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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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日本人根据被抓的国民党吐露出来的情报断了国民党埋下的暗线，前几天还在码头搜出了个军事电台，传送的大多都是日本高层的军事机密。昨天又一鼓作气在城中搜出了个物资根据地，偶然也充当他们联络接头的临时地点。
这两条暗线铲除的很轻松，一锅端掉，没留下任何余患，但渡边仍然不安心，因为还有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隐在暗处，还没有露出一点儿马脚。
渡边心烦，唐部长就献殷勤地把梁小姐请去给他唱曲儿，梁小姐那一腔吴侬软语又糯又甜，唱了几曲小调，才勉强哄的渡边露出点笑容来，立即让人赏了她几个金锭子当报酬。
梁小姐从包厢里出来，远远看见藤原的身影，藤原拿着一杯酒醉醺醺地朝一位穿着洋裙的舞女走去。那舞女面露厌恶，左右躲闪仍忍着耐心婉拒，谁知藤原酒醉上头竟被她惹恼了，他打了那舞女一巴掌，连拉带拽地想把人带走。
她把手里的酒杯随便放在一边，走向前去拉开了藤原，她故作扭捏地挽住藤原的手臂，柔软的腔调说起日语来更是勾人，“藤原先生，怎么在这儿遇见你了，才多久不见啊，你就有了新欢了啊。”
藤原定睛见是梁小姐，顿时什么火气都消了，他朝那舞女怒吼了几句，便被梁小姐哄走了，她赶紧让酒保把人扶回房里安置好，这才脱身。
梁小姐松了口气，抬手抚鬓确认发型没有凌乱，她回头看了眼那位被欺负的舞女，柔声问了句，“没事儿吧？”
“多谢这位姐姐出手周旋。”小舞女朝她道谢，脸上露出怯生生的笑容来。
梁小姐打量她的身段和容貌，估摸着年纪还很轻，“以后不要到这儿来了，这儿都是些成精儿的色痞子，这次侥幸罢了，下次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谢谢。”
可梁小姐低估了这个小舞女的胆量，第二次碰见她的时候，正撞见她杀了一个日本人。
她杀人手法很稚嫩，也不甚高明，还没人接应善后。杀人的时候还发抖露怯，下刀不稳也不准，捅了那人好几刀才毙命，血还溅到了墙上。
小姑娘应该没怎么杀过人。
梁小姐饶有兴致地将全过程收入眼中，等小舞女落荒而逃的时候，她还走过去欣赏了一番。
杀的是个中佐，军衔不小，估摸会闹得不小的动静。
梁小姐结束应酬回到乐余里的时候看见卖烟小哥还在街口叫卖，她照例挑了一个仙女牌香烟，扔了张银票就走了。
最近抽的烟实在有点多了。
三条暗线断了两条，日本人得意猖狂的很，各站点最近是万万不敢轻举妄动。但对于卧底变节招供这事倒没人觉得奇怪，毕竟如今人人都在找退路保命，这都是趋利避害的结果罢。
不知道还能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活动多久了。
“你不是只有工作的时候才抽烟的么？”
这包是叶先生留下的哈德门，她还挺喜欢这款香烟的味道的，梁小姐给自己点烟后，也给对面的人递了一根。
“其他人都撤出上海了么？”
“嗯，都安全撤出了。”那人抽了一口，缓缓吐雾，“一下子损失了两条线，再想有所行动，就难了。”
“再难，也得干啊。”梁小姐给对面的人倒了杯茶，将烟蒂按熄在窗台上。
对面的人也将最后一口烟抽完，跟着叹气:“你得小心那个姓叶的，他不简单。”
“不简单？”梁小姐不这么觉得，哂笑道，“他就是个简单的混蛋。”
“我是说，他有未婚妻了。”那人直接明示梁小姐，从包里拿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好巧不巧，他的未婚妻就是你让我查的那个小舞女，她姓方，是个大清流亡者。”
梁小姐闻言，晃了晃神，她突地轻笑了两声，心境顿时清明了，“原来是这样。”
“别动感情。”那人眼里有无尽的悲哀和绝望，苦口婆心地告诫她，“千万别犯傻。”
“我没有。”梁小姐矢口否认，又往茶壶里兑水，“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任务吧，机会不多了。”
那人沉默良久后又说：“那个姓叶的不是对你言听计从么，既如此，你要不试试…”
“你觉得他跟我们是一路人么？”梁小姐知道那人在盘算什么，她否定的很坚决。“他这种人，没有被团结的意义，他今天能叛了日本人，明天就会叛了我们。”
那人思忖了片刻，再次沉默，不语。
梁小姐望着杯里的茶汤出神，等茶凉透之时她才回神，她换了话题问道:“码头那边处理干净了么，没有露出马脚吧？”
“没有，账本和货都处理干净了，不会查到我们。”那人回答道。
“走私鸦片和军火，还真够大胆的。”梁小姐算是看透了这群打着爱国旗号满足财欲的小人，“国将不国，他们还忙着发国难财呢，金子填满屋子又怎么样，有没有命享用都未知呢。”
那人也很是无奈，“人人都在找后路，只剩下我们还在硬撑，也不知道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救国救民，还是给他们当发财升官的垫脚石的。”
那人眼前一亮，试探般地觑梁小姐的神情，“苟活也是活着，不如...”
