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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探病 ...

  •   一声沙哑的“窈窈”,残留着些许倦意与茫然,宋时窈听到的一瞬难以置信。

      直到她侧目望去,瞧见床榻上的陆淮序竟已半睁了眼,甚至抬起手似乎要拉住她的衣摆。

      宋时窈不过片刻便反应过来,声音中有自己没察觉到的颤抖:“陆淮序,你醒了呀!”

      陆淮序终于自昏迷中睁眼,他脑中分出半分清明,才想起来前尘往事。

      是了,这不是上一辈子,他回来了,回到了宋时窈还在的日子。

      错位的记忆逐渐恢复,却听身边落下一声揶揄:“怎么?我们这么多人都还在旁边站着呢,你小子眼里就只看得到一个窈窈?”

      是他的母亲,嘉川长公主。

      这几日,她的眼中已悄然爬上了几道血丝,想来也是没怎么休息,此刻见到陆淮序醒来才终于彻底长舒一口气。

      面对嘉川长公主的话,宋时窈红了耳根,佯装愠怒地嗔了眼陆淮序:“看你这反应见到我这么惊讶啊?我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帮我挡了那一刀,让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否则我才不会来看你呢。你求我我都不会来,哼!”

      陆淮序却轻咳一声,浅淡的笑意滑过宋时窈气鼓鼓的脸,哑着嗓子坦然自若地将围在他榻边的人挨个问候了一遍,连自己身边侍候的小厮方兆都没放过。

      嘉川见状觉得好笑,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隔着空气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啊你,堵我的话总是一套接着一套。”

      陆淮序心安理得地受了她的夸赞,躺在榻上由着大夫来查看伤口。

      宋时窈许是后怕,见不得那些血腥,站在房中看陆淮序宽衣解带更不合适,便跟着孟知寻退了出来。

      孟知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窈窈,你怎么还是愁眉不展?阿序已经醒来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宋时窈扯了一抹笑,又颔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些什么:“嗯,不会有事的。”

      嘴上虽是如此说,可宋时窈心中却是一沉。

      这两日,她联想起一些事情,前世今生已然多了不少变化,那未来是不是也会逐渐脱离她记忆中的认知。

      前世的陆淮序从定州回来不过一月便外派边城,根本不曾遭此劫难,可如今……

      宋时窈不敢细想下去,在今生的时间线上,自己是其中唯一的例外,仅是些微改变便造成了这样的发展,不论是冯嬷嬷还是陆淮序,他们的遭遇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甚至是因自己而起。

      那往后,更是难以定论。

      变数。

      她最讨厌这两个字。

      宋时窈的脸色冷冽苍白,周围虽有不少人,可她依旧感觉自己回到了前世在魏家度过的那些日子,无助,彷徨,前路未卜。

      只剩她一人,所有的反抗挣扎在命运的洪流面前不过蚍蜉撼树,痴心妄想。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是能得偿所愿,还是将事态引向更糟糕的结局。

      宋时窈不知道,没有人会知道。

      “窈窈?”

      孟知寻不知说了些什么,见她良久没有回声,转头才发觉宋时窈脸色不好。

      “你……究竟怎么了,介意和我说说吗?”

      宋时窈摇了摇头:“我没事,应该是最近太累了。”

      孟知寻也不强求,宽慰道:“如果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窈窈可以来找我说说,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你能有个人倾诉也是好的。”

      “谢谢。”宋时窈莞尔,又想起什么,颇为歉疚,“对了,我原以为知寻姐姐来京城,是因为与陆淮序定了婚事,从前一直有所误会,真的很对不起,没给知寻姐姐造成什么困扰吧?”

      孟知寻对此并不在意,音色轻柔:“你不需要感到抱歉,对我而言,不会有什么困扰,有困扰的该是阿序才对,他前段日子肉眼可见的失落消沉好长时间。”

      宋时窈心中一动,难得悟出了这话中的意思,忽然生出一个苗头——她与陆淮序之间,或许,是不一样的。

      这种苗头一旦埋在心底,便扎根千尺,再难拔除。

      不论怎么说,陆淮序这次受伤到底是跟她有关,甚至可以说,她原本才应该是躺在榻上养伤的那个。宋时窈不喜欠旁人人情,心中多少过意不去,几乎每日都要去看他一眼,也没忘了带上他喜欢的吃食。

      可是态度多少带了些讨好赔罪的意思。

      当陆淮序第三次从她手中接过甜糕和饴糖时,不满地轻啧一声:“宋时窈,你探病带的这东西到底是自己爱吃的还是我爱吃的?”

