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忘忧》仪歌

243、36 积福

　　“江宗主，莫公子…顾少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吴瑶花下马后过来打了招呼，陈津跟在一旁点了点头。

　　莫无妄看她神色，似是很欢迎他们，但他还是保有怀疑，难道是柳阁主教导有方，现在吴姑娘明事理一些了？

　　“收到拜帖我与瑶花就出门来接，还是迟了些，江宗主见谅。”陈津这才开口解释了下，他们为何策马出城。

　　“两位多礼了，我们冒昧来访，两位不见怪就好。”江忘忧感觉不像是有什么陷阱，再说她与陈津和吴瑶花并无特别大的仇怨，对方没理由忽然对她下手。

　　“江宗主是我们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何谈冒昧？”吴瑶花语气诚恳，带路大步往吴家走去。

　　“吴姑娘客气了。”江忘忧也不是很明白，吴瑶花即便不再怨恨自己，也不该如此善待才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无妄瞬间感觉他们的到来可能带来了一些变化，或许会有什么麻烦事沾上身推不掉。若非有求于他们，这二人如何会如此热情来接他们？

　　进了吴家后，时辰已近午时，午饭还未备好，因而几人先去了会客厅闲坐。

　　“陈公子有话不妨直言，否则这顿饭我们恐怕吃不安稳。”莫无妄开门见山就问了，忘忧脾气好是出了名的，那两人肯定都会对着她提出请求，所以他抢了个先。

　　陈津和吴瑶花在上座对视一眼，最后由吴瑶花开了口，果然是对着江忘忧说话。

　　“江宗主此时来到关岭，想必已知陈耀之死，陈盟主…也就是我公爹，他想让相公随他去照雪堂李家讨公道。此事我虽不反对，但不管怎样衡量，他们远赴双华城找当地最大的帮派寻仇，胜算实在不大。所以，相公对公爹提了一个要求，可是公爹并未应许，这事才暂时搁下了。”

　　莫无妄有些恼火，但陈津也是入赘吴家，他不开口，而让吴瑶花出头，他也无可奈何。

　　江忘忧考虑后问道：“恕我冒昧，不知陈二公子提的要求是什么，可否相告？”

　　陈津这才接了话道：“我担心自己会一去不返，而且，也希望补救之前的过失，于是我向父亲请求，能让我嫂子，也就是何姑娘来关岭客居，与我夫人做个伴。”

　　他这话一出，莫无妄和顾尹昭都傻眼了，下意识看了吴瑶花。

　　吴瑶花应和一般点了头：“我与何姑娘虽说不算太熟悉，但虎口新秀大会时也有些接触。她现在无依无靠，我也是一样，听夫君说过后，我也很想帮她。若让她留在陈家，陈耀已死，她注定孤独终老，相公也会于心不安。”

　　“所以你俩的打算是，把何美华换来陪你，让陈津去冒险？若是他能回来呢？”顾尹昭有些惊讶，这是要二女共侍一夫吗？说起来何美华到底是陈津的嫂子，这不太符合伦理吧？

　　“何姑娘是我嫂子，她来了关岭依旧如此，我和瑶花都会以长嫂的身份善待她。当然，若能再为她说门亲事，我们也会尽力而为。”陈津应承了顾尹昭未出口的质疑，自己主动言道，“说实话，我当真很后悔那时候年轻气盛，毁了何姑娘的人生。”

　　虽然何阁主的事他料不到，但他哥哥的品性他其实早知道。当初设那个局，他本来为的是顺势推一把，解决父亲在他和兄长之间犹豫不决的难题。他不想入赘安庆阁，而且自认为他各方面都比哥哥强，父亲早该拿定主意让他继承五华盟。

　　可事事都不如他所料，他没想到何阁主要把何姑娘外嫁，现在想来，何姑娘会应许他这个法子，正是因为后来才众所周知那件事——何阁主还有个私生子。意即他若是当真入赘何家，根本不会有机会接掌安庆阁。也是因此，他哥哥也并未入赘。

　　兄弟之间的矛盾不但依然存在，反而被激化，愈演愈烈。父亲的态度鲜明起来，却与他所想完全不同，父亲根本就是偏向哥哥的。他困在这个困局里很久，挣不脱又无法取胜，能忍住没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已经耗尽他的全部心力。

　　所以去年有那样一个机会时，他毫不犹豫就跃上了台。若是入赘吴家能让他逃离陈家那些纷扰，能与父亲和兄长分开，他愿意选择这条路。

　　事实证明，这大半年来，他过得比之前好多了。吴家事多但他很充实，妻子和他慢慢有了感情，两人相互扶持着，日子过得很不错。

　　正在一切步入正轨，他感觉未来可期时，传来了兄长遇害的消息。他回想起曾经犯过的错，也想给刚有孕的妻子寻个伴，才给父亲提了那个要求，没想到父亲一直没肯松口。

　　“你们对我们说此事，不会是想让忘忧去帮忙劝陈盟主吧？”莫无妄感觉这个事成功的可能性未免太低。这是陈家的家事，忘忧又还是个晚辈。

　　吴瑶花摇了摇头，起身先行了大礼，才站直道：“难得江宗主在此时来了，我想请你帮忙与关宗主商量，请他出面主持公道。若是公开对战，相公应不至于遇险，大概率能平安归来。”

