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何患无辞 ...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宝竹看着低着头跪在下面一动也不动,表情漠然的宁妃,心里叹着气,这么一个漂亮的妃子,怎么偏做些这种事?
“宁妃喜塔腊氏,乃太后之侄女,是朕之表亲,朕在藩邸时,其代朕在太后前克尽孝道,为报恩故,特册为宁贵人,又二年,宁贵人有孕,奉太后谕,特旨加封为宁嫔,后其产下一女,朕心甚喜,太后特谕遂晋为宁妃,朕本以为她当克尽职守,为后宫之表率,前皇贵妃去时,宁妃哭临之时不甚用心,今诚直莲妃乃其亲妹,哭临时亦不用心,甚至推病不至,朕实感寒心,今已奏明皇太后。降其为宁常在,改居英华殿,由太后亲自看顾。”说完,秦宝竹将手里的圣旨交给宁妃,便一径去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宁妃听完圣旨,已经有些痴呆了,她转动着眼珠无神的瞧着旁白侍侯的小宫女手里拿的圣旨,呼哧呼哧喘着气,眼里滴下泪来“不可能,姑姑不可能这样对我的,对了,我要去找姑姑。”想起太后,宁妃一下来了精神,忙用手撑着身旁的宫女站起身来,也不及梳洗,忙忙的就往慈宁宫去了。
“姑姑,姑姑……”一进慈宁宫,宁妃跪着爬到了太后跟前跪着“您要帮帮我啊,姑姑。”她抱着太后的腿哭个不停。
抬眼看了她一眼,太后自顾自的吸着烟,婉云站在旁边,话也不敢说一句,只是静静的侍侯着。暖阁里只有宁妃凄惨的哭声。
“出去!”好半天,太后放下手里的精玉水烟袋子,对着地上的宁妃说。
“姑姑?!”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宁妃脸上一片茫然,她眼睛四处看着,摇着头“姑姑,连您也不帮我了吗,我可是您的侄女啊。”她咬着嘴唇拼命的哭叫着。
“哎,罢了。”太后叹了口气,把背后的靠枕往身后挪了挪,又挥手让婉云出去“你是我的侄女,那莲儿就不是我侄女了么?”
“是,是!”宁妃忙点头说“妹妹她也是您的侄女,可她…可…”她眼珠乱转,想着还有什么话可以推脱。
“她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莲儿会真的去告发你?”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眼神慌乱的宁妃痛心的说“沁妃不是咱们家的人,死了我也不心疼,可莲儿呢?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呀!”
“亲妹妹?!”听着太后的口气,知道今天她是不会帮自己了,宁妃自嘲的笑笑“亲妹妹又怎么了,在这宫里,就算亲生母女,也是一样的不能信任。这可是姑姑您教给我的!”
“你?!”太后指着宁妃竟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太后不帮我,也就罢了。妹妹的脾气,迟早会把这事捅出来,如今我自己去跟皇上说,自请一死,倒是…”宁妃看了气的只发抖的太后一眼“省的姑姑担心!”说完,她低着头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给太后请了安。出去了。
“哎,这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太后看着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夕阳下的宁妃,只觉得一阵心痛!
摇晃着扶着小宫女走回了自己的宫里,宁妃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己住了半生的地方,喃喃自语着“了了,了了,都了了,”摸着桌子上摆放的白玉狮子,宁妃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一狠心,把这白玉狮子摔到了地上,“啪!”的一声,那狮子被摔了个粉碎。闻声进来的小宫女吓的跪在地上叫着“主子!您再怎么着,也不能摔了万岁爷送你的这个白玉狮子啊!”
“呵呵,他的心都不在我身上了,他是想我死啊!我还留着他的东西做什么?”宁妃牵动嘴角笑了笑说“香儿,”她一面说,一面走到椅前坐下,拿起笔来,眼里充满了悲愤的神情,铺开纸“是你先负我的,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意的!”说着,她提笔在纸上写了许久,方撂下笔来,用心把那纸折好,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银元宝来,坐在椅子上说“香儿,来。”
“是。”那小宫女战战兢兢的走到她面前,宁妃把元宝和那纸都交给香儿说“你阿玛是自幼跟着咱们家起家的吧。”
“是,主子。”小丫头不明白宁妃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点点头说。
“恩。”宁妃听了,笑了笑说“我要你做件事!”