“这话我就当没听见过。”梁小姐自然是不要当逃兵的，她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内心烦躁透顶，不想再多说废话。“汉奸走狗，留不得，你可别动错了念头。”
那人神色一滞，良久后重重点头，离开的时候背影壮烈又凄美，就这么消失在入夜的浓雾之中。
聊天结束的不是很愉快，梁小姐皱着眉头把最近发生的事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作罢了。
她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都会坚持下去。
不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千千万像她这样的百姓不再受战争的苦难，不再遭非人的对待。
不能放弃。
招供的第二天，那几个变节的国党叛徒突然全死了，死因是中毒，七窍流血，死的惨烈。
不过情报已经拿到了，人死了也不要紧，渡边赶紧让人封锁消息，并撒播出假消息称最后一条暗线的下落已经招出来，打算来一出引蛇出洞。
叶先生负责这一次的行动，也是他带队抄了国党的老巢，被抓的那三个都是偷偷发国难财的骑墙派，暗地跟日本人交易军火鸦片来谋取钱财，还经营花楼供日本人享乐，桩桩件件算来，他们死的也不算冤。
“看来是有喜事。”梁小姐一眼便瞧出叶先生喜上眉梢，眼角带笑，“官场上的，还是情场上的？”
叶先生后背凉了半截，眯着眼睛有些防备她，“什么？”
“你有老婆啊。”梁小姐不怵他这副唬人的表情，自顾自翻书，头都没抬，“你有老婆还来招惹我，我可没有做小的打算。”
“你查我？”
梁小姐斜斜地瞥他一眼，嫣然道:“你之前说的那么动听，又送我烟卡又送我诗集的，我还真有过那份意思，心想着终于能有个好归宿，谁知道啊，竟是我痴心妄想了。”
“她不承认我们之间的婚约。”叶先生眼睛里闪过一抹失落与悲伤，不过只是瞬间的流露，他重拾回轻佻的表情，摩挲着下巴看她，“梁小姐这棵铁树是要开花了？”
“你想多了。”梁小姐眼波流转，柔柔地睨他一眼，“我可不想跟你未婚妻互相揪着头发撕破脸皮闹一场。更何况，我讨厌你，你是知道的。”
叶先生惊诧于梁小姐的直接，她越是抗拒不服从，他就越是喜欢的紧，可能人本性就是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的心里有我。”
“不会有这一天的。”
梁小姐总喜欢把话说的很难听，叶先生根本招架不住。她的柔情似水能给日本人，却吝啬给他，她叛逆的样子有种野性难驯的美，如潮水般扑进他心里，他就这么撑着脑袋看着沉醉诗书中的梁小姐，他痴望的身影倒映在窗上。
没有缘故，他就是很喜欢她。
许是自己在腌臜不堪的地方呆久了，看见纯粹无瑕的珍宝格外珍惜。
她很珍贵。
叶先生干脆反客为主，给她沏茶倒茶，梁小姐觉得他莫名其妙，一脸鄙夷地看着摇尾巴献殷勤的他，很是迷惑。
她细想这些时日的种种，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男人，会是好人么。
他表面上是完美的情人，衣冠楚楚的绅士。
可他也是汉奸走狗，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梁小姐不愿多想，她只信坚定的信仰，相信把他们这些人赶走，她会迎来新生活，会有更完美的爱人。
她的宿命，一定不会是一个出卖国家，残害同胞的浪荡公子。
“最近风声紧，出台的时候小心点吧。”叶先生两手插在裤袋里，轻轻叹了口气，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院子里那两棵西府海棠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整条汉口路溶在夜色里，隔着雾气迷迷蒙蒙，连屋檐下的灯光都发淡了，恍在世界的另一端。他慢慢收回眼神，从兜里掏出一个锦盒，“给你的礼物。”
梁小姐看都没看那物什一眼，兀自扭开头，不再看她。见她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叶先生没再多说什么，扣好西装外套，推门离去。
等人离开之后，梁小姐犹豫地伸手抓过那个盒子，缓缓打开，里面躺了一个足金戒指。戒指上面镌刻着繁缛精致的纹路，是凤凰于飞的样式。
她看着戒指，心里空荡荡的，有点没着没落，又是长时间的缄默，她心里的雾气又越来越重了。
作者有话说第4章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