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明》排排

4、钱

　　一本《刑律》啪的一声砸在桌面上，扬起一阵尘土。
　　我咳了几下。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端着茶杯推开门，抱歉的笑着。又瞪了张东一眼。
　　“好久不见。小刘～”我拥抱了他下，小刘温和的笑了。他从来是这样的，永远温和的笑着的，美人。
　　一年前，是小刘把我领上张东财务事务所的。
　　当时，我坐在一楼，只会傻笑。小刘拎着苹果从外面回来，什么话都没说就把我也当苹果拎上去了。
　　张东把腿伸在桌子上，正在用鼻子向我出烟圈，十足牛魔王。
　　他又扔了一本《民法》。又是一阵尘。
　　我挑了挑眉。
　　“别玩我的书。”
　　小刘把茶杯放下，抱起两本厚书走了。
　　“你还知道好久不见，你他妈的这三个月去哪了？”
　　“随便走走。”我淡笑。
　　“你他妈的是不是不活腻了？你躲哪个鬼地方去了，我不是说不能离开本市吗？”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从灰尘来看，小刘应该是刚回来。因为张东从来不打扫。
　　我在想他们到底知道了多少。
　　我把随身带的纸袋放在桌子上，推到他面前。
　　“300万加上200万利息，一共500万。”
　　张东吹了一声口哨。
　　我听见身后一人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那是小刘。

　　一年前，他同样叹了一口气，凝视我，问我。
　　他替我把想叹的气都叹了。
　　300万，抵押我的命，利息200万。－这是当时我们的合同。
　　本来这样是不行的，可是我的命很值钱。
　　张东很爽快的接受了。
　　小刘却问：“你怎么还？”
　　他是高利贷却问了这么一个没有职业道德的问题。
　　我笑了。我从不担心，只要是钱就一定能还的上。钱是唯一能还清的东西。
　　后来，张东放出风去，让所有人知道我的命是他的。
　　有的时候我上去找小刘，就会看见两三个小混混仓惶离开，伴着一个箱子砸下去，漫天的绿色票子；或者是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板着脸走下楼。
　　张东总是说：“赚点钱容易吗？”
　　那些人都是来买我的命的。
　　张东没有和我定还钱日期。
　　我觉得他吃亏了，就问他要不要定。
　　他只是衔着烟，挠挠头，又挑挑眉。
　　他说：“算计来算计去算什么朋友？”
　　小刘笑他以为自己是小马哥。
　　我只有亲亲他的脸，就像以前我对爸爸那样。
　　谢谢，对不起之类的词我从来不说的。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小刘笑的抱住肚子。
　　那8个月我的生活是从未经历过的宁静，有时我凝望天空，那么的蓝，会突然觉得不可思议。似乎我从来就是过着这样的宁静生活，我不是我，我是另一个人。所以，我走了。

　　张东从桌子上跳起来，把我夹在胳膊下面（他们力气怎么都这么大啊）
　　小刘微笑的摸摸我的头。
　　他们好像兔子一样蹦下了楼梯，带着我冲进了张东的那辆小车。
　　两个腿那么长的人竟然还是挤进去了。
　　“走，喝一杯去。”

　　张东要了杯J，帮小刘要了杯樱，帮我要了个AZ。
　　J 是 JESUS whiskeys, 樱是樱花清酒，而AZ ，是酒吧老板的招牌特供，我摇摇头，“你是要我死啊。”
　　张东噗的一声，“你他妈的装吧。”
　　AZ一共26杯，每杯都由不同的三种酒调制，却是用一个调酒杯摇出来的，越往后混合的味道越浓。
　　阿郎在我面前，摆了26个杯子，开始摇第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