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城翊丨诚意》莲中酒

18、第 18 集

　　肖云承认了她的杀人行为，洛樊从夏榎那儿买来了她，用了一千多块，也就是一次在直播间打赏的钱。被狂风摧残过的破碎花朵激发了人贩子内心深处凌(城翊）虐欲，转手之前忍不住也要亲自过过瘾。偷偷掰碎的瓷碗碎片，是被囚禁在地狱两个多月的女孩于绝境之中一次破釜沉舟的反抗，她所求很简单，不成功便成仁，成功了……就寻个干净的地方，自我解脱。
　　血淋淋的凶杀案底下藏着的是这个女孩本就如同死灰一般的生活被骤然扭曲之后的血淋淋的人生，李晗将审讯记录递过去让她签字，那只抬起的右手纤细的腕上伤口的血色已经干涸，但是那些纵横交错的痕迹如同一群聚拢在一起的狰狞爬虫，依然触目惊心。
　　“我想过同归于尽，”女孩说，眼神空洞洞的，平静得有些撕裂般的麻木，“但是那个地方太脏了，我觉得好恶心，死在那里也恶心，才挖空心思杀了他，跑了出来。”
　　李晗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瞳孔里噙着亮晶晶的泪水，只是由于职业的缘故，强忍着没有掉落下来。
　　因为她们还不得不聊到夏榎，一个在网络上戴着“知心大姐姐”面具引诱内向而天真的女孩私下见面，以满足他变态兽(城翊）欲的家伙。肖云神色灰败地说那天自己独自一人等了许久许久，可是并未在约定的地方等到她，不，是他，等到店里要打烊了，她不得不垂头丧气地起身离开，走在失望的小路上，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捂嘴迷晕，等到再次醒来，本就沉沦的世界就此塌陷，她被毫不留情地拉到污秽的泥淖之中，辗转于两个男人无穷无尽的发泄之下，直到用其中之一禽兽的死亡将浑浊不堪的泥潭涂满了鲜血，才将这悲剧从压抑的黑色转变成殷红刺眼的血色，然后被银色的镣铐铐在法律的天平之上。
　　李晗心情复杂地告诉她:“夏榎死了……是被人杀害的。”这是流程，但很难说此刻的她没有怀着某种隐秘的心情，作为警察万万不能宣之于口的，类似愤恨与痛快的结合体。
　　肖云沉沉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嘴角似是扯出了一丝笑意，目光中流露出了有些炽热的疯狂，那是惨白的灰烬中最后燃烧得通红的一束残光:“是吗？那太好了！”
　　“你……”
　　“需要我阐述不在场证明么？”肖云冷笑了一声，“那你们该去问死去的洛樊。”
　　李晗摇了摇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还好么？”肖云在短暂的激动之后又重新恢复到了那种苍白而平静的状态，只是将毫无生气的麻木稍微淡去了一些，语气也随之变得温和起来。她问的是赵茉，那个在她摔倒的时候施以援手的陌生姐姐，“我不认得她，她也不知道我做过什么，请不要为难她。”
　　李晗点了点头，用一叠文件遮住了半张脸，声音有些止不住的哽咽:“你放心。”
　　这场审讯并不困难，只是艰辛。李晗和另外一位女警收拾东西走出来，双双脚步沉重得像是被灌了厚厚的铅，连道别也是敷衍着提出了几分力气来，便各自往办公室去了。
　　肖云看着她们的背影，瞳孔空得像是被埋葬在茫茫雾霭中的苍山，只余下了跟她这个年纪完全不匹配的悄无声息的黑与白。
　　烈火，已经烧尽了。

