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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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小道消息，也并不一定都是唬人的，开学后的第三周的周一，三零一学校的校长就在升旗仪式上公布了关于文旅局与三零一学校签订的合作协议班的消息。
三零一学校中，年龄在18岁到20岁之间，考试无不及格情况，其中英语成绩平均分达到70分以上的学生均可报名。协议校内班一共10个班，共500人，进入协议班的学生在毕业后，将被分配进入帆船大酒店工作。
这个消息就像一滴水滴在了滚热的油锅里，瞬息间便溅起无数油星，林不见也是众多油星中的一个。
在林不见的班级里，对待此事，同学们的反应大概有这样几类：一种是基础条件——年龄和成绩不符合的学生，情绪多为不满或者无奈，一种是毕业后有把握进入国企或事业单位的学生，这样的学生多是看不上这个协议班或不感兴趣，这里插一句，帆船大酒店是中外合作企业，其实很多同学也搞不清楚这个“中外合作”是怎么个合作法，但终归是比不上吃公家饭端铁饭碗的，另外就是对协议班充满兴趣，希望能够入选，比其他同学提早一步确定自己工作单位的学生，以及林不见这种有些犹豫要不要报名的。
张团结也是林不见这一类的，张团结的父亲在化工厂工作，他们家原本对于他的打算就是，如果学校分配的工作不好，或者需要他等，张父就想办法把张团结弄到工厂去。
张团结问林不见：“不见，你要报名吗？你如果报，我就也报名。”
林不见：“我报不报名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就不想咱们两个以后一起工作吗？原本没机会就算了，现在有机会一起工作，你不乐意？”
林不见挥挥手，赶苍蝇一样：“乐不乐意是其次，工作是你自己的，你干一半不乐意了，想把责任推我身上，没门儿。”
张团结被林不见的无情刺伤，捂着胸口，极欲吐血，揪着林不见的袖子骂他没良心，打听消息时就和他和颜悦色，现在用不着他了，就翻脸不认人了。但事实是，不久的将来，张团结确实不乐意了，几度和林不见抱怨，自然都被林不见拿今天的话给堵了回去。
林不见没张团结这么随性，他自己想不明白，就去找自己的亲妈孟阮商量。
孟阮不了解酒店的事，听林不见问自己关于未来的事情，问道：“是否选择一份工作无非就是那几点，这份工作有什么样的社会意义、它能给予你怎样的社会地位、工作本身是否能发挥你的才能，给予你足够的提升空间，另外就是，工作给予的报酬能否满足你的生活需求。”
林不见愣住了，原来挑工作是这样挑的吗？
有了孟阮的提醒，林不见想起了上辈子在网上看过的一些挑工作的标准，比如通勤时间、比如工资、比如工作环境、比如发展空间、比如稳定性……林不见当时在家里蹲的时候，也有想过这些，别的不说，酒店的工资他就不能认同，性价比更不敢苟同。
此刻听了孟阮的话，林不见不期然又回忆起孟阮之前说过的一段话——“做个体户只为了赚钱糊口，那我认为，林风的教师工作更有追求，也更有价值，若崔华能把个体户当成一份事业来经营，至少有这个企图心，那我认为，做个体户也并不就能说比成为一名教师低下。”
在讨论好好吃是否要开第一家分店时，林不见曾经还和崔华讨论过孟阮的这段话。林不见一直记得孟阮的话，但一直疑惑着，当时他还问过崔华——
“崔大哥，我妈说，我们不应该只想着买菜做菜再卖菜这些事，我们该把好好吃当成一份真正的事业来经营。”
“事业？”这个词儿对崔华而言，实在是有些过于高大而遥远了，“那我们该怎么做？”
林不见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崔大哥，好好吃已经运营四个月了，我发现，我每天关注的就是每类菜品各自卖了多少份，每天迎接了多少客人。”
“是啊，还有多少人夸了咱们，多少人骂了咱们。”
林不见“噗嗤”就乐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前堂不好做，辛苦崔大哥了。”
崔华没觉得有啥，一开始被骂还压着气，被骂习惯了，脸皮也厚了：“这有什么，总是夸咱们的人多，不然咱们的生意也不会越来越好。不见，我以前跟着霍刚押车，就是要搬东西，然后一起送到别的地方去，然后再卸货。那时候挨骂也挨得不少，还挣不了多少钱，当时我觉得自己得日子可苦了。后来咱们一起开饭馆，一开始是担心能不能赚到钱，其实，我当时也觉得挺苦的。”
崔华将账本放在桌子上，手指戳了戳食材成本那一栏：“每天三点起床，一直得忙到晚上八九点，就算中间有休息的时间，还是觉得累。要不是钱都花出去了，没有回头路，我都想打退堂鼓，不过后来有一天我去采购，真的，你肯定没看到过，有个人，估计得四五十岁了，蹲在市场外面哭，就早上三点半那时。”
“怎么？”