      尚且沉浸在愧疚中的宋时窈一听,那几分浅薄的讨好烟消云散,瞬间炸了毛,从他手中一把夺回来:“陆淮序,不要得寸进尺,有的吃就不错了,你怎么还这么多事!”

      愤愤不平地打开纸包咬了口甜糕,也不管陆淮序还是个病人就下意识气他:“爱吃不吃,不吃我吃!”

      说着,宋时窈又觉得有些委屈:“看你每天喝的药都那样苦,我才好心给你带的,真是不识好人心。”

      陆淮序半倚在榻边,自然地抬手擦去宋时窈唇边的糕点碎屑,唇色殷红,触感柔软,他喉间轻咽:“这样才是窈窈。”

      他,他,他,怎么动手动脚的?!

      宋时窈脑中空白了一瞬,赶紧起身从他身边退开,口中的甜糕忘了咀嚼直接咽了下去,唯独没忘反驳他:“你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我什么时候不是我自己了,这一剑怎么把你脑子都伤到了?”

      陆淮序的视线微驻,见宋时窈的面上升起一层薄薄的绯红,唇角暗自一扬:“没什么,最近都没跟你吵架觉得有些不习惯。”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宋时窈忍住了想翻他一个白眼的冲动:“我看你就是伤到脑子了,这不上赶着找骂吗?”

      “或许吧。”陆淮序没否认,扬了扬下巴示意宋时窈坐下,又转了话题,“从那次踏青开始就心情不好,是因为冯嬷嬷吗?”

      声音低沉清冽,缓缓在房中响起,宋时窈莫名觉得心安。

      她垂丧着头,口中的甜糕也觉得没了滋味,半晌才如实说:“之前是因为冯嬷嬷,后来还有你。”

      陆淮序毫不意外,宋时窈自小浸润于圣贤书君子道,又如珠如宝的长大,没见过人心险恶,总以最大的善意揣测旁人,反之,却常常自省以最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

      现在,估计是将冯嬷嬷和他的意外都悉数怪罪到了她自己头上,淹没于愧疚与自责中。

      陆淮序沉默片刻,才缓声开口:“窈窈,你不必自责。冯嬷嬷的事如果不是你发现,她现在还要忍着病痛在宋府做事,可如今,已有了最妥帖的安排。至于我……”

      他顿了顿,又轻笑着接上:“你更无需愧疚,这一剑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你只是被无端牵连,我很抱歉。”

      宋时窈回过神,略微讶然:“为什么这样说?难道你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陆淮序不置可否,只是继续说道:“窈窈,你无意中促成的这一切已是最好的结果,不用介怀。”

      他对行刺之事闭口不提,但刚才那抹笑宋时窈却品出几分胸有成竹的意味。

      也是,陆淮序在大事方面从不含糊,她有什么不放心的,若是与朝中相争有关,她更帮不上忙,便也不再细问。

      陆淮序今日的这些话是在宽慰她,宋时窈听得出来,但心中的那道坎并没那么好跨过去。

      沉默良久,宋时窈知晓他的目光正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深沉,炽热。

      她终于开口,语气轻渺:“陆淮序,你活了这么些年,有什么遗憾吗?”

      房中很静,静得宋时窈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陆淮序先是思考了片刻,才一字一顿地回答,表情很是认真:“我的遗憾,是没能保护好一个人。”

      宋时窈忽然抬眼对上他望过来的视线,深入心底,没入骨髓。

      语气分明悔恨,但他的唇线拉直,脸上似乎没什么情绪。

      见她看过来,嘴角方小幅度地扯了下:“你这样问我,难道是想让我也来反过来问你一句,活了这么些年,你有什么遗憾吗?”

      可说完,还没等宋时窈开口,陆淮序自己却否认了:“不,应该问你,宋时窈,你在害怕什么?”

      一语中的,陆淮序一眼就看破了她心里的忧惧,宋时窈却没有恼怒,发丝随着她的动作低垂,弯下一个自然的弧度。

      长久压在心底的情绪寻得了一个缺口,宋时窈再没瞒他:“我怕,我弥补不了遗憾,担心努力了这么久最终却还是同样的结果。”

      宋时窈语气是难有的低迷,这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事令她无所适从。每天晃悠来陆淮序这里,面上说着是为探伤,可实际上,待在这她才有片刻安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陆淮序有了莫名的信赖,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想着有陆淮序在,总会有法子。

      “宋时窈,这不是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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