍不得。
      小丫鬟哭得满脸眼泪,紧紧拽着夫芥的衣袖。
      就是再笨的人也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小姐,让奴婢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夫芥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小丫头你就不要跟着我走了,我自己能照顾好我自己。”
      “小姐,”管家将钗环递了回来,手里还多了一袋银子,是他自己的例银。
      夫芥笑着摆了摆手,“福叔,不用了。”
      “本就是我一意孤行,又怎么好意思拿呢。”

      回到现时
      “哟呵,这不是那位善人苏子隅苏兄吗?”
      “怎么今儿有时间来藏书阁啊?”
      “今儿换人巴结了?”
      闲得无聊,夫芥准备和老者去山上抓野鸡。
      藏书阁正好临山而建,此时夫芥几人刚与苏子隅分开几步远。
      苏子隅欲张口,见夫芥转过头要开口,又笑着闭上了嘴巴,一双好看的眼就这么盯着她。
      “你说狗眼看人的时候,到底是人低一头呢,还是狗低一头?”
      夫芥摸着下巴,眉头一皱,故作深思,侧头朝老者问道。
      似乎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边几人听到声音,停下话头,齐齐看着她。
      就连跟过来的魏含湘,也抱着手站在一旁,笑着看向她。
      很是期待她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老者脑袋转了转,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
      他伸手摸了摸胡须,半仰头,故作高深道:“当然是狗咯。”
      “是啊,狗才吃屎啊。”
      夫芥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那几个挑事的少年。
      因为他们正好仰头才能看见夫芥。
      魏含湘立马朝山上走了走,抿着嘴忍笑。
      “拉屎都晓得脱裤子,也不知那满嘴喷粪的,怎么说话前也不晓得提前把把门。”
      “唯女子与……”
      “谢谢夸奖,我确实不好养。”夫芥再次笑眯眯地打断了。
      “噗。”魏含湘憋不住了,笑出声来。
      争辩不过,那几个书生狼狈逃走。
      夫芥看着那几人仓皇离开的背影,眼中轻嘲。
      哼,只需执笔就能衣食无忧,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呢?
      你们那双柔荑怕是连水桶也拎不起吧。
      “看来,我们不用过去了。”
      柳相遗站在藏书阁二楼,眼睛望着下方淡淡道。
      说完,又坐了回去,继续看书。
      “苏子隅这位夫人也是个妙人啊。”于钦啧啧称奇。
      刚才二人听到楼下的声音,才准备起身下去的。
      不过一个是去帮忙,另一个是去看热闹。

      时年岁过,县试榜出,柳相遗榜首,李九行次之,苏子隅行十九
      次年府试及殿试,榜出,赵径易状元,李九行榜眼,柳相遗探花,苏子隅行九。
      赵径易与柳相遗答卷本不分伯仲,只是皇帝见柳相遗容貌更甚,便将探花赐予柳。
      今日登科及第,红鞍白马游街行,有被榜下捉婿,赶不上游街的,有将鲜花、手绢掷与马上人的,真是好不热闹。
      与那些争相祝贺的人不同的是,当远在杏坛的老者知晓时,十分诧异。
      “嘿,真是奇也怪哉。”
      “那小子专实用偏策论,诗词歌赋风雅之类是一塌糊涂,没想到还榜上有名。”
      “若说登科易,老夫如登天。若说登科难,偏科也能行!”
      捋捋胡须,“呵,不枉费老朽呕心沥血的一番栽培啊。”
      这语气,不知为何有些酸。
      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
      老者不登科,只是不愿登而已。
      ……
      苏家早有人来报信,却不见喜气。苏母独自一人坐在家中等着苏子隅归来。
      夫芥离开时,苏母虽然担心,却并未阻止夫芥离开。
      这两年,她也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如今看来,也是到时候了。
      “今儿大喜的日子,这天可不怎么好啊。”
      苏母只望着天,说不清她是什么态度。
      隔壁房间里,一封信静静的躺在半开的窗边,还未被开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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