“他带了鸡蛋出来卖，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在路上弄了个大坑，不算深，那个人估计是驮得东西多，没稳住，就摔那里了，鸡蛋碎了大半筐。”崔华看着林不见，“不见，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买了两筐鸡蛋，结果摔了一大半，自己会不会哭，我发现，我不会。”
“因为你不够心疼？要是换成20只鸡估计崔大哥你就得哭了。”
“哈哈哈，肯定得哭死。”崔华笑完，才说，“不见，那时候我就觉得，经营饭馆这点儿累，真不算什么。”
后来两个人就开始感慨经营时期的各种不容易去了，关于事业的讨论自然也就无疾而终，林不见的困惑也依然留在心下，此时，林不见突然就感觉，自己摸着点孟阮的意思了。
林不见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始终是几十年后只考虑自己利益得失、看重个性与自我的毕业生，那时候他迷茫，因为他看不清社会的潮流与大势，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也看不清学习的酒店专业的未来。现在，林不见来到这个生机勃勃、充满激情的时代，和孟阮林时来生活了一年多，与林风交流，听林长松的事，却依然没有染上这个年代的人独有的色彩，依然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即使他知晓一些未来的事情，也从未真正考虑过未来，即使他比绝大多数人都对国家的未来有信心，却忘了，他的信心是建立在这个时代的人们拼搏奋进的成果上的。
林不见对孟阮的话的困惑不过就是，提到工作时，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个人爱好，而孟阮最先想到的却是社会意义。
林不见一下子就跳出了之前的思维惯性，他不再纠结自己是不是喜欢酒店这一行，毕竟他也没干过其他工作，按照孟阮的思路，林不见开始评估报名协议班，进而进入帆船大酒店工作的可行性。
孟阮观察着听完自己的话后脸色变幻莫测的林不见，此时见他似有所感的模样，轻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对于孟阮而言，这种话题也是新鲜的，家里几个孩子，只有三儿子对未来感到迷茫。在林不见思考的时候，孟阮也在思考，在孟阮看来，林不见之所以会对未来从事的工作摇摆不定，是因为林不见的想法比他的姐姐哥哥和弟弟要多，想法多了，看到的选择就多，也因此，就不够专注和坚定。
林不见对孟阮的想法无所觉，只回望着亲妈，一边思索一边说：“嗯，有了一点儿想法。”
孟阮鼓励道：“说说看。”
林不见摊开右手，扣住拇指：“先说我最肯定的，工资，下周会有文旅局的干部来给我们开会，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说。不过，以我们这种干部身份外加基层员工的情况，我估计转正后一月45块钱应该是有的，外加一些福利，有点儿少，但我还有好好吃，两项收入算是互为后路。”
孟阮并不打断林不见的话，林不见便继续扣手指：“发挥才能和提升空间这一点，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才能，但至少，我符合招募要求。而且，接收我们的帆船大酒店是第一批涉外酒店，站在行业的角度上看，企业本身是有足够的发展空间的，我们作为第一批员工，只要不被淘汰，就可以鸡犬，呃，呸呸呸，水涨船高。”私心里，林不见还有个顾虑，他自觉不是个合格的商人，如今好好吃的生意不错，但若未来遍地菜馆时，好好吃能否靠着他那点儿东拼西凑的经验和见识一直经营下去，林不见也没有把握。
孟阮弯唇，轻轻“嗯”了一声。
“至于社会地位，中外合作企业的员工虽然比不上国营和机关单位的职员，但比个体户这个身份高。最后一个，社会意义……”林不见摸了摸鼻梁，“其实我没想太好，帆船大酒店本身的社会意义我倒是能说出一二三，至于我自己，我觉得这个距离我有些远，但我想，只要我尽职尽责，就不辜负自己的工作，也算是分担了一点儿酒店的社会意义吧。”
孟阮点头：“看来你已经决定参加那个协议班了。不过，我还是问一句，你不想着正常毕业后分配的事情吗？”
“之前有想过。”其实是原身的想法，“无非是，学习好，留校当老师，或者差一点，被分配去国企或工厂。好一点儿的事业单位我估计悬，好的位子都留给那些新毕业的大学生了。”
孟阮眼睑一抬，盯向林不见，突然问道：“不见，后不后悔当初没报考高中，未来能够参加高考，然后考大学？”
林不见心下一空，他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感受，还是原身的感受，便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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