　　刚刚从外头赶回来的蒋峰难得看到一向活泼开朗的李晗这般面色灰白的模样，才想着要不要跑过去安慰几句，就被他的好队长不客气地揣了一脚:“发什么呆呢？蔡葵的情况查得怎么样了？”
　　蒋峰委屈，“蔡葵是蔡赟峯和林咏芳的独生女儿，现在在她老爸的集团任职，干得风生水起，是位很有魄力的传奇女性，跟……可能跟杜倾姐有的一拼吧？”他在杜城虎虎生威的瞪视下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至于她跟舒筱菁有什么恩怨，暂时还没有查到，”眼瞅好像又要挨踹了，他赶忙仗着一点儿小聪明连连往406的方向退去，心里想的是总归沈老师温柔能护我平安，“甚至没见着他们之间有过任何明确的交集……沈老师，救我！”
　　沈翊刚好端着空空如也的水杯拧门出来:“你俩干嘛呢？在我的办公室门口表演行为艺术吗？”
　　杜城从善如流地接过水杯往饮水机那头走，只有在暼到某只恨不得趴墙上去也不乐意当电灯泡的不明扭动生物时才气不打一处来:“跟他讲过的东西，你问他过脑子了吗？”
　　蒋峰冤枉极了:“我又不是沈老师！”
　　以为谁都能跟你心有灵犀哦！
　　沈翊招呼两人进了屋，又笑盈盈地一人分了一根热乎乎的玉米棒子:“那个时候我们也只是猜测，加之实在医院那种公共场合，可是不敢乱说。舒筱菁重视家庭教育缺位的孩子，可能与他的个人经历有关，加之生父信息不明，以及蔡赟峯和蔡葵现下非同一般的关注，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蒋峰咋舌，一边埋头啃着玉米一边四下看看，表情和声音都跟着变得鬼鬼祟祟起来:“你的意思是，他，舒筱菁是，是蔡赟峯的私生子啊？”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毋宁说很有这个可能。
　　杜城的吃相比蒋峰好点，当然也就好了那么一点，跟优雅捧着水杯小口抿着白开水的沈翊那是完全没得比:“也就是说，蔡葵也许是想要了自己亲弟弟的性命……”作为一个深度的炫姐爱好者，杜城表示大为震撼。
　　“同父异母，且并非一起长大，或许对她来说，这只是个在不恰当时候出现、而且最好永远消失的利益争夺者罢了。”沈翊翻了一些资料出来，上边写着各种蔡氏集团的人事和股权变动情况，用一句话简单概括，蔡赟峯和林咏芳因利益结合也因利益各自为战，他们的女儿蔡葵是母亲林咏芳这一派的，导致蔡赟峯名义上是公司老大，实际上腹背受敌很是被动。
　　埋头狂炫玉米的蒋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好复杂！”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杜城的反应倒是十分迅速:“我猜蔡赟峯将目光落到从未有过养育之恩的私生子身上，有老来得子的慰藉不假，但是更加真实的目的，大概是要利用亲情和金钱这两张牌，引诱这个年轻的孩子跳入到这一摊浑水之中以搅动局势，改变他目前处处为人掣肘的困境。”
　　蒋峰抱着手里那只被啃得坑坑洼洼的玉米棒子，一脸戚戚然地将小板凳咿呀咿呀地拖得离杜城远了一些，城队你的思想好恐怖！
　　沈翊依旧微笑着捧着他的杯子:“林咏芳和蔡葵不会让他轻易如愿的。”
　　杜城提着装了玉米棒子的塑料袋慢慢地打了个结:“我们也必然不会让她们轻易如愿就是了。”
　　一些谜语人之间似是而非的对话，蒋峰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
　　但他幼小的心灵还是大受震撼，震撼得只想去找李晗唠嗑。
　　可他还没来得及吱声呢，杜城就大度地挥了挥手:“瞧你那点出息，去吧！”
　　蒋峰目瞪口呆，咱们城队什么时候还开始兼职读人大脑了！？
　　沈翊的水杯又空了:“刚才不合适，现在大约好些了，不过你还是得注意点说话。”
　　蒋峰那忽高忽低的情商在这一刻被拉得无限高，连忙主动上前承揽了给沈老师续杯的狗腿任务，就连杜城都没能抢得过他：“请您指教！”
　　“别高看自己，我们可以尽力理解，保护和拯救，但其实没有办法像她们那样真正的感同身受，给她一点时间。”
　　蒋峰小鸡啄米式地点了点头，然后终于良心发现，从心心念念的恋爱攻略转移到了工作工作上:“那……蔡葵那儿……”
　　“若是没什么问题，舒筱菁明儿就会被转入普通病房。”杜城拍了拍手，“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手里还有一个案子？无名男尸姓甚名谁，画像发出去这么久了，收到风了吗？”
　　蒋峰在老虎发威之前速速遁了:“我马上去盯着他们，一定得好好找找！”
　　杜城在后头翻白眼:“踹一下动一下，这工作积极性，还敢指望年底那点年终奖，简直了！”
　　沈翊笑着给自家暴躁的大狗狗顺毛:“不怪他们，这个年关难过，哪个手里边不是一箩筐的事儿？还捡了两个这么要命的案子，大家很辛苦的，城队说好了请吃饭，可不能食言啊！”
　　“沈老师饿了？”杜城抚了抚他的发梢，“小馋猫，怎么不见你也拿只玉米一起啃啃？”
　　“你们跑外勤的辛苦嘛！”小家伙仰着头甜美地笑道，“吃点暖和的，可以补充能量呀！”
　　杜城笑着看他。
　　“我才懒得费功夫去片它……最主要的是，留着肚子等你请客吃饭呢！”
　　优雅的沈老师这儿没有吭哧啃玉米的选项，得要把玉米粒儿片进碗里，用勺子小口小口地舀才行。
　　杜城忍住绵延的笑意，伸手摸了摸那个委屈巴巴的小脑袋瓜儿:“沈老师不哭哈，咱们分局今天的晚饭要翻哪家饭店的牌子，选择权交给你了！”
　　沈翊歪头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哦？”
　　“抱歉，只能是外卖，”杜城无奈地拉了拉小画家的袖子，然后学蒋峰方才那样鬼鬼祟祟地讲话，只不过他仗着机会不错，凑过去同他的小朋友咬起了耳朵，“喏，往走廊那边看一眼，张局可还没有下班呢！”
　　沈翊小猫儿一样狐假虎威:“呔，时刻关注领导动向，你究竟是何居心？”
　　“得了吧，职场必备技能罢了，那群兔崽子还不是时刻盯着我在你这儿……”
　　沈翊奶呼呼地揣了他一脚:“那你走啊！”
　　“走是不成了，”杜城飞快蹭了一把他的小脸蛋，吆喝起来理不直气也壮，而且十分不正经，“我的人我的地盘，我做主！”
　　沈翊摸索着口袋，一把夺走了他兜里的手机，哼，外卖是吧？看我(们)吃不穷你！