　　这下他们都懂了，杀陈耀的人指定是李明皓，若由陈津一对一挑战，李明皓哪里是他的对手？

　　这请求听起来不算过分，好像是个举手之劳，但要拉关家下水。若非冲着江忘忧的面子，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请得动关守正。

　　“吴姑娘，此事虽说离淮水不算太远，到底不是关家的管辖范围，”江忘忧才说到这里，吴瑶花脸色已经泛白，可能有些失望，但她没有插话，“我可以去请姑父介入，但关家与李家本就有旧怨，我担心会适得其反。”

　　莫无妄顺着接话道：“若是李堂主假意质疑对战的公正性，还是会变成混战，找关家主持公道的确不太恰当。”

　　陈津叹了口气：“江宗主言之有理，那也无谓再麻烦关家，许是我命该如此，父亲毕竟于我有养育之恩，我以身报之也是应当的。”

　　听他说的视死如归惨兮兮，莫无妄下意识看了忘忧一眼，考虑后没有阻拦她。

　　“两位莫着急，我并未说不找姑父帮忙，我只是认为，还有更合适介入此事的世家。”江忘忧刚说完这句，两人面带困惑时，吴家下人来回话，说是饭菜备好了。

　　“不着急，你们肯定饿了，吃完再说不迟。”陈津立刻请了几人去入座。他当然想尽快知道江忘忧所说是谁，但他信得过她的为人，因而并不想显得过于焦急。

　　江忘忧倒没急着吃饭，坐下后没动筷子，先说了她的想法：“此前我已经去信朝阳云家问过陈大公子遇害一事，云大公子给的回复虽然是当时他没察觉什么异样，但又过了这些天，想必他会去查此事。陈家若拿不出证据证明此事是李公子所为，怕也没法一对一公平对决。”

　　“江公子有心了，我真的很惭愧。”陈津没想到她如此关注他们的情况，而且她绝对是出于善意。

　　吴瑶花也是一样反应，她甚至有些眼眶发红：“江公子是想请云家来主持公道？”双华城的确和朝阳更近，虽云家很少管江湖事，但他们也听说了，上回魅仙夫人一事，收尾时云家有介入其中，帮忙稳定东北方大局。

　　江忘忧点了头：“我会同时请姑父去压场，云家的长辈未必请得动，但云公子或许会愿意相助。”

　　“真是感谢江宗主费心了！”吴瑶花忍不住又起身给她鞠了一躬。

　　“先吃饭吧，吃完再细聊。”莫无妄感觉这不是推不掉，而是他家娘子根本不会往外推。

　　顾尹昭看了看忘忧，保持沉默，拿起筷子就第一个夹了菜。

　　陈津赶紧招呼了大家先就餐，江忘忧没再多说，沉默不言吃自己的。

　　她多少猜到那两人的心思，都不愿意她插手此事，可她来这一趟，就是想知道情况，既然帮得上忙，她肯定要帮的。

　　即便云家不愿介入，有她姑父到场，至少能保陈津不死。就岳公子所言，加上今日了解到的情况，她感觉这两夫妻正是苦尽甘来的时候，很想拉他们一把。

　　午后具体聊过，江忘忧就直接在吴家执笔，给关家去了信，同时附了转给云家的传信。

　　莫无妄并不想留宿吴家，还不到晚饭的点就想告辞离开。

　　“已经为三位备下了客房，若是可能，我明日打算去君山同父亲说此事，不知江宗主可愿同往，也算我再送你们一程？”陈津却留了客。

　　江忘忧想过后点了头：“陈盟主或许是担心，你不是真心想为兄长复仇，有我作证，说不定能让他答应放何姑娘离开。”

　　“我正有此意，谢江宗主善解人意。”陈津眼中放光地看着她。

　　吴瑶花发现莫无妄有些上火，赶紧搭话道：“我也谢过江宗主，你积福积德，定会福寿绵长。”她说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不清为何她如此感激江忘忧，但她真心庆幸这个江湖上，有江忘忧这样一个人存在。

　　莫无妄注意到这个动作，顿时脸又黑了一层，怎么他好像掉到了最后？

　　“若是方便，帮我们准备三间相邻的客房即可。”江忘忧并不希望他们一直道谢，先应承了留宿和隔日的君山之行。

　　又是分房睡，莫无妄很想躺地上耍个赖，抒发下他的不满。但他之前已经惹恼了娘子，不能再火上浇油了。