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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投资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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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无疑是巨大的惊喜。
戚枝本不是贪恋权贵的人,可无奈当下卑微的境地,加上未知的局势催化,她只能留心着找些另外的机会,好为自己的生路谋些可能。
毕竟,若能得贵人相助,总比自己在这孤军奋战来得好些。
自古以来,活下去的支撑无非有二。
其一,则是身体康健无病无灾,这叫上天眷顾。
其二,则是古今不变之通理——
钱。
那便是自己真刀实枪的本领比试了,一人有一命,但是造化却能被真切改写。命数好坏倒还真应了那句,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戚枝忽然间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自己好歹也是在二十一世纪确实进修过服装设计的专业人士,这么一手好本领,在服装行业新兴萌芽、即将遍地开花的民国,她怎么能不吃这第一口红利呢?
身旁的沈书含还在和自己絮絮叨叨聊着天,戚枝的心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的那边去了。
“沈书含,我问你个事儿。”
戚枝忽然主动和自己搭话,这让沈书含颇有些意外。哪怕话题和自己刚刚所说的毫无关系,他也愿意倾囊相助。
“你问。”
“如果,我想在这里开一家店,得需要些什么?”
这对于知识广博的沈书含来说并不算一件难事,他很快就开始侃侃而谈起来:“开一家店,自然是需要个好店面,签好契约和合同之后,若是什么也不干,那还是个毛坯子。”
“所以,销路是件首要大事,那就必须有迎合市场的商品。店长一个人难免焦头烂额,加上些兢兢业业的店员,这才能运作起来。”
戚枝听得大彻大悟,似乎在民国创业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困难。
只不过她暂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沈书含压低声音:“戚枝,你想开店赚钱?”
“你猜得不错。”
“其实,有个最重要的事情我还没说,”沈书含忽然面露难色,“现在上海地皮贵,加上那些洋人和大官抢着用地,没有些人脉和资金,几乎是做不到自己开店这件事情的。”
“更何况咱们这样的学生。”
戚枝知道他是好言相劝,但是她却不以为然。
瞧瞧,人脉和资金,都在那边朝着自己招手呢。
姚总理似乎很看重这位出身乡下的老祖母,即便在达官贵人目前,他也没有任何歧视的眼色。反倒是人家送礼的时候,若是能加上些真挚的祝福,他反而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喜悦与欢愉。
傅豫章视权势如命,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场合。但他又心高气傲,有自己的一套为人方法,不愿凑到最前边去做那些丢人现眼的低等人物,待到那些小官吏献殷勤献得七七八八,他才带着上好的黄金手镯和青釉瓷花瓶上前。
作为名义上的夫妻,段锦丽自然是也需要给足面儿撑场面。只不过此时,她那娇蛮的性子也终于吃了瘪,只得窝在一旁,完完全全不敢去看这老祖母的正脸,生怕自己被认出来是当日挖苦过她的人。
此刻的情形就跟哑巴吃黄连似的,可谓是有苦说不出。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所为呢。
戚枝知道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于是也不再怯场,转而大大方方跟在傅豫章身后,朝姚总理问了好。
傅豫章回望她一眼,倒是稀罕她的礼数进步了不少。
消失了大半个宴席的空荡,倒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出现了。
“豫章,这位可是面生得很啊。”
姚总理笑起来像尊慈祥的弥勒佛,对于戚枝这个横空而出的小辈也是满脸笑意。
“这是我家姨太太,原先戚家二小姐,说不定小时候还与总理打过照面。”
“哦哦哦,”姚总理一拍大腿,倒是想起来了什么,“都长这么大了,当初你满月酒的时候,我还去过呢,还真是岁月令人老啊。”
戚枝是个鬼机灵,一听这句话就知道自家原先也绝对不是什么破落户,好说歹说也算有门面的人家。
有那么一层交情,就更好办事了。
这时候,坐在沙发上的老祖母忽然认出了戚枝,连忙招呼她到自己身边坐着。两人熟络的速度可谓是一见如故,惹得周围好些人都震惊不已。
就连姚总理都不禁开始发愣。
只有傅豫章看着小姑娘打胜战似的扬起嘴角,就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没什么好药。
“大志,这就是我和你说的仙女嘞,”老祖母摸着戚枝的手,说着好一番体己话,“你悄悄这双手,十指不沾阳春水,又白又娇嫩。但是这功夫却是顶好的,指头那么一勾一笔画,剪刀再那么一裁,就连最平常的布料,都能变出花来。”
“确实是巧夺天工。”
姚总理看了看那件旗袍,很显然被戚枝的技艺折服。
“奶奶,上回您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您这句话,不知道还做不做数?”