　　凭自己本事逃出406恋爱现场的蒋峰踮着脚尖贼头贼脑地往李晗那儿摸了过去。
　　女孩正托腮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了一则记者自（城翊）杀的新闻。
　　蒋峰对此有着自己的职业敏（城翊）感：“自（城翊）杀？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李晗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用指尖戳了戳显示器。
　　这是一名暗访并且曝光黑心企业的记者，按理说值得一个英雄的名号，可坏就坏在她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在青春期遭受过强（城翊）暴的女人。那些人的报复是将她遮盖了灰霾阴影的过往凶狠地撕扯开来，有的人便再也按耐不住冲到最前方去打碎那本就不愿意安在女人身上的“伟大光环”，尤其还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那些证据怕不也是睡来的吧”之类的恶心言论由此甚嚣尘上。身不由己的女记者从“光环中心”被扔到了“漩涡中心”，后来甚至连好心安慰和刻意回避也成了一把把刮骨的刀，她太疼了，疼得只能怀着一腔绝望地走上了天台，赴了死神的约。她是一个记者，一个秉持职业道德的记者，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坚强而又脆弱的女人，但……其实这些都无所谓。她死之后，网络上的秃鹫们再次分享了流量的盛宴，大声疾呼是被包装好了的KPI，缅怀和警醒被重重地压在在各色荒腔走板的宣传和广告的五指山之下，大家肆无忌惮地狂欢，指摘，谩骂，但是没有几个人真正在乎，大家要的，不过是发泄攒集已久的负面情绪的渠道而已。
　　蒋峰也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时刻该以何种立场去阐述些什么。
　　他只能借给李晗一个沉默的胸膛。
　　女孩双目紧闭，无声地靠在了他的胸口上。
　　前襟好像湿了，好像又没有，他的角度看不到女孩的眼泪，但那双默默哭泣的眼睛已然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
　　良久，李晗突然一跃而起，像是充足了电量后又重新“活”了过来。
　　蒋峰注视着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跳动着，立刻了然，这是在调取IP地址。
　　无法助力其生，那便祈愿她可以死得清静一些。
　　那些在英雄的丰碑前吐唾沫星子的人，不管是何目的，希望他们能够付出应偿的代价。
　　蒋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联系网警。”
　　李晗没有停顿，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她觉得今天的蒋峰好像过分懂事了，但又好像不由自主地沉湎在这份“懂事”中。
　　记得他刚刚好像是被城队拉走了吧？女孩迷迷糊糊地回忆着，去了哪里？406吗？

　　事实证明，想要吃穷杜城，只靠一个刑侦支队还是不够，尽管这群人中的大部分家伙十分具备对一切食物风卷残云的爆炸性实力，但架不住人家的家底实在太厚了。而且咱们这位发起人吧，被杜队长钦封的专门吃猫食的，几口就饱了，战斗力属实太拉闸。
　　沈翊暗暗磨牙，韧劲儿还挺足的:“你等着，下回一定挑最贵的海鲜下手！”
　　杜城也乐得宠自家小朋友的任性:“海鲜的好时候可不是现在，等冬天过去吧！”
　　蒋峰这人耳朵好使，连忙手舞足蹈地高声起哄道:“城队说了，冬天过去请我们吃海鲜！”
　　一众狼吞虎咽的大小伙子将他们围在中间，立刻兴高采烈地鼓掌道:“谢谢城队！”
　　沈翊被噼里啪啦的掌声逗得扑哧一笑，视线一转落在了低调坐在一旁的李晗身上，约是察觉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姑娘在低头吃饭之余时不时地侧目瞄几眼蒋峰，眉心微微蹙起又悄悄松开，像是在做某种难解的研究——怎么又恢复到这股人来疯的傻相了？
　　杜城瞪了一眼某个不消停的吆喝怪，也就看你沈老师笑得开心，懒得同你计较了！

　　晚饭过后，杜城让大家整理完手头上的资料就回去洗个澡睡个觉，一大帮人接连熬了好几夜，再折腾下去，铁人都要报废了。
　　至于沈翊嘛，他明天有课，还是大早上的课，再不好好休息，可能得给警校学生们讲讲该要如何放空脑子表演太空步咯！
　　晚上十点多、刚准备熄灯离开的时候，杜城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响了，两人遥遥地对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可奈何的神色——千万不要是什么命案又找上门来了呀！
　　好在不是。
　　派出所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接了一个赌(城翊）场放贷的匿名举(城翊）报。其中有个男的是借钱上桌，并一再保证晚上就能还，结果输得叮铃哐啷却拿不出一分钱来，差点被人剁了手。此人被捞到警局之后非但不感谢民警的工作，反而一口咬定是女儿骗了他，还举(城翊）报说她在下午打来的电话里说过要策划一起绑架案，找丢失宝贝女儿的有钱人家讹一笔大的，到手之后她会拿出一半孝敬老爹，所以他今天可以敞开了放心大胆地玩。那个男人言之凿凿地说他有证据，并给警察看了聊天记录里的一张照片，画面上是一个看起来惨兮兮的白裙子姑娘，她全身上下的状态看起来都十分糟糕，定是受了相当大的折磨，可除了这张照片之外，他说的其他事情都拿不出相应证明。他的女儿显然不认，还说那姑娘夜里摔倒在地上，只是被她顺路救了。而且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女儿，而是一个杀人犯。她只是为了惊叹小丫头的可怜又可怕才拍了照并把它传了出去，至于打电话，父母都打了，但那只不过是为了向家人展示自己的神奇遭遇罢了，哪里晓得会被父亲曲解成这幅德行。绑架是不可能绑架的，因为那个白裙子女孩早就已经被北江分局作为一桩杀人案的嫌疑人给带走了。派出所被这一长串乱七八糟的故事绕得头昏眼花，不得不打电话过来问问情况。
　　听故事的杜城没什么表情:“照片发来我看看。”
　　他瞧了那张照片，确认了就是肖云，也告诉了他们肖云确实于今天下午被北江分局刑侦支队以涉嫌谋杀的罪名逮捕回局里了。
　　对面向杜城表达了感谢，并且在电话那头小声嘟囔道“怎么会有这种当爹的？往亲生女儿身上泼脏水的事儿都能张口就来。”
　　杜城对此不置可否。

　　沈翊看他挂了电话，打了个哈欠将倚在门边的后背重新直立了起来:“可以走了呀？”
　　杜城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朝门边揉着眼睛的小画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沈老师好没有耐心哦，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沈翊扬眉哼笑一声:“敢情明儿需要上早课的不是城队是吧？”
　　杜城怜爱眼前哈欠滚滚的猫儿，只是嘴上的便宜可不能少占:“真要是那么困了，来我怀里，抱你去车上？”
　　沈翊掉头就走。
　　虽然因为某个狗男人的一句话就脸热得不行甚至连对峙都没有撑下去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但他这个人倔强得很，某些原则还是必须要坚守的:“别说胡话！以为这里是你们家的停车场啊？真要那么做的话，你就死定了！”
　　杜城笑嘻嘻追上去，还要孜孜不倦地纠正他:“是我们家的停车场。”
　　“知道了！”沈翊高贵冷艳地一把拍上了副驾驶座的门，然后歪头睡觉，连个多余眼神都懒得再分给某只深夜这个点儿还在可劲儿疯狂撒欢的大狗狗——同是熬了好几个大夜，他从哪里来的这么好的精神？这科学吗？
　　杜城爬上驾驶座，发动车子的同时打开了暖气，又拿来毯子把人团团地裹住，这会儿手上变得勤快起来，倒是老实地闭上嘴了。
　　年末夜晚的寒风冷得钻心刺骨，呼啸着穿过城市里光秃秃的老树枝丫，引起一阵阴森森的鬼哭狼嚎。只是沈翊没觉得冷，也没觉得可怕，因为杜城的车暖和，毯子暖和，怀抱里头更加暖和，这些东西将他包围起来，安全感也跟着一起上来了，阖上的眉眼露出了弯弯的笑。
　　杜城当然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但没揭穿，反而舒展了眉头，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沈翊这小家伙的存在本身就特别能牵动他的情绪，从前是，现在也是，暴怒是他，温情也是他，两者混合而成的矛盾体，就是此刻将人揉在怀里不愿放手的模样，孩子般毫无防备的睡颜同时激发了于心中交错的施（城翊）虐（城翊）欲和保护欲，独立冬夜的孤狼用拇指轻拭掌下那触感细腻的皮肤，将这早就已经选好的猎物从容地叼回了他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