“主子?”小丫头一脸奇怪的看着宁妃,宁妃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香儿点点头,出去了。
见香儿走了,宁妃又坐回了案前,从头上拔下玉簪,往柔嫩的手腕上一划,一道血痕随着那簪子划过而出了,宁妃用力在腕上转了几个圈,那血就像是新下了雨,屋檐上滴的水一般一滴一滴就落在了桌子上。
宁妃用另外一只手,取过一些凉了的水的把水和了,方提笔蘸了蘸,又铺开一张素白的绢纸,她惨笑着,往那上头写了几个字,方撂下了笔,迎着风抖了抖,方把信揣在怀里,急急的走了出去。
刚走到慈宁宫门口,宁妃就瞧见婉云走了出来,一抬眼瞧见了她,婉云也是一楞,福了一福说“主子,太后乏了,说不见任何人。”
“我知道,姑姑必是乏了。我也乏了,我只是过来看看。”宁妃淡然的脸上扬起了一丝笑容,把怀里的信递给婉云说“给姑姑瞧瞧吧,我去了。”说完,她也不等婉云回答,一径就走了。
见她去了,婉云只得拿着信进了慈宁宫。
见她进来,太后挑了挑眉说“她走了。”
“是,主子交给了我一封信就走了。”婉云恭敬的回答,突然又说“我瞧着宁主子的神色有些不对,怕是…”后面的话她也没敢说,只是伸手把宁妃给她的信递给太后。
瞧着婉云把那信递给自己,太后本不想接,后来想想,还是接过来。她打开了那绢纸,顿时吃惊的叫了一声“难道?!”
婉云看着太后惊慌的神情也是一惊,忙伸头去看时,见那绢纸上一行鲜红的字写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想起宁妃方才的脸色,婉云也是一阵惊慌,忙侍侯太后换了衣服,忙忙的往宁妃宫里去了。
刚走进宫门,见宫里人来人往的忙活着,这些人手里都搬着宁妃用的衣服,首饰,还有些字画,见婉云扶着太后进来了,都忙跪下来请安,太后也不答话,只叫了一个太监问“你们主子呢?”
“回太后的话,主子回来就说要歇歇,不许奴才们去打搅她。现已经在暖阁里歇了好一会儿了。”太监的话让太后心里一惊,她忙急急的扶着婉云的手就往暖阁里走。
“宁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宁妃低垂着头,舌头伸在外面,脖子挂在一条从暖阁上伸下的白丝带里,在空中摇晃着。太后尖叫着,看着宁妃的尸体。
“宁儿啊。”皇帝赶来时就瞧见太后搂着已经死去的宁妃的尸身哭个不停。
“皇额娘?”皇帝轻轻叫了一身,听到他的声音,太后抬起头来,看着他说“这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说完,她又低下了头哭着“我的宁儿啊,我的好侄女儿,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啊!”
夜深了,宁妃的宫里还亮着灯,太后一脸悲伤的坐在上位,手里拿着宁妃常穿的素白衣裳摩挲着,好一会儿,她抬眼看着坐在下首,眉头紧皱的皇帝说“宁儿已经去了,我替她讨个恩旨!”
“皇额娘?”听得太后如此温柔的口气,皇帝一楞忙说“额娘有事吩咐儿子便是。”
“宁儿这孩子心思重,什么都放不下,都看不开。”太后摩挲着衣裳,想起走了的侄女,心里一阵发酸“她素来就好强,不肯输给其他人。如今虽然去了,可我仔细想想,怎么着也不能让她…”说着,太后又抹了抹眼角说“丧仪就按照妃例行吧。”
“可…”皇帝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太后打断了“人都已经走了,就让她去的风光些吧。”说完,太后站起来,扶着婉云进了暖阁。
皇帝摇着头,看着帘子在太后身后放下,仿佛看见半空中飘荡的尸身,他提了提神,微沉吟了下,就说“罢了,就这么着吧。”说完,也去了。
太后坐在暖阁里,看着床上宁妃的尸身,拿着帕子不住的抹泪。婉云在一旁劝道“主子…该给宁主子穿衣了。”
“不用,去把她的朝服拿来,我要让宁儿风风光光的去。”太后挥了挥手。婉云应了一声,出去了。好一会儿,她方拿盘子托着宁妃的朝服进来说“主子,我给宁主子穿衣。”
“给我罢。”太后伸出手把宁妃身上脏了的衣服扣子一颗一颗的解开说“都是我害了这两个孩子,莲儿去的时候我没尽心,现在,就让我替她们额娘送她们最后一程吧。”说着,她接过婉云手里的朝服冠,低头给宁妃端正的戴上。
永和十二年,宁妃薨,奉太后谕,加谥号:恭顺,谥为恭顺宁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