戚枝忽然忸怩起来,看起来还是一副小孩童的撒娇模样,不免让人看了喜欢。
老祖母更是豪爽非常:“算!算!自然是算,如今我家大志也在,你尽管说些,若是我们能帮上忙,那肯定不会亏待你。”
傅豫章没想到戚枝的手艺,也没想到她竟敢真当着现任总理的面谈条件,这小丫头片子心中的那些花花肠子,就连他自己都有些看不懂了。
“金总理,戚枝她年纪还小。难免孩子心性,说的话不做数,你们可别纵了她。”
戚枝白他一眼,内心开始泛起嘀咕。
既然知道自己年纪小,那他还老牛吃嫩草。哪怕这牛相貌还算过得去,也不能这么吃自己这颗娇娇草啊。
“无妨无妨,你说说你想的是什么事情,”姚总理打了个笑面,“只要不是摘星星月亮这些的,我姚某应该能助你一臂之力。”
“我想开家店,就在上海,卖衣服,”戚枝把烫手山芋抛回,“您做我的投资商,总理你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倒是都惊了一跳。
不为别的,原先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此刻一听,又觉得对比之下显得微不足道。
可是这微不足道里边,又有着不一般的时代远见。自古以来,女子抛头露面赚钱的事情不多,更别提一个十八岁国中女生开这样的先例。
“你这小姑娘倒是意外爽利,行,我做你的投资商。”
第一笔买卖,就这样谈下。
她功成身退,这回没和傅豫章打招呼就往一边去了。
傅豫章盯着她的背影出了会神,越发对眼前人充满好奇。
要知道从姚志全这样的抠门鬼身上挖点小财,那可比登天还难。他傅豫章忙活了大半辈子,也总算是在三十岁这年坐稳交椅。
可他操劳日夜的事情,却被一个弱女子用了几分钟,仅仅是动了嘴皮子,便轻易做到。
目光所及之处她的身姿也变得婀娜起来,并不算极尽凹凸有致,但是却有自己美的一番意境在,身上的旗袍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耳边挂流苏耳环,少女的那种灵动一下子便显露出来。
直到看到面前的另外一人之前,傅豫章的心情都还是明媚的。
她几时又和沈家少爷有了联系?
沈书含在旁等候她已久,知晓戚枝的性子,好玩也贪嘴,对着那些摆放的糕点定然是无力招架,于是便拿了满满当当的一盘。也难为他放着满场的人脉关系不去笼络,倒是愿意来和自己解个闷。
戚枝并不把眼前的少年当做什么情意的暧昧者,说句实的,她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这样年纪的一个男生,唯一有用的地方,充其量也就是陪自己说说话,激起些她毫无存在的记忆。
沈书含书香世家,父母都是中学老师,哥哥没个读书脑子,早就在社会闯荡,父母的一腔期待便是直直落在了他身上。
可他偏偏追逐自由,总觉得安之若素是无能之人才做的事情,于是时常参加些青年学社的活动,还成了其中的领袖。
也就是在这里,他邂逅了有着同样志向的戚枝。
戚枝听他讲着两人以前朦胧的点滴情愫,不免觉得唏嘘,趁着宴席还有大半,她便没脸没皮地要求沈书含再和自己说些八卦。
两人就这样谈笑风生许久,傅豫章站在几米开外的楼梯边,嘴上聊的虽是财务工作,手上掐着高脚杯的力道却是越来越可怖了。
临别,沈书含偷偷塞了张小纸给戚枝。
她本意也不想惹是生非,奈何沈书含拉扯自己的衣襟,若是自己再反抗,怕不是能把这动静弄得震天响。
戚枝抬头偷看傅豫章,他正在戴帽子,应当是没看到才对。
姚家的宴席办了许久,这么大张旗鼓地一张罗,夜幕早已来临。
段锦丽今日心情不好,便开始撒泼,怎么说也要去看一次夜场电影。
戚枝坐在车后座眼皮都在打架,却还是听到傅豫章和自己作对般的说了句好。
在这个点去看电影倒是个新鲜事儿,戚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任由傅豫章给自己买好《渔光曲》的票。
段锦丽的票神差鬼使地和两人隔开,在荧幕最前边。
戚枝却和傅豫章连着,还在最后排。
这还不是最窘迫的事情,戚枝怎么也没想到,漆黑的房间里是这样难以下脚,加上她今日早已有些脑子不清醒,这么一下踩空,竟然整个人直直跌坐在傅豫章的大腿上。
旗袍的叉开得高,她的小腿就这样娇俏地露出一截,灯光下虽昏暗不清,戚枝还是被这种暧昧的触觉一下